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瑾晨问:“回你从前的那个小山村吗?”
有柳家在,陆扶星回去那儿也不会安生。只这些话,她并不知怎么对他说。
陆瑾晨又道:“前头是我的庄子,现下夜已深,你们两个女子在外赶路不安全,先去庄子上对付一晚上,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吧。”
陆扶星也觉得,带着允娘东奔西走,前路漫漫不知该如何是好。虽则早就在打算,可如今一贫如洗,是有什么打算,都做不得数。倒不如跟他走,总归有个去处,也让她能静下心好生想一想。
一路到了陆家的庄子,即便寒冬,屋舍外竟然都有虫鸣之音。陆扶星仿佛回到从前在小镇上的生活,无比的安稳踏实。
陆瑾晨与她站在一起,抬头看着星光密布的天空,解释说:“前阵子得了差事一直在外,今日得了消息,才立刻赶回来。是我来晚了。”
他何必与她解释这样多。
陆扶星低垂著头,未有做声。
陆瑾晨问:“往后,你有何打算?”
陆扶星想一想才说:“高门大户里的纷争,我已经见过了,不是自己避让便能安稳无虞的。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去。”
这是回之前,陆瑾晨说要带她回家的话。
陆瑾晨认真的看着她,伸手将她鬓边的头发掖到耳后,只是一下,肌肤的碰触,让两个人都心悸起来。陆瑾晨松了手,太过亲昵的举动,让他有些意乱。
陆扶星红了脸,退开一步又说:“我有绣技,虽说不算顶好,但也不差。而且允娘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往后靠着自己的一双手,哪儿都能去。”
“那我呢?”
陆扶星诧异抬头,有些不懂的看着他:“什么?”
陆瑾晨问:“那我呢?你走之后,我怎么办?让我一个人,留在京城里?”
“你……”陆扶星呆住了,他与她何干?可是他这般,她竟然十分开心,她恍恍惚惚,好似他离不开她一样,那怎么可能?
“扶星,我与旁人不同,我愿护你一生平安。”
陆扶星的脸红透了,此番深情表白,仿佛叫她置身云端,她甚至不知道怎么反应。
明明她是理智的,他于她来说,就像是天上的皎月,可望而不可即。从前是,往后的一辈子都是。但是从见他第一眼起,从接受他那似有若无的情感之初,她便陷了进去,只要他招招手,她便会丢盔弃甲,向他走过去。
陆扶星深吸一口气,寒冬的冷风涌入鼻腔,让她恢复一丝清明。
他是高门大户的皇上,是皇上的亲侄子,将来的王爷。而她一个乡下孤女,又有什么资格站在她身边?
不切实际的梦,只会让两个人都痛苦。
“你我……门不当户不对,注定是不可能的……”
话音未落,陆瑾晨便将陆扶星拉入怀中,扣住她的脖颈,一个吻,深深的印下去。
一吻缠绵,他不舍得松手,她任由他长驱直入。
哪怕片刻的欢愉,也是她所喜欢的,只是眼角的泪滑下去,冰凉的触感,让两个人都冷静了不少。
陆瑾晨离开她的唇,手依旧扣着她的脖颈,气息在她脸庞耳畔浮动。
“等我两日,我与你一道走。”
……
江夫人坐在筱院里,怀中抱着绣球,她靠在椅背上,心潮起伏,手中是陆扶星写下的离别书信。字里行间,是对她的感恩。
朝嬷嬷对着汤圆狠狠的一掌下去:“从小你便粗笨,若非你娘请托于我,我是怎么也不会让你到芳华院来的,你倒好,给夫人捅了这样大一个篓子!”
汤圆捂著红肿的脸蛋,不敢做声。
朝嬷嬷狠狠拉下她的手:“捂什么捂?谁给你的胆子放走姑娘的?好好给我跪着,今日我便打烂你的脸,再看夫人怎么处置你!不许哭!”
江夫人抬起头,瞧着汤圆脸颊都被打破了,瑟缩著跪在地上,十分可怜的模样。她想起陆扶星,那个小丫头,就永远是怯懦无助的。
明明胆小,却做出出逃这样大胆的事情。
江夫人抬起头,篮子里是各式各样的绣品,难怪这阵子都甚少看见她,原以为她是为著上回江映月陷害她的事情生气,原来,她早就计划了要走。
就用这些东西来报答她吗?
江夫人敛眉拿起一件绣品,是抹额,陆扶星知道她头风严重,抹额制得又厚实又细密。
“如此自作主张,今日我便……”
“行了。”江夫人抬眼,看着要打汤圆的朝嬷嬷,轻叹一口气,“你打她也无用,那孩子看着胆小,却是个有主意的,你瞧,她想走可不是一日两日的。”wWW.ΧìǔΜЬ.CǒΜ
朝嬷嬷微微松了口气,面上却依旧是凶狠,指著汤圆呵斥:“还不下去,碍了夫人的眼!”
汤圆陆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爬起来跑了出去。
朝嬷嬷这才回头看着江夫人,感叹道:“原本以为姑娘是个记好的,没想到她竟如此狼心狗肺,遇着这么一丁点小事,就不陆夫人的恩惠。”
江夫人摇摇头:“她是早就伤了心,我护不住她,也没那个心思护她多少,甚至,她早就猜出,我留她在身边,压根不是因为有多疼她。我也早该知道,她不是仆从,又怎会安心在我身边呢。”
朝嬷嬷说:“心比天高罢了。”
江夫人指着衣箱与梳妆台:“你瞧,她什么都没有带走,连给她制的衣物,她都没有要。她不是心比天高,是真的有自己的骨气。荣华富贵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惜我从前不知道……”
朝嬷嬷一愣,抬头问:“那夫人,要不要命人将她找回来?”
江夫人眼睛花了,眼眶也红了,她拿着帕子拭泪,才发现这帕子,也是陆扶星绣的。她眼泪簌簌而下,悲痛的摸著绣球。
“不必了,让她走吧。她不是月儿,可她与月儿一样,注定留不住。是我不知珍惜,月儿的死,便是我的错,如今她走了,倒也好。”
朝嬷嬷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守在一旁,安静的等她哭。
只这么一会儿,前面又婆子过来禀报:“夫人,陆家来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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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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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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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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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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