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句话让何恬田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不舒服,她不明白陆峥突然是怎么了,她明白明明厌恶自己大半生的男人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表现出一副念念不忘的派头。
无数的疑云笼罩在何恬田心头,她忽然觉得有些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何恬田拿着病历本回家时,江澈正忙着做饭,咚咚的切菜声从她打开门一直贯穿到走进客厅。
江澈是不擅长做饭的,西餐还好中餐就不大行。可自从上次何恬田夸他做的糖醋小排好吃后这人就跟突然开窍了一样,一有空就直往厨房里跑。
何恬田有心拦著,但奈何江澈死活不听劝。
时间一长,何恬田也拿她没办法。
听到身后的响动江澈回过头,他静默无声的和何恬田换了个眼神。
“牙牙呢?”
“玩儿疯了还睡着呢。”
何恬田眉宇之间有些心绪不宁,她怕走进里让江澈看出些端倪,索性也没进厨房只是在最近的门框上斜斜依靠着。
见对方看自己,她很自然的问了句:“咱们今天吃什么?”
江澈说:“小排。”
果然,又是小排。
何恬田失笑,又摇头。
她抬眸打量著对方背影,同样也是宽腰窄臀,气质是说不上的出类拔萃。可能是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江澈无论做什么都带着一股优雅绅士的劲儿。
譬如现在,眼前这个男人正拿着把菜刀剁小排。
江澈手里捏著刀柄,上下动作间很显铿锵力气。何恬田看到对方后背肩胛骨无声瓮动,内里覆著的肌肉随着男人剁排骨的动作绷紧鼓起。
即使穿了件衬衫也能透著内里看清
何恬田心里猜到七八分对方今天意外沉默的原因,她咬著下唇想了下然后主动走到男人身边,伸手将他拦腰抱紧。
江澈动作果然一顿,他把手里已经钝了的刀刃丢在菜板上,随后面色不改的转身将何恬田回抱住
头颅往对方肩窝拱了拱,问:“医生怎么说?”
何恬田笑了下,答道:
“没事,就是受了点刺激。”
何恬田今天去医院的事儿从没和任何人告知过,走之前江澈问她去哪儿,她也说的是心情不好,想出去随便走走。
至于现在对方如何得知她的行踪,这个,何恬田就不得而知了。
她只觉得江澈很厉害。
无论做什么事好像只要他想就一定可以做到,记忆里陆峥也是这样。
或许喜欢一个人就是从觉得他厉害开始。
何恬田想到这儿忽然轻声笑起来。
江澈问她笑什么
她说不知道。
次日,她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到达经开区的泡桐大道。
十五过去,就是正式复工。
何恬田给县城那边递了辞呈,理由是身患重症。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活多长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如果硬要强撑会不会有一天直接在讲台倒下。
所以,比起以后的未知,她需要提前为自己做准备。m.χIùmЬ.CǒM
二月,桐花还未盛开。
何恬田走在曾经明媚一时的梧桐大道上显然有些落寞为难。
“何恬田”
前方传来陆峥低沉的嗓音,何恬田脚步顿了下随后抬头去看。
明明是寒冬对方却好似不怕冷。一身全黑的羊毛大衣配上灰黑色的菱格围巾,陆峥站在马路尽头,遥遥对向何恬田招手。
何恬田却觉得冷极了,手脚冰凉浑身通透,甚至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棉服没拢紧,低头一看,却合的很紧。
没了低头的理由她只能仓皇抬头。隔着嘴里呵出的茫茫雾气,何恬田亲眼见证著刚才还离他有几十米远的男人缓慢走到自己身前。
“好久不见啊”何恬田轻声说。
陆峥从头至尾都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半点也舍不得分离。
半晌,他才将眼神挪开,继而道:“好久不见。”
何恬田从男人快要溺死人的情愫中挣脱,她偏过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嘴里确是故作诙谐笑着说:“今年来的不是时候,等明年…”
她忽然顿住了。
何恬田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们之间早已没有明年。
无言的沉默快将二人拽入深渊沼泽。
相比起何恬田的错愕,陆峥显然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他主动背身往回走,边走还边伸手触摸著满目疮痍的梧桐树干。
“要是明年你还想来看桐花,那就尽量挑在五月份吧,五一假期人流量多,我记得你喜欢热闹。”
何恬田眼睑颤动,不可置信的开口:“你…记起来了?”
陆峥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很早就记起来了,只是一直在忙忘了和你说抱歉。”
抱歉因为我耽误了你大好青春,抱歉我在童年时期就遇见了你,抱歉每次来带你看桐花都会让你流泪,抱歉让你承受我的无端怒气。
太多太多,沉重的让陆峥抬不起头。
见何恬田没跟上,他停下了脚步,眼袋留着两片青黑陆峥怔愣著回了头。
“你呢…你为什么会想见我。”
橄榄球回踢,陆峥把问题抛给何恬田。
何恬田说:“我以为你会想见我。”
陆峥闻言一愣,随后很艰难的笑起来,笑容略带苦涩,他像被人戳中心事的姑娘面容难堪羞涩,陆峥说:“我确实是很想你。”
不是想见你,而是明明白白的想你。
何恬田一时难以回答,嘴唇无声瓮动,她哽咽很久说了句:“谢谢你。”
本以为场撕心裂肺的声讨和告别,可事到如今场面却冷淡极了,缄默不言的悲伤逆流成河,何恬田学着读书时的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陆峥后面走。
两人默契的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
何恬田假装肩上背着沉重的书包,她习惯性的伸手吊住前头。
“阿峥,你等等我。”话音刚落,她就发现自己嗓音抖的厉害。
面前的男人也愣了。
很久很久他重新迈动了步伐,只是频率明显慢了,嘴上仍是理不饶人:“与其让我慢些,不如你自己走快些吧”,再回头时陆峥脸上挂著少时春风得意,肆意轻狂的笑容,他说:“下次,我让你走在前面!”
年少一言,一语成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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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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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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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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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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