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霄没好气的瞪着他,沈衍没有退缩,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穆云霄才松手,沈衍挣扎站起来,先捡起了那根银钗。
银钗摔坏了,沈衍心疼的看了好久,又琢磨能不能修好。
尽管这根银钗已经不能代表什么,却总是承托了一段他跟若予的美好回忆。
他舍不得丢掉,更舍不得不要。
他反复的用衣衫擦拭着金钗,一遍一遍的琢磨着。
穆云霄留意到那根金钗,又留意到沈衍的态度,他钟爱的样子让他想到些什么,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过了许久,沈衍才完成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银钗贴身放好,抬头看着穆云霄,问道:“她怎么了?”
“很不好。”穆云霄回答,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从未见她这个样子。”
沈衍什么都没说,原本有些麻木的脸上滑出一丝苦涩的笑来。
他能明白若予的心情,把上一世的苦难重新回忆了一遍,怎么会不难过呢?
他都不知道自己上一世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禽兽不如的事情来,而且他做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很久之后才明白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再想弥补却已经没了机会。
他一直以为重生回来就是上苍给他的机会,让他回来好好地对待若予,好好地爱若予,好好地弥补若予,可他错了。
他不是来弥补的,他是来承受苦果的,承受自己造的业果的。
若予,再也不会属于她了。
他只能看着她属于别的男人。
沈衍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穆云霄:“提起了一些旧事。”
穆云霄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如炬的盯着他,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以后,我都不会再痴心妄想了,唯愿你能好好对待若予,她是个好女子,是我配不上他。”沈衍无奈的叹息着。
而他会好好地在他们身后,守护着她的美好岁月。
“你辜负了她是不是?”穆云霄把猜测问了出来。
沈衍没有回答,目光一直低垂着,很久之后,才点了点头:“是。”
话音落地,穆云霄的拳头也擦着他的脸颊落在了他身后的桌子上,砰的一声,桌子粉碎,穆云霄猩红的眼睛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了。
穆云霄身上的怒气席卷着整间屋子,起亚逼仄的人难以忍受,可沈衍却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似乎宁肯现在被穆云霄给杀死。
“你不配拥有若予那么好的女子,以后离她远一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穆云霄低声警告着。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沈衍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成了一具木偶。
在得知若予也是从上一世回来的,他心里便被抽去了生命力。
活着,也等同于死了。
若予睡了很久,第二日清晨才醒来,带着宿醉的苦果。
连翘捧着醒酒汤过来,见若予用手反复揉着额头,忍不住问道:“可是难受了?”
若予抬眼看着连翘,见她捧着汤药,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却还是不解:“喝的明明不多。”
“大概是你都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了。”
连翘催促她把汤药喝了,若予喝了一口就忍不住叫苦:“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难喝?”
“这可是侯爷晴子给你熬的,再难喝也得喝了,昨天晚上侯爷一宿没睡,一直陪着你,直到天亮才离开。”
“他一直在?”
若予喝到一半抬起头,惊诧问道,怎么一点都没印象,她酒量其实没有那么浅的,而且昨天明明记得没有喝多少。
等若予把最后一口喝完,连翘才把碗接过,笑着回答道:“侯爷担心你,你昨天抱着侯爷哭的很伤心,侯爷后来就去找了沈大人,回来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若予吃了一惊,她依稀记得自己确实趴在穆云霄的怀里哭来着,可是后面就什么事都不记得了,穆云霄去找沈衍做什么?
她着急,便要起身出去。
一夜大雨,空气里还带着浓重的水分,吸到肺里都带着水汽,远远就看见穆云霄一身黑色的衣服走了过来,她正要打招呼,却见他突然蹲了下去,不知跟什么东西嘀咕了起来。
若予走近一些,才听到他说:“以后就好好陪着夫人,夫人要是不开心,就罚你们不许吃饭。”
若予更好奇,绕到他身前,正要跟他招呼,却突然被脚下毛茸茸的小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突然一只钻到了她裙子里,她吓了一跳,后退几步,才看清楚竟然是一只白色的绒毛狗。
应该还不足月,小小的一只,可怜兮兮的瞪着眼睛看着她,她所有的母爱都被勾了出来。
她不由地蹲下身去,对着小奶狗招手,可小奶狗怕生,刚才又被她吓到,便糯糯叫着钻到了穆云霄脚下。
她看到小狗就想到了恒儿,恒儿已经最喜欢小狗了,有一次下人弄到一只送给恒儿,恒儿爱不释手,整天都抱着,直到小奶狗长大了,再也抱不动了,她就找了一根绳子拴着,把绳子的另外一头给恒儿,恒儿起初还很高兴,可是没一会儿就不开心了,还非要把绳子解开,说是小奶狗不喜欢被拴着,而他把小奶狗当朋友,也不喜欢小奶狗被拴着,她记得自己当时把恒儿搂到怀里,亲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遂了她的心愿。
她一边摸着小奶狗的头,一边问道:“从哪儿弄来的?”
“你别管我从哪儿弄来的,你说你喜不喜欢吧?”穆云霄说着把小奶狗抓住送到若予面前,其实是沈衍,他离开后不久,沈衍让王生去传话说是若予喜欢小狗,如果可以就给她找来一只,白白的,毛茸茸的那种。xǐυmь.℃òm
穆云霄起初不想,可是还是决定尝试,若予看到小狗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还是沈衍更了解她,他心里不好过,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要她能开心。
若予没说话,而是跟他一起蹲在地上,然后把小奶狗招到面前,小奶狗起初还有些惧怕,可是壮着胆子试了一下,见若予没有害它的意思,这才胆子大起来。
若予忍下心里的难过,抱着小奶狗,不知怎么回事,看到这只小奶狗,她就像是看到了小恒儿,她是真的有些想小恒儿了,如果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小恒儿该有多好啊,可是这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她这一生都不会再跟小恒儿见面了。
因为她是绝不会再跟沈衍有任何的关系的。
她突然有些兴趣索然起来,可是又不愿意让穆云霄扫兴,于是把小奶狗交给下人,她则看向穆云霄:“昨天的急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她记得他昨天被叫走说是有急事,后来也没有来得及问。
穆云霄看出她的情绪变化,却佯装不知,回答道:“都处理好了。”
若予点头,见穆云霄的目光仍旧盯着小奶狗,也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了上去,那小奶狗可能是跟二人熟络了,叫唤着从下人的怀里跳出来,就朝若予身上跳去,若予有些呆愣,差点没接住,好在穆云霄及时捞了一把,这才防止了一场悲剧的发生,他暗戳戳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底的哀伤,却又佯装看不出,只是嘱咐道:“若予,照顾小动物跟照顾小孩子是一个道理,咱们总会有孩子的,你就那它练练手吧。”
见若予不说话,他便把小奶狗送到她怀里,然后一板一眼的嘱咐小奶狗要在他不在的时候跟娘亲好生处着,千万别惹娘亲生气,他以为若予只是因为昨天跟沈衍的事情还没有恢复过来,所以竭尽所能的想讨好她,想让她开心,却不知道这些话反而勾起了她心里更大的悲伤。
见她始终兴趣缺缺,他也没有再强求,最后只是嘱咐道:“我还有事,得走了,你要是不想照顾,或者是累了,就交给连翘和绿衣。”
若予的表情依旧有些木讷,点了点头。
她不是不喜欢小奶狗,只是看到它总会想想起小恒儿。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拂了穆云霄的好意。
而且她总不能一直带着那些哀伤过一辈子。
她的恒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若是知道她这样,也会不高兴的。
一定会用他软软的小手在她的脸上摩挲着,甜甜的说着:“娘亲不哭,恒儿乖乖。”
不可抑制的,若予眼眶里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等到穆云霄走远了,她才忍不住哭了几声出来,然后便把小奶狗递给了连翘。
连翘看的愣愣的,然后小声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就算是不喜欢这狗,也不该这样对侯爷,您不知道侯爷昨晚上一晚上都神色哀凉,我看得出侯爷对您是真心地,您不该再为了——”
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不该为了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而愧对眼前人,是不是?”若予把她的话接了下去,起身朝里走去,绿衣正好端着铜盆走来,她洗了把脸擦了擦手,然后端过银耳羹吃起来,目光落在小奶狗身上,又是一片哀凉。
连翘踌躇了一下,还是又开口道:“您既然都明白这些,就应该跟沈大人保持距离,像昨天,您就不该跟沈大人单独乘一辆马车,侯爷知道了心里总是会不舒服的。”
“还有呢?”若予对她的话没有回答,可是也没有否认,她不是个听不进去劝说的人,何况她知道连翘和绿衣是真的对自己忠心,一些事她自己可能还察觉不出,但是外人却能够看透,她觉得听取旁人的意见不是坏事。
“奴婢只是觉得您跟侯爷一路走来不容易,虽然侯爷起初是荒唐了一些,可是现在奴婢能看出,他对您是真的上心了,可夫人您呢?您对侯爷的心思您自己弄清楚了吗?”
连翘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若予像是对穆云霄很好,也总会赞叹穆云霄长得不赖,也尽了做妻子的义务,可是却似乎总是隔着些什么,像是女人都会考虑的孩子,她就总是避开,甚至有时候还会说可以给穆云霄纳一门姬妾来延续子嗣,她就不懂了。
若是她不爱侯爷,怎么会在那种时候都对侯爷不离不弃,若是爱,又怎么会不想跟自己爱的男人有个孩子。
她知道若予以前是对沈衍动过心的,甚至起过要悔婚离开的念头,可她以为她已经想通了,直到昨天,她答应沈衍一起乘马车回去。
她坐在后面的马车上,心一直狠狠地揪着。
她一向都看不惯那沈衍,既然不喜欢大小姐,那就跟大小姐说清楚,去喜欢他的二小姐好了,可他却从未当面拒绝过大小姐。
既然当初都已经委婉的拒绝了,就该彻底的一刀两断,可是自从在边塞重逢,他看大小姐的眼神就怪怪的,而且丝毫不避讳穆家的人在。
小姐是个糊涂性子,可她不是,她可不容许小姐的幸福被他打扰,要不是知道侯爷跟他还有大事,她恨不得直接拿扫帚把她撵出去。
连翘见若予的表情若所有思,便接着道:“奴婢知道奴婢的身份不该跟您说这些,可是奴婢不想看到您受苦,奴婢希望您能过得好,奴婢看得出侯爷是个不错的人,夫人,您就跟侯爷好好过吧。”
“连翘,谢谢你对我说这些,其实你跟绿衣,我从未真的当过奴婢,在我心里,你们是我的姐妹,是我的亲人。”若予说着,见她眉眼一片焦灼,又道:“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我会认真考虑的。”
连翘见若予这样说,松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若予吃银耳羹的时候,她就抱着小奶狗出去了。
穆云霄以身子没有好利索为由,拒绝了派下的职务,平日也不上朝,就在家跟小厮厮混,跟两个侄子玩耍,现在有了小奶狗,他便有借口更经常去找若予,那次的事情之后,他跟若予表面儿没什么,可是两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横亘在二人中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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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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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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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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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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