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青纱美婢笑道:“从管家、厨娘、再到护卫首领,都是我们的人了。”
落痕公子点点头,嗯了一声,把目光放在了红纱美婢身上。不等他询问,红纱美婢便回道:“王府的隐卫、旗下的不在册的产业,也都被我们的人侵蚀了,只等公子登上王位,便可下令铲除异己,唯独……”
红纱美婢说到这,却是停了下来。
“说!”落痕公子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红衣无能,直至今日,还未曾查到有关渔、耕、僧、道四位中,任何一位的消息。”红纱美婢抖了一下,俯身跪下,轻声说道。
“哼……渔樵耕读,僧道二侣。”
落痕公子轻笑一声,食指敲打着浴桶边缘,似乎在思虑极为重要的事情。两个美婢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主人的沉思。
良久,落痕公子吐出一口气道:“渔樵耕读只余渔夫、耕夫两人,这二人我已有了线索,倒是不用太在意。唯独这僧道二侣,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位美婢对视一眼,不敢接话。
落痕公子悠悠道:“渔、耕二人在王府外,不可能僧侣二人也在外面,去查查王府中,除我们的人之外,每一个人的底细。慢着,我们的人,也需要查。”
落痕公子收紧了拳头,冷冷道:“记住,小心行事。”
“遵命。”
两位美婢恭声退下,房间里只留下落痕公子一个人,其独自躺在浴桶里,仰着头喟叹着气,“到底会是谁呢?”
“到底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王小二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进入了王府,便如石沉大海,不要说浪花,就算是涟漪也没惊起。离那人说的时间只剩下三天,如果到时候,还没拿到解药,自己是不是就真的要死去。
可是直到现在,他都一点头绪,对方究竟让他到王府来干什么呢?而且,那人也没有头绪。
王小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怒其不争的道:“叫你贪吃。”
其实他也就抱怨一下,以对方的功夫,若是要给自己下毒,那无论如何,自己都会中招的。或者说……
王小二脱掉衣服,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如同被虐待的牲口,上面还有一些蚯蚓大小的伤疤,烫伤什么的也有好几处。王小二对这些伤疤浑然不在意,打了个哈欠,把折好的衣服放在床头。
这是他唯一从母亲那里学来的一点好习惯,脱掉的衣物折起来,任其境地如何,不敢相忘。
王小二的手忽然停在空中,又慌忙落下,盖住那枕头前的信封。他警惕了看了看窗外,没发现异样,才小心的拆开信封,神色不定的道:“第二封信?”
“刚才似乎都没有的。”反复翻看数次,王小二虽然觉得很奇怪,喃喃自语中,还是拆开信封,仔细的看了起来。
油灯的灯光本就黯淡,王小二小心翼翼的躲着看信,那更是让人绝了偷窥的念头。不过他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着,一会惊讶,一会不解,一会又释然,到最后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走马观花一样的变着,让人很好奇,那里面究竟写了什么内容。
噼啪!
油灯爆起一点火星,落在王小二的手背上,他漠然的用手指按熄火苗,随即点燃了信封。房间变亮许多,照耀着其深沉的面色。
此人好似变了一个人,那封信被他死死的握在手里,沉默良久。燃烧的信封落在地上,跳跃的火苗照得得房间里一闪一闪的。这时才发现他住的小屋,又矮又旧。
除了在靠着柱子旁有一张简陋的床,便是一些扫把啊、木桶之类的杂物,上面都有一些灰尘了。王小二对此倒是不怎么在意,能一个人住一间房子,这对他来说再好不过了。
王小二回过神来,把信塞进嘴里,慢悠悠的嚼着。他目光散漫,从信封上移开。虽然住了两三天,这还是他第一次打量自己的小屋呢。
看到小屋里样子,王小二觉得有些亲切,记得乌水巷子里的小屋也是这样,又矮又旧。在屋顶的一角,那里因为常年没有人的踪迹,所以就有蜘蛛在上面结了网。
很多长夜,王小二睡不着时,他都会静静的看着屋顶,目光落在那只待在蛛网中央的蜘蛛。它在无边的黑暗与沉寂中,默然守候着猎物上门,值得人去学习。
“想不到这间小屋也有蜘蛛网,还都是在屋顶一角。”王小二悠悠道。
猎物总会不经意间,撞进蛛网。他这样想着,一只蚊子果然上了当,一头子扎进了蛛网,摇摆几下,忽然失去了踪迹……
王小二回过神来,原来地上的信封已经燃烧殆尽,只有一缕青烟冒出,留下一堆余烬。他使劲的咽了咽嘴里的信,似乎被噎着了。其锤了锤胸口,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道:“这时间也太短了吧!”
他说完,抬头望了一眼屋顶角落,似是想透过黑暗,看看那只跌落陷阱的蚊子命运,可这终究是徒劳。
“桃花汛后,便是夏日了吧!”
看不到蚊子的命运,王小二无奈的躺下,其实他知道,那只蚊子死定了。只是还是想亲眼看看,他的心,摇动起来,变得不再如之前那般沉稳。
王小二随手捏熄油灯,狭黑的屋子里响起他的声音,“怪不得,已经有蚊子了。”
这一夜,猎物入网。
这一夜,妇人来信:‘更夫’一如往常,没有异动。
这一夜,赵大宝来信:‘渔夫’发了横财,已经三天没有打渔。
这一夜,青衣红衣跪服在地,仍不见僧侣二人。
这一夜,神农瑾又去了小黑屋。
这一夜,风钺策马奔行。
这一夜,钝三刀一行人,已经在王爷行宫的城墙之下,安营扎寨,啃着干粮。
这一夜,小河水已经上涨,汛期不远矣。
古筝的琴弦拨动,琴音自她指尖缓缓响起,无序且单调,毫无美感。甚至有些刺耳,嗡嗡似苍蝇乱飞之音。大概,弹棉花不过如此吧。
这弹奏之人的心情一定差极了,所以琴音才会如此,即使不会弹琴的人,也不会有这样杂乱的琴音。
这时候,该有酒的,哪怕是自斟自饮,也是极好的。
可惜,案桌上除了一架古琴,不见酒壶。有的只是一只小小的玉瓶,外表温润光滑,一定是被人把玩了很久,很久。
看其质地,通透温润,即使在黯淡的火光下,也烨烨生辉。
这是一块宝玉,里面更是装着灵药。
嗡!
她拂了一把琴弦,任其余音绕梁,拂乱了发丝。其伸出素手,取回那只小小玉瓶,用一方兰花丝巾包裹着,郑重的放进香囊中。
她动作轻柔而坚定,似乎是思量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她拉上香囊红绳的那一刻,像是在掩埋一段旧时光。
那时光,刻画了一段青春的年华,那是回不去的过往岁月。
“来人。”她红唇轻启,如是道。
一道人影应声而出,一半的身子藏在影子里。她收起香囊,不动声色的吩咐道:“一切按照计划执行。”
“是,小姐。”
疲惫的挥了挥手,那人退下,她慢慢的伏在案桌上,侧着脸,如画的眼眸就那样目不转睛看着琴弦,恍惚间,似有马蹄声骤起。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这是对于人类的命运来说。
现在,我们不妨把目光放低,其实我们的目光本来就低,一生所为,不过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
当然,人温饱之余,会着眼于爱情之类的东西。或许这样说是不对的,该是爱情之类的东西,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闯入你的心扉。而那一瞬间的某个人,定然在刹那,便照亮了你的人生夜。
很少,很少的人,会拥有那一盏灯。
这并不能阻止人飞蛾扑火的去扑向那盏灯,即使有人一开始就知道是徒劳,可谁不想放肆一回呢?
马蹄声骤近,她闷哼一声,从回忆里逃出来,目光落在下方的某处。马蹄声骤歇,只有连绵的细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沙沙,沙沙沙……
春蚕吐丝,不对,有杀气,于是灯火闪了一下。
她轻笑一声,道:“夜雨如丝不知客,琴弦轻摇客不知。”
风钺推门而入,顺着青石板,直直的走到院子中央。听到了声音,他微微抬头,应该是在看高台上的那个女子。
她心中微紧,其实她知道,对方走路一直都微微低着头,这样可以最大化的捕捉到身边环境的变化,以便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而当他站定之后,便会微微抬头,也是因为此原因,毕竟行走之时与站立之时,出手发力是不同的。
所以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她有些失落。
“信送到了?”她问。
风钺缓缓的点了点头。高台上灯火通明,他站定的地方,在一片阴影之下。或许他是故意站在灯火照不到的地方,任由黑暗吞没自己。
“中途没出什么意外吧?”她伸手想去拿香囊,手指触到了红线,却又停了下来。
风钺不明所以,对方的今天的问话,似乎有些拖沓了。不过,他还是给出了相应的回答,摇了摇头。
“这样啊!”
她似乎在沉思,手指在香囊上轻轻的绕动。这个香囊应该有些年头了,白色的丝线微微发黄,红色的袋绳也不是那么鲜艳。不过香囊保护得很好,除了看起来不新之外,没有丝毫的损伤。
高台相隔,她的眼神似乎落在了外面的亭台楼阁上,颇有兴致的打量起夜雨城中的景色,甚至看得津津有味。
细雨下的风钺则是一如往常,一动不动,他似乎很容易变成雕塑。如没有必要,他不会有丝毫多余的动作,连话也懒得说。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嗯……应该是一人就那么僵持着,看着院外的景色不说话。
烛火静静的燃烧着,她的影子印在柱子上,风钺已经习惯,对方长时间的考虑某件事情时的沉默无语。或者说他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在等命令还是睡觉之类的。
对他来说,他自己是否存在这种问题都不是他会考虑的,自然,站着或者睡着,又有何区别。琇書網
“呀,你还没走啊!”良久,她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却是在一瞬间,又凝固了。
风钺跨出院门……
“我不是祈求者。”
她垂下眼帘,身后一道人影走了过来,恭声道:“小姐,一切已经准备完毕。”
“知道了。”她淡淡道。
那道人影一愣,随即释然,跪在其身后,默不作声陪伴着女子。
“影子,你跟着我多久了?”她开口问道,话语里带着丝怅然。
“七年九个月零三天。”
她吐了一口气,幽幽道:“这么久了啊!”
那影子应该是个女孩,年岁不大,约莫十六七岁左右。闻言,女子嗯了一声。
她收回目光,看着案桌上的古筝道:“影子,此件事了,我要去泛舟去了,你……不必跟着我了!”
“小姐,我做错了什么吗?”影子大急,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没有。”
她摇摇头,解释道:“你该有你自己的自由的。”
“我不要,小姐,影子是小姐的影子,自然是小姐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影子不会离开的。”
她转过身,看着眼前的少女,第一次发现,那个有着婴儿肥的小女孩,如今已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时光在悄无声息中,已是过去了这么多年。
神农瑾伸手抚了抚少女的脸庞,她笑道:“傻姑娘,你还没尝到自由的滋味,不知道那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影子摇摇头,“小姐,影子跟着你,就觉得是最美好的事情。”
她被影子孩子气的话逗乐了,道:“随你吧,不过你得一个人去生活一年。即使要跟着我,也不能做‘影子’一样的跟着我。”
“小姐,你说的话好绕哦!”
“那是你笨。”
“嘻嘻,影子喜欢做笨笨的影子。”
神农瑾拨动琴弦,“明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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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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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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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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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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