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霄应声而出,脸色很复杂,却没有主动开口,若予低叹一声道:“你也听到了不是吗?所以你该明白我的决定!你必须走,而我得留下。”
“你为什么要留下?就这么不愿意跟我一起?”穆云霄抬头,他明白她是对自己好,可他不接受。
若予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看着穆云霄,似乎不明白穆云霄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什么时候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了,从来都是他不愿意跟她在一起啊!
穆云霄又出声:“你不要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不想听,我只想知道你要留下,除了为了这些无辜的百姓,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若予沉默,除了这个?
那就是她不想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不想最后来送死的是自己的兄长,张楚阳。
穆侯的事情让她意识到不能只说不做,若是当时她跟去了战场,情形兴许会不一样。
所以她不走,她要待在临城,要杜绝张楚阳来临城的任何一丝可能性。
可是这些是无法跟穆云霄说的。
穆云霄没有等到她的答案,心里的失望逐渐罗达,冷声道:“你不回答,看来是没有了,可我不懂啊,就算你心中有大义,却非得要这样吗?”
大义比跟自己的夫君在一起还要重要?
还是说你从没有真的把我当做是你的夫君?
当初婚嫁情非得已,如今那人已经回来,所以你想迫不及待地去他身边,碍于颜面,只能等待,却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穆云霄在心里反复的思索着,质问着,却无法宣之于口。
若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穆云霄,她早就猜到他会反对的,也预料到他会愤怒,可所有劝说的话突然变得苍白。
“张穆两家的亲眷在京城,如果我冒然离开,我怕她们会有危险,当初说好了一个月,现在已经过去七天,再二十一天便好,到时候你来接我,如何?”若予抬头看着他,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好的答案了。
穆云霄微微一怔。
若予目光坚定了一些:“你若是能来,那我等你,若是到时你不来,那我就去找你,你我夫妇终是该在一起的。
可圣上本就忌讳穆家,若是我这次跟你一起离开,只怕他会抓住把柄,即便临城守住,你凯旋而归,也终是心中不安。”
既然已经知道了圣上是什么样子的人,就该做足完全的准备,免得到时候被人要挟。
“若咱们做到该做的,到时候即便他想动,也得掂量一下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若予平静道,抬眼看着穆云霄:“你说呢?”
是的,只要自己守临城一个月,就不怕圣上找把柄,而且临城的关键性,让她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仓促离开,必须得找到一些证据,兴许在未来能派的上大用场。
而且那黑雷的配方,她必须要拿到。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穆云霄不会一直是个侯爷。
他心中满是对圣上的不满,对大楚的不满。
若是圣上不再为难穆家和他还好,若是继续为难,只怕他不会甘于现状。
张若予总觉得自己这次回来,绝不是为了报仇那么简单,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使命等着自己。
直到昨晚上做梦梦到龙凤入梦,她记得大楚开国皇后便曾经做过一个这样的梦,难不成这是预兆梦?
可穆云霄却没有那么好忽悠,他看着她,沙哑出声,道:“若是这一个月发生什么变故呢?你从来不担心吗?”
若予怔了一下。
穆云霄提声道:“你说的什么为了百姓,为了京中的亲眷,为了以后好掣肘圣上,我都明白,可是在我心里,这些统统都比不上你的性命,比不上自己夫人冒着危险来的重要。”
他本来想说的是比不上自己心爱的人。
可是怕若予反感,到嘴边的时候改成了夫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狠痛,可还是下了决心,就算她不爱自己,那他也不会放她离开。
因为除了她,他不知道谁还能做穆侯夫人这个位置。
说话的时候,穆宁匆匆进来,神色有些焦急:“侯爷,渭城那边燃起了烽火,只怕是战事起了。”
若予和穆云霄双双震惊,渭城跟宁城离得是最近的,如果渭城遭遇了战事,那宁城也不远了。
若予站起来,眉宇间有些急躁:“别再迟疑了,现在就收拾行囊,等天黑,我送你们离开。”
天黑之后更有助于隐蔽,也能悄无声息的离开。
既可以避免戎狄人追击,又能让戎狄那边觉得穆云霄以及带来的人一直没走。
然而若予话音刚落,手就被穆云霄狠狠攥住,脸上的焦急和愤怒同时出现:“你跟我出去,我有些话跟你说。”
“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
若予不解,看着他,知道他还是不放弃想带自己一起离开的想法。
“不能。”穆云霄厉声打断:“少废话,跟我来就是。”
“你!”若予盯着他,穆云霄很少对她这个语气,她知道他是在气头上。
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她索性任由他继续攥着,想了想,道:“侯爷,虽说我是你穆家的夫人,可我从小受我父亲和大哥二哥的教导,不管何时都不敢忘记百姓。”
说着,她用手指向外面:“你看到了吗?因为这场战乱,多少人被饿死,多少家庭妻离子散,我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我可能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拯救他们,但是我想竭尽全力,至少可以尽一份绵薄之力,跟他们共进退。”
“你要跟他们共进退,那我呢?”穆云霄红着眼:“你要是有事,让我怎么办?”
若予皱眉:“侯爷,其实有些事你还不知道,兴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遇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了,到时候你可能就会觉得我是障碍了。
穆云霄没有听到后面她在心里默默说的话,对于她的话有些模棱两可。wWW.ΧìǔΜЬ.CǒΜ
若予继续平静道:“你放心,我会尽量照顾好我自己,其实虽然我不满圣上这种算计自己人的做法,但是这确实是解决两国战乱的一次极好的机会,当然,我并不觉得用那些东西投过去把戎狄人杀个干净是正确的,不管是戎狄人还是大楚人,都是可怜人。而且戎狄人是很懂得卧薪尝胆的,若是无法彻底铲除,那早晚会有他们报复的一天,我可不想两国之间的仇恨加深加大。”
穆云霄呆呆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予叹了一口气,道:“所以我必须留下处理这件事,既要解决这场危机,也不能激化两国之间的矛盾,所以,侯爷,我不能跟你走。”
可我的心会跟你一起。
在你有你最爱的女人之前。
若予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在穆云霄心中炸裂。
他呆呆看着她,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女人,她说起大义来头头是道,不,她不是说虚话。而是真的就是那么想的,所以,当初她对自己做的,也是因为大义,不是吗?
若予看穆云霄怔愣着不再反驳,叹了一口气,拉开他牵制着自己手腕处的手,吩咐一旁的穆忠道:“去给侯爷收拾行囊,天黑之后出发。”
说完,若予转身就要离开,穆云霄怔愣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今天穿了一身绿衣服,可在他眼中,却还是一身红。
自从那日清晨,她身穿红衣服的样子就印在了他心里。
再看她,都会是那日的样子。
只是她既然招惹了他,为什么不负责到底?!
穆云霄很想追上去问清楚,却没有勇气,他突然觉得害怕,害怕知道了答案,却又不是他想要的那一个。
若予,你知道吗?
我真的是爱惨了你了!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他的情绪很低沉,虽然回去了屋子,心却飞去了旁处。
有那么几次不经意的一瞥,他看到她跟什么人在说话,眉眼间有笑意,有哀愁,他的心就会被牵动。
随便被人牵动心神是将领的大计,可他却无法改变。也舍不得改变。
所有人都以为穆云霄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穆云霄,已经足够成熟稳重堪当重任,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他自己强力加持上的伪装,他的内心还是依旧脆弱如顽童。
不然怎么会那么害怕再也见不到他。
一直以为话本上的所谓夫妻情深至死不渝都是假的,如他的母亲杨沛长公主和穆侯穆朗,外人面前夫妻和睦,可是却多年分居,母亲做好了一个嫡妻,可是却不是称职的夫人,父亲对母亲敬重有加,却把恩爱给了三夫人孙玲和二夫人阏氏。
母亲从未在意,却未必是真的不在意,出生深宫宅院,母亲看清楚了男子的恩爱从来都是过眼烟云,所以母亲淡然惜福,只求日子平淡如水,而不央求太多,虽说这一辈子过得平淡,但是却总是少了一些味道。
他曾经以为自己要么一生遇不到喜爱的人,要么就会过得有滋有味,他定会把那人宠上天,让她感受到自己慢慢地热忱。
可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最后让他心甘情愿把心交出去的是若予,更没想到会是这样不冷不淡的样子。
诚然他是明白自己的心的,可是却不明白她的心。
她像足了他的母亲,做好了穆夫人的角色,可是却总让他看不清楚。
他害怕有一天她会离开,也害怕会跟她步自己父亲母亲的后尘。
穆忠收拾好东西,看到穆云霄还呆愣愣的站着,始终一声不吭。
穆忠想说什么,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了一口气,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穆云霄,他的目光在夕阳余晖下显得格外的复杂凝重。
眼前又仿佛闪过那个早晨,她纵马追上来,一身绯色衣服,比朝阳还要灿烂。
说着会等他和穆家军一起回来。
那时候他嘴上说着揶揄讽刺的话,可是心里大抵是暖的。
毕竟第一次出征,有人说这些,心里是会熨帖的。
后来他带着父亲的棺木回来,他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心情不仅仅得用差来形容,是她淡然自若的笑意,和坚定地眼神给了他动力和信心,他才能熬过在天牢的那些苦日子。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也觉得自己对她是感激和依赖更多,可是后来他就不知不觉把她放在了心里。
穆云霄闭上眼,可是却想到她病中念叨沈衍的名字,眉心不自觉拧在一起,手也缓缓聚拢捏成拳头。
她心里的人是沈衍,他其实一直都知道。
他知道跟她有婚约,怎么会不关注她,她跟沈衍的事情他知道一些,也看过他们彼此写的诗,她的文采很好,淡淡间真情流露,可却让他深以为耻,再加上旁人言语之间颇多刺激,他才会对她满腹怨言,在婚礼上一个劲儿的数落她挖苦她让她面子尽失,可她却一直淡然自若,是因为不在意,才会那么淡然的,不是吗?
他把佩剑拔出来,夕阳下泛着冷光,映照出他的样子。
眉头紧锁,薄唇紧抿,眼里依稀有哀伤。
他对着剑,久久的凝视着自己,直到厌烦的闭上眼睛。
若予,你知不知道你无形中已经牵制了我的所有神思。
知不知道没有你,我做决定都不踏实。
可是如果你真的要离开,我要怎么办?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践行完那些诺言,能不能做到那些筹划已久的事情。
为了穆家,为了百姓。
诚然是这样的。
但是如果得到了天下,却无人一起守候,那要它又能如何呢?
穆云霄痛苦的闭上眼睛,猛地将剑插入剑鞘之中。
他不想失去她,这是真的。
每次一想到她会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他的内心就会压抑而痛苦。
既然无法放手,那就不要放手。
穆云霄做了决定,虽然跟之前有些相悖,虽然有些不人道,可是他还是决心慢慢。
她若是真的喜欢沈衍,他愿意为她变成她心目中的沈衍。
而他不会卑鄙到去害沈衍,只是会让他走的远远地。
“若予,不要怪我,是你先招惹我的。”他喃喃出声。
天已经黑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外面传来马蹄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敲门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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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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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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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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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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