沉睡的凶猛在苏醒,完全为你现形
这个世界最坏罪名,叫太易动情
——陈奕迅《无人之境》
To:天堂守护者
天堂的守护者,你好!
我想我永远也无法像易茹和沈风海那样幸运地去往天堂的大门。
我是有罪之人。
但我还是奢求,天堂的光芒可以温暖他们的灵魂——他们是我的至亲和挚爱。
我不信来生,但我乞求能有来生。
来生,我愿受尽万般苦楚,只求能赐予沈风海和易茹一世长命百岁,喜乐无忧。
因为或许只有到了那时,我的罪,才能赎清吧。
From:仰望天堂的信徒易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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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队和打捞队在大海中搜索了半个多月,却仍有将近一半的死者的遗体没有被打捞上来。
那些随着海水消失的生命已经沉入了深深的海底。
我的沈风海也被这片蔚蓝的海水埋葬——他的灵魂随大海而逝,与鱼儿相伴,渡往了来生来世。
他没有等我。
在那次事故之后,我和易茹离开了法国,我们回到了爸爸妈妈的身边。
这个世界似乎从来都没有变——日升日落,月盈月缺。wWW.ΧìǔΜЬ.CǒΜ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沈风海的消亡,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可是对于我来说,少了整个世界。
我还欠石井歌一个道歉,我曾经尝试联系过他,但他已经搬家了。
有人说,石井歌去了法国巴黎,去学习更专业的滑板技术了。
有人说,石井歌的妈妈卖了他们原来在S市的房子,移民去了国外。
有人说,石井歌还在国内,只是不在S市了。
石井歌的电话号码,也成了空号。
石井歌的家,已经人去楼空。
他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人能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告诉我他去了哪里。
易茹回国以后,身体变得越来越差,经常咯血、晕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睡着的。甚至有好几次,她差一点再也醒不过来,多亏了医生们的抢救。
我和爸妈每天都陪在易茹的身边,在她难得清醒的日子,陪着她聊天,看着窗外的晚霞,读着她爱的故事。
后来,她让我把相册带去了医院。
然后她把爸爸妈妈都支走了,只留下我。
我陪着她一起,翻看那些年少时的照片。
痞气的我,美丽的易茹,还有优雅含笑的沈风海。
“你看,你总是习惯站在他的左边,我却习惯站在他的右边。”易茹指着照片上的我们,轻轻地笑着,“是不是因为,你靠近他的左边,就靠近了他的心脏,所以,他的心里才会只有你呢?”
每每易茹说出这样傻气的问题,我都会轻轻摇摇头。
然后易茹又说:“姐,其实我是幸福的,因为我知道,我很快就可以去见他了。在这世上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姐姐,你很难过,对吧?”
“闭嘴。”我不允许她说这种话。
易茹就乖乖地不再说了。
我们每天都会把相册翻个三五次,像是在哀悼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而易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连嘴唇都少了血色,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
回国后第二个月的一天,那是一个黑色的星期五。
那一天正好有陈奕迅的演唱会。
易茹心心念念地期待着一场演唱会,她却因为病重,连病房都无法踏出去一步。
于是爸爸去了演唱会现场,买了最好的位子,开着手机,与易茹通着电话,易茹就这样躺在病床上,用手机听完了一整场演唱会。
后来她又让我为她播放多年前沈风海送给她的那盘CD。
一首接着一首,经典的老歌循环播放着……
动听的旋律,轻轻柔柔地响在病房里。
那天,易茹就这样惬意地听着歌,翻完了相册,嘴角带着笑,又疲累地睡着了。
只是这一次,她再也没能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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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还在唱着。
唱在她豆蔻初开的青春里。
唱在她生前,遇到沈风海之后的,每一个孤独的夜里。
唱在她死前甜美的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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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易茹举行了葬礼。
沉重悲伤的音乐轻声响在大厅,来参加葬礼的人都眼含泪光。
黑白照片上,易茹甜美地笑着,长长的睫毛,可爱的酒窝,眼睛眯了起来,像是一弯温柔静好的月牙儿。
追悼会的大屏幕上,来回播放着易茹生前的照片。
易茹大部分的照片中都有我,我和她手拉着手,脸挨着脸,享受着身为双胞胎姐妹的骄傲和自豪。她依赖地拽着我的手臂,依偎在我身旁,乖乖的,眼角眉梢全是开心的笑意。
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这个世间最残忍、最悲痛的词,不过是,音容犹在,斯人已逝。
追悼会上来了很多同学,有我们的大学同学,也有高中同学、初中同学,甚至小学同学。
她一向人缘好得令人羡慕,所以她离世之后才会让那么多人为她掉泪。
宋楠穿着端庄的黑色西服,脸颊消瘦,神情憔悴,走到我身边。我抬头看向他通红的双眼,泪目相对时,宋楠对我轻轻说了两个字:“节哀。”
我点点头:“你也一样。”
然后我们默契地同时把目光转向了易茹的照片。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跟别人说过。”宋楠怔怔地看着前方。
“什么?”我问。
“其实我在没有真正遇到易茹之前,就喜欢上她了。”宋楠自嘲般笑了一声,虽然在笑,神情却更显悲伤,“沈风海那里有很多你们姐妹俩的照片,所以我很早就知道你们这对姐妹一个嚣张跋扈,一个温柔静好。说来也是可笑,沈风海爱的是你这个嚣张跋扈的姐姐,我却一眼就爱上了那个温柔静好的妹妹。我从来没见过能把裙子穿得那么漂亮的女孩,那个时候,单是看着照片,我就无端地想要靠近她。”
“易茹一向是温柔甜美的。”我叹了一口气,“你会对着她的照片一见钟情,我并不意外。”
“直到她考入S大,我终于见到了她本人,呵,比照片上还要美。”宋楠微笑,“后来我又发现,她是那么乐观积极善良的女孩,无论是对你,对沈风海,还是对我,或是对任何人,她永远都是善意祝福的,哪怕她告白失败,痛彻心扉之后,她还是选择帮助你们,祝福你们——她有多爱沈风海,她有多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宋楠说得对。
易茹把这份对沈风海的爱意一直深埋在自己的灵魂里,平日里所表露出来的那些,只是那份爱太满了,才会情不自禁地溢出来。
她有多失落,多受伤,又有谁真的知道呢?
地球那么大,宇宙那么浩瀚,我们只是小小一粒尘埃。
易茹已经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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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结束后,沈风海和易茹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在梦里,易茹似乎总也长不大,她永远是那副小小的模样,穿着漂亮的碎花裙子,拎着和她一般大的水桶,站在河边。
我正调皮地和一群男孩子在河里捉鱼。
我挽着裤腿,满手满脚都是泥,脏兮兮的。
她干干净净地站在河岸上,不敢下水,但就是不肯离开我,非要赖在我身后。
每当我捉起一条小鱼时,就会骄傲地扬起手来给她看。
然后易茹就自豪地笑了。
她在我的梦里,笨拙地为我鼓着掌,开心地喊着——
“姐姐好棒!”
“我姐姐最厉害了!”
而关于沈风海的梦,几乎总是悲伤的。
我们在梦里依然针锋相对。
他的成绩总是比我好,我不服输地和他叫板。
他不经过我的同意就笑嘻嘻地揉乱了我的头发,我立刻就气得炸了毛。
他跟在我身后,追着我奔跑,我觉得很烦躁,奋力地想要甩开他。
我们总是在争吵。
也会梦见那些令人泪眼模糊的情节。
比如他在我毫无顾忌地大口吞掉三个粽子之后,皱着眉头关切地说:“适可而止,吃多伤胃。”
比如他与我并肩坐在高中校园的操场上,望着盛夏阳光下的碧绿草木,在我耳边轻轻哼着歌,问我:“喜欢吗?”
比如他在山腰赛道的摩托车上,小孩子一般得意扬扬地笑着,帅帅地说:“易薇,你是我的了。”
比如他在大雪纷飞的校园里,握住了我冰冷的手,对我说:“易薇,跟我走吧。”
比如他在魔鬼般肆虐的海水里沉浮着,捧着我的脸,微笑恍如隔世:“易薇,你的生命,就是我复明之后,最好的惊喜。”
我却一句情话都没有对他说过。
我多想,当他在我耳边哼唱的时候,对他说:“我喜欢。”
我多想,当他在赛道上得意扬扬的时候,抱紧他的腰,对他说:“沈风海,我是你的了。”
我多想,当他在落雪飞扬的校园里找到我时,反握住他的手,对他说:“沈风海,我跟你走。”
我多想,当他渐渐沉入深海的时候,跳下去,陪他一起前往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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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是一只只会刺伤别人的刺猬。
沈风海是被我伤得最鲜血淋漓的那一个。
后来,沈风海拔掉了我的刺,把这些刺安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把我圈在怀里,用那些刺来保护我。
他代替我,成了另一只刺猬。
可是我们都忘了,深海下的刺猬,是无法呼吸的。
易茹和沈风海也经常同时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们说说笑笑着,玩玩闹闹着。
直到喧嚣散尽,梦境破碎。
梦的尽头是一条漫长而模糊的路,闪耀着温暖的光芒,不知通向何方。
我想,也许是通往天堂的路吧。
我被他们留在了原地,我无法再与他们并肩而行了。
而他们就在那条路上,一如既往温柔地笑着,朝我挥着手,告了别。
后来我们和沈阿姨一起,把易茹和沈风海的墓地迁到了一起,他们死后,也比邻而居。
那一天,我看着那两尊冰冷的墓碑,望着墓碑上他们温暖的笑容,终于相信了易茹的话。
易茹是幸运的,因为她此时此刻,已经在天堂和沈风海重逢了。
而我,被他们留在了人间,还要再等上好多好多年。
他们已经往生,而我还有几十年的时间,用来赎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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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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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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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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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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