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青年还是很不满。
他把兽皮盖在身上,看着正忙着烤兔子的藤蔓,冷着脸说:“喂,你能不能叫那些人把我之前的衣服还回来。”
藤蔓歪了歪头。
“还有我的包,”穆景皱着眉头,“我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
藤蔓卷着烤兔子没动,那边蠕动的触手已经提着一堆东西从洞口爬了进来。穆景一眼望去,瞄见触手上挂着的正是自己的背包,登时黑了脸色,愤愤道:“还给我!”
“还给你……你会,让我,传粉吗?”藤蔓很认真,一字一顿地问。
穆景的脸色于是又黑了一个度:“想得美,那是我的东西。”
藤蔓有些惋惜地转了回去,继续烤那只又肥又油的大兔子,而提包的触手则慢慢地爬到穆景面前,默默地把包和衣服放下,又默默地爬了出去。
穆景先是谨慎地观察了一番细藤的动作,见它还在往兔子身上撒调料,莫约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于是迅速地从包里翻出一套干净衣服,躲在兽皮毯子底下换好,这才小心地爬了出来。
虽说该看的前两天都被看了个精光,但那时候毕竟没有反抗的余地。现在?赤裸相见的事情自然能避就避。
能再度下地的穆景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慢慢走到火堆边。正巧那只兔子已经烤得差不多了,藤蔓把烤好的兔子撕开,举到穆景面前,说:“穆穆……吃……”
兔子的香味扑鼻而来,那肉被烤的色泽焦黄,外酥里嫩,表皮冒着油光。穆景的肚子早就咕噜叫唤了,这会儿半点也忍不了,自然毫不客气地接过兔子就开始大啃大嚼。
他吃的时候细藤就在一边呆呆地杵着,等他吃完了再给他递另一半兔子和水。没一会儿就有墨绿色的光滑触手从洞口爬过来,适时地提着一只刚扒干净毛的鸡,又架在了火堆上。
穆景抹了抹嘴角的油,看着墨绿色的软管架着鸡在火上翻来覆去地烤着,憋了憋,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穆景看向光滑的管子,那上面没有藤节,也没有叶子,看起来丝毫没有藤蔓该有的样子。
“变……变……了……”
“基因突变吗,”穆景小声嘀咕着,“不过本身会说话的藤蔓就已经算是基因突变了吧。”
细藤甩了甩藤尖:“混,混合了,好多,好多种植物,就,就长丑了……”
它的两片叶子对了对尖,有些羞涩地说:“我……可以和,不同植物的,根,融合,然后,然后可以,可以保留它们的特征。”
穆景诧异地挑挑眉:“那这个是?”
“好多好多种,记不清了,就变成,这样了,不知道怎么变回来,”细藤说着,又变得沮丧起来,“我想,让花变得,好看一点,穆穆才会喜欢……”
穆景张张嘴,闷了半天,才小声嘟囔:“奇怪的家伙。”
可是为什么呢?
穆景注视着跳动的火苗,和折腾着秃毛鸡的触手,心里想,为什么是他呢?
变异藤蔓不该去找世界上的另一株变异藤蔓相亲相爱吗?
为什么会是他?
当然这个问题或许要溯源到很久很久的以前了。好比藤蔓吃过那么多的人,见过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唯独只在自己的领地里留下了自己呢?
对方当初做出的让自己觉得庆幸能够活下来的决定,现在却让他感到困惑和焦躁。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穆景吃不完的剩下半只烤鸡进了藤蔓的肚子。
是的,不加咀嚼地吞掉半只烤鸡对于一条食肉藤蔓而言不算多难。虽然触手们当着穆景的面分食烤鸡的画面确实有点诡异。m.χIùmЬ.CǒM
“我好久,好久,没有吃人了……”藤蔓卷住一片叶子揪下来,擦干净触手上的油。它们在吃东西的时候会裂开一条缝,变成扁平的嘴巴,然后吃着吃着整条藤就被弄得脏兮兮的。
“都是吃,肉,那些抓来的人,看到,不是你,就放走了……”
藤蔓自觉在认真地解释自己的行为并没有违反“不能再伤害人类”的约定,但穆景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另一个问题上。
“你让村里人把外来的人抓过来,就是为了守株待兔地找我?”他觉得有点不可理喻,“你怎么肯定我一定会回来?”
触手有序地碾过火堆,把火扑灭,又将带着火星的木柴丢到水池里,清理出一片空地。
“因为,穆穆答应过我,”细藤爬了过来,缠上穆景的手腕,前些天被麻绳磨出的痕迹已经淡了很多,但还未完全消去,细藤有些心疼地蹭了蹭那里,一边说着,“穆穆,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记得,穆穆说过,长大了,要带着妈妈,回来找我。”
它偏过头:“穆穆没有带着妈妈,又是,为什么呢?”
穆景怔了怔,一点点把手缩了回来,有些不自然地说:“因为我忘了。”
“妈妈,出事了吗?”细藤似乎完全没有相信穆景的理由,小小的叶子一颤一颤的,“穆穆……”
青年却一瞬间阴沉了脸色,皱着眉把藤蔓推开,冷冰冰地说:“都说了是我忘了,根本不记得的事情要怎么履行承诺,再说了……”
他忽然闭上了嘴,冷着脸转向一边去。
“再说了……?”藤蔓傻傻地重复。
青年却只是慢慢站起来,往山洞外面走,有些冷淡地说:“没什么。”
再说了,他哪里来的“妈妈”呀?
青年生生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7.
梦境里又是一年冬去春来。
他看见小小的自己缩在一个熟悉的男人怀中。在被抱上车的最后一刻,突然挣扎着从车上跳了下去,光着脚跑到山路边,冲着绵延至无尽的大山喊着:“喂——”
大山悠悠地传来一阵阵回声:“喂——喂——”
“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回来的!”
“会回来的——的——”
他吸吸鼻子,用手背擦了擦发红的眼睛,又把双手笼在嘴巴边,让声音传得更遥远:“你要等着我——!”
“等——着——我——”
喊声久久地回荡在山谷间,流连不散。
……
……
重新回到热闹繁华的城市很不容易。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流如织。比起寂静的深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可孩子还不及兴奋,就被另一个消息浇了一头冷水。
“你妈妈的电话打不通,是空号。”一个女警官蹲在孩子面前,尽量和颜悦色地解释着孩子现在面临的处境。
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呆愣的模样让警察先生们有些不忍,于是他们相互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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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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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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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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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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