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扶星声音低低的:“是我的过错。”
“什么?”
陆扶星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说:“祖母,从前是孙女想岔了,总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是惦念着从前那一丝丝的养育之恩,又总是想着不想给家里添了麻烦。可其实怕麻烦才是最大的麻烦,柳家就是一块毒瘤恶疮,我越害怕逃避,只会让脓疮越来越重。”
老夫人握住陆扶星的手:“扶星放心,一切,有祖母在。”
陆扶星将头依靠进老夫人的怀中:“祖母,我恨他们,我不想看着他们有丁点的好日子。”
外面的喧闹声还在继续,是柳安平的哭诉声:“我是陆扶星的舅父,她父亲死后,便一直是我们在养着她,后来她回了陆家,生怕旁人知道来自乡下,是咱们这乡下人养大的……”
苗氏介面:“我们……也不是那等不要脸皮,非得攀亲的人,实在是如今,她舅父与我都因着常年操劳,身子不好,她表兄又因一直考不中,意志消沉……我们是过不下去了,才会来寻她,哪知她狼心狗肺,丝毫不陆养育之恩,对我们是不闻不问呐。”
今日听戏的老夫人,哪一位不是高门大户的?老人家最是慈和,如何听得这不思养恩的不孝之举?
而且这条路选得不错,许多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围了上来,他们尤其喜欢看那些权贵仗势欺人的事情。如今可不就是这样?原来那高门大户里头,竟也有如此嫌贫爱富,不念恩情的人。
不过,还没等议论声响起,便听得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呵斥:“何人在此喧哗,惊扰了公主出行?”
苗氏一愣,连忙磕头道:“民妇乃祁阳侯陆家千金陆扶星的舅母,民妇……”
老嬷嬷却不听她分辩,扬手左右开弓打了五掌:“若要伸冤,去往衙门告状,再不济直接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便可,缘何要在这里阻挠各家出行?”
苗氏被打得头晕眼花,一时间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倒是柳安平还有几分理智,扶著苗氏说:“你们……你们官官相护……”
老嬷嬷作势要打,一壁冷笑道:“尔等贱民,状告勋爵已是重罪,竟还嚣张至斯,便当皇权血统都是摆设吗?恩情?只听说报恩的,没听说有这样当面辱没名声来携恩图报的,好一个舅家,好一个亲手养大,老奴在京中伺候多久?可从未曾听说,哪个泥腿子有幸养了贵人,竟还要报答的。”
这番话虽不合情,但甚是合理,堵得柳安平与苗氏皆是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时,便听得陆老夫人重重的咳嗽一声,让人打开车门,她由着丫鬟扶下来,冷冷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人,说道:“多谢静公主替臣妇与孙女儿说话,不过今日之事,也牵扯到陆家声望,若不当众言明,赶明儿这柳家众人不见了踪影,还以为是我陆家何等阴私,将人给暗地处置了。”
柳安平看着眼前的老夫人,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只觉得这夫人雍容华贵,叫人不敢直视。甚至她说出的话,都铿锵有力,他连应都不敢应声。
倒是苗氏一副茫然的模样,刚刚被打懵了,这会儿回过神,听得这老夫人的言语,吓一跳,又连忙高呼:“是是是,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陆扶星呢?让陆扶星出来与咱们说话!”
柳安平拼命拉扯,也没有让苗氏住嘴,他瑟缩一下,手挡着脸,恨不得直接告诉旁人,他不认识这个女人。
静公主身边那个老嬷嬷立刻扬起手,又作势要打:“未出阁的女郎,岂能抛头露面?”
苗氏敢怒不敢言,只默默忍着。
便有侍从问附近的人家借了桌椅,扶著老夫人过去坐下,还撑了伞,不让日头晒著。
一应的问话,也不是老夫人自个儿问,而是她身边的丫鬟瞧着她的脸色,方朗声问柳安平与苗氏。Χiυmъ.cοΜ
“这人,你说你是咱们家小姐的舅父舅母,可有证据?”
柳安平奇道:“这需得要证据?我乃……”
“掌嘴!”
柳安平连忙磕头:“草民,草民……草民是渠州沧云县新乡村人,后因妹妹柳安媛与妹婿陆贤意外身亡,他们的独女陆扶星孤身一人无人照拂,我……草民一家便搬至杨新镇,以便照陆外甥女陆扶星……”
丫鬟打断他的话:“等等,你说你是后面搬过去的,想来陆家三爷陆贤,是该有自己的府邸,所以,你们是搬到小姐家中去照顾她,而非将她接回去是吗?”
柳安平一愣,他没想那么多,他今天以为过来吵一架之后,就能捞点好处——人家不是说了,大户人家都是爱惜脸面,喜好息事宁人的吗?怎的这个丫鬟的话这样多?
苗氏见他支支吾吾,连忙解释:“其实也就是个空置的房子罢了,他们在杨新镇落脚,还是咱们拉拔著才……”
丫鬟挑挑眉,继续说:“三爷与夫人意外身亡,你们鸠占鹊巢,借着养育外甥女的名号,将他们的屋舍据为己有,是吗?”
苗氏一惊:“什么叫做据为己有,我们是……”
“不是吗?彼时小姐将将五岁,什么都不懂,抚养她的允娘口不能言,又一贯是听三爷与夫人的,没什么主见,可不就是由着你们做主了。”丫鬟说得有理有据,“倒是你们入住陆家之后,竟将原本的家主允娘与小姐赶至柴房,十年来小姐有正房不能住,只能挤在破旧柴房,替你柳家为奴做婢!”
苗氏支支吾吾:“不……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哪儿来的奴婢,只是那允娘本就是奴仆,她……”
“你都说了穷苦人家哪儿来的奴婢?允娘是三爷与三夫人认下的妹妹,帮着三爷三夫人做家计,抚育年幼的小姐自是应该,可没有说一应的家计都该由她来做,缘何等你们柳家鸠占鹊巢之后,竟成了殷实的老爷,将允娘当成奴仆?你们可有允娘的身契,抑或是允娘身为奴仆的证据?”
丫鬟按照老夫人的意思,一言一语喝问,她没有说柳琴婷抢夺陆扶星未婚夫婿的事情,是因陆扶星如今有了亲事,免得提及从前辱了名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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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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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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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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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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