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主意大

　　“你！”

　　此话一出，穆云霄便怔住了，很久没说话，再回神却是嗤笑出声，可笑完表情又严肃起来，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张若予：“继续往下说。”

　　是的，这是短短的一会儿，穆云霄就从惊闻的诧异，到渐渐接受，接着是石破天惊。

　　他意识到张若予并非开玩笑，她是认真的，而且那沈衍只怕还真的是这么想的。

　　张若予看着他，看着他所有的反应，却并没有受他的情绪感染，神色一直沉静，等他出声，才又淡淡开口道：“众人皆知咱们穆家跟薛家是死敌，他如此一来，便也是跟薛家势不两立，你若是知道了，只怕会从心里对他有种认同感。”

　　“而且这件事他看似不争不抢，但未必没有证据，只是证据是不是要拿出来用就得看情况了，若是你跟薛成之间胜者是你，自然是要拿出来，到时候便是扳倒薛成的一份铁证，而如果到时候胜的是薛成，那于他而言也不是多大的损失。”

　　“可那薛成也不是蠢货，他怎么会把这证据留给我呢？”穆云霄等她说完才又出声，这也是他一直悬而不解的。

　　刚说完，不等张若予再出声，他就又开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膝盖，似乎是在沉思，道：“他父亲以前也是因为薛家获罪的吧？”

　　“不错。”

　　张若予点头，道：“所以从这一方面而言，你或许会更认同他会选择跟你一起扳倒薛成，可是在我看来他未必，他就算再很薛成，也会选择韬光养晦，沈衍那人，心智非一般人能比，而且此人城府很深，最懂得的就是隐忍，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张若予说这话的是有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只是外人很难察觉出来。

　　“你对他评价颇高啊。”穆云霄一边点头一边说道，说完又道：“所以说我跟他联合胜算很大，只是若是我去之前他就丧命，那只怕一切都成了一句空话了。”

　　听到这儿，张若予却笑了：“如果他这么容易死，那他就不是沈衍了，不过我倒是希望他——”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毕竟在外人听来有些薄情寡义了，她不想让穆云霞误会。

　　“不管如何，他能在那种时候选择跟百姓共进退，我敬他，若是可能，我一定会保全他的性命，这跟我是不是要跟他合作没关系。”穆云霄不等张若予说出口就接了一句。

　　说完，他便对着穆宁招手，穆宁走过来恭敬垂首，穆云霄便嘱咐道：“带着穆家的暗卫去临城，暗中保护沈衍的性命，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现，而且一定要暗中观察一下这个人，事无巨细跟我汇报。”

　　穆宁领命，很快离开。

　　穆家毕竟百年，除了明面儿上的东西，更多的势力早就隐藏起来，而穆云霄之前看似放荡不羁，实际上也逐渐掌控了穆家这部分的势力，只等局势稳定，穆家便可大展宏图。

　　张若予也是刚才一刹那才想到的，一直担忧的心逐渐稳定下来，端着茶杯的手也稳当了不少，视线被隔在氤氲的水汽后，隔着迷雾看着穆云霄，眼神多了一次痴迷。

　　穆云霄看过来的时候，就正好跟她的视线对上，随后看她慌张挪开视线，手还有些颤抖，还以为她是发冷，忙道：“要是冷，就再添些炭，我让她们给你拿点大氅过来。”

　　“不用。”

　　张若予急忙道，等着意识到穆云霄话里的打趣，脸颊微微有些发红，忙干咳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问吗？”

　　“没了。”穆云霄笑了笑，随即道：“不过我还是担心，到时候你跟那沈衍免不了见面。”

　　“无妨。”张若予低头盯着茶杯里的茶叶，不等他说完，已经淡淡出声。

　　穆云霄愣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淡淡点头。

　　张若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旋即百年转了话题，将自己心里埋了许久的话都问出口：“你真不打算亲自去前线？”

　　“你觉得我该去吗？”穆云霄抬头看着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张若予明白他，他其实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把问题仍给自己，也是想听取自己的意见。

　　张若予思忖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不管回不回，暂时都不要插手，至少得等到局势更严峻一些再说？”

　　“更严峻一些？”穆云霄目光凝视着她。

　　张若予没有看他，目光径自看向窗外，一字一句道：“得让圣上和百姓记得，这个国家离不开穆家，那时候才是真正的时候。”

　　“现在薛成虽然弃城，但是名声并没有太大的受损，归根结底不过是有人保他，穆家说是为国为民，可是国跟民又是如何回报的，那圣上又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为天子，却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枉顾功臣，即便是身为臣子，又何必要蹚浑水呢？好不容易才抽身，就不要再自己去找麻烦了，而且薛家跟穆家的矛盾是难以化解了，既然不打算化解，那就必须把薛家都拉下来，而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圣上彻底的对薛家死心，让他无法再保住薛家，让他自己下决定离弃薛家。”

　　张若予说话的时候，目光直直盯着穆云霄。

　　穆云霄静静听着，每一句话都热血沸腾。

　　她说出了他心里的话。

　　其实他心里一直不安，一来是穆家百年的教训，二来是自己的良心。

　　他以为没人会理解的。

　　可是有，而且是他最想的那个人。

　　张若予见他一直盯着窗外不说话，忍不住把手按在桌子上往前探了探身子，艰难道：“侯爷，可是你真的能下决心吗？”

　　穆云霄端着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他低垂着视线，似乎在想刚才张若予问的问题，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若予也不催他，就一直静静等着，过了好一会儿，穆云霄才抬起头来，看着她一字一顿道：“能。”

　　“军队现在都在薛成手里，现在就算我去了，也不过是被他陷害成了背锅的，最后的结局大概跟我父亲差不多，我又何必呢？”

　　穆云霄眼底染着血丝，旁人都以为他一直在养病，却不知道他整宿整宿的翻阅书籍，每时每刻都在留意西部战场的消息，一次次指定计划，一次次又推翻，这也就罢了，主要是内心的煎熬，他紧握着杯子来稳定自己的情绪，缓缓道：“我穆家已经做得够多了，我穆家是守卫边疆的，不是什么人的替罪羊，是上位者自己的错，是他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可是他却为了保住自己的亲人宁肯牺牲功臣，那就别怪我让他看清楚事实，只有肃清毒瘤，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

　　穆云霄说着，与其说是说给张若予听，倒是更像是在劝自己，他渐渐直起身子，挺直自己后背，握着杯子的手也用力，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表情。

　　可张若予还是从他细微的表情变化里看到了他的纠结和彷徨。

　　穆云霄毕竟是穆家的嫡子，是穆侯爷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这些年一直受的也是为国为民的教育，即便是心里已经下了决心，可是真的让他变成跟薛成等一样的人，他的心里还是不好过的吧？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沉默了好一会儿，却听到穆云霄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去睡吧，我还有些书籍要看，你不用等我了，要是累了，我就在书房休息。”

　　张若予应了一声，却没有动，穆云霄抬眼看着她，终于听到她道：“侯爷，身子要紧。”

　　刚才的对话是她作为他的战友说的，可现在的这一句是她作为他的妻子说的。

　　穆云霄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他差点就想拉着她的手一起回屋，可是他还有自己的责任，他忍住了，低声应了一句：“好、”

　　张若予没有再说话在，站起身同他行礼然后便走了。

　　她离开之后，穆云霄一个人静了好一会儿，独自喝完了剩下的半壶茶水，随即起身，把想好的话写在了折子里，让人连夜送入宫中。

　　折子里都是夸赞吴家和吴刚的，就像是除了吴刚，这京中谁也无法担待重任，最后力荐吴刚去边疆。

　　折子送出去之后，穆云霄嘴角得意的笑意挂了很久，终于又翻阅了一会儿书籍，然后和衣躺在书房的床上睡着了。琇書蛧

　　而张若予也难以安寝，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她习惯在睡前理会清楚自己的思绪。

　　窗外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多了一丝宁静的美。

　　她想着这一世自己的出现，到底会引起多少的变化。

　　穆云霄，真的会跟她所想的那样，真的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吗？

　　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因为他原本就是，只是上一世的他承受了太多，以至于很多明明是他的事情，却不得不让别人来承担功劳。

　　可这一世，他不会了。

　　她要让他堂堂正正的走到所有人面前，她要亲眼看着他发光发亮。

　　想着这些，张若予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她才刚刚睡醒，便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张宁生苏蓉跟家里的兄长妹妹一起过来了。

　　她怔了一下，还是不紧不慢的起身穿衣服去了大厅。

　　远远就看到张家几个人坐在那里喝茶，她顿了一下，才走进去，恭敬地给父母兄长行了礼，笑问：“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还不是昨天的事情，我跟你父亲还有你两个兄长听说了，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便想着来看看你。”苏蓉叹了一声道。

　　“不是什么大事，何必这么兴师动众。”张若予笑了，目光没有看张若晴。

　　“你不在意就好，若晴还小，说话做事都没分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罪了你，可你们到底是姐妹，咱们是一家人，若是有了嫌隙就不好了，今日带她来就是想让她亲口跟你道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苏蓉道。

　　张若予没说话，而是走到主位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茶，早起容易口渴，她已经忍耐着说了很多话了。

　　可这在张家是不合规矩的，张家人一脸诧异的看着她，而她却像是没发觉异样，苏蓉终于忍不住蹙起眉头，开口质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不放在心上？难道你还真的要记你妹妹的仇不成？”

　　“我没说在意，再说我在意还是不在意，那是我的事情。”张若予心里也不痛快，放杯子的时候下意识便用了力。

　　砰的一声，在场的几人心中都是一顿，她抬头看向张若晴，目光犀利，声音也是有些没好气：“你说呢？你觉得我该原谅你吗？而你又值得被原谅吗？”

　　此话一出，苏蓉脸色变了，上一次她费力拿到和离书，原以为张若予会回来，可是张若予却一直留在穆家，这件事她不说，但是不代表已经过去了，加上张若晴从吴家回去大哭一场，说是自己误说了话惹得姐姐姐夫在众人面前怒斥了她一顿，她自觉没面子，恨不得死了才好，可是到底是她做错了，还求母亲一定要去跟姐姐求情，苏蓉这才把事情告诉了张宁生和张楚临张楚阳两兄弟。

　　原本以为张若予是个懂事的女儿，说是来道歉，不过就是来女儿这看看，可没想到张若予竟然如此的不知好歹，她咳嗽了一声，端出母亲的架子来，怒声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还有一点当姐姐的样子吗？不就是若晴不知道那些人也在，问了你不该问的，原是无心之过，偏偏你跟穆云霄要闹大，弄得若晴跟吴大公子下不来台，怎么，难不成还要若晴跪下跟你的澳前，以前觉得你还挺懂是的，怎么才嫁进穆家几天，就变得这么目中无人了，还有，上次我都给你要了和离书，怎么没下文了？该不会是穆云霄记恨我，所以把气都撒子你妹妹身上吧？”

　　张若予没说话，低头坐着，吩咐人给张宁生和张楚临张楚阳上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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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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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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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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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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