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孜放下包,熟门熟路地到卫生间拧了一个热毛巾,不由分说地捂在何川脸上。
何川一惊,立刻弹跳起来,张嘴就想骂人,一看是她瞬间被定住了,一脸懵,像看到外星人一样。
下一秒就又直直躺下了,把毛巾往地上一扒拉,说:“谁让你来的?走!”
田孜不和他一般见识,默默地捡起毛巾,说:“收拾收拾,咱们去医院!”
“去什么医院?”
何川发脾气:“我怎么着还轮不到你管!”
田孜并不生气,转身去卧室收拾了一个包出来,说:“车钥匙呢?我送你去!”
“说不去就不去,你烦不烦?!”
何川闭着眼睛,继续发小孩子脾气:“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声音嘶哑,叫起来并没什么威力,像个被拔光牙的老虎。
田孜盯着他看,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糟蹋起自己来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她不由地蹲下,用手温柔地摸摸他的脸,不知道多久没有刮胡子了,扎手。
她说:“听话,啊!”
哄孩子的语调。
何川偏过头,声音小了下来,却透着怨怼和委屈:“您可千万别再折腾我了,这一冷一热地我心脏受不了。”
田孜起身,提高音量:“你要真不去我就销假了啊,公司那么忙,好不容易才请了一周假!”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还没有按亮屏幕,何川就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了。
他二话不说,扯了一件薄外套就往外面走,边走边说:“先说好,我可不吃医院的饭,猪食一样!”
“好,我做!”
田孜抿着嘴笑。
“医院阴气重,我晚上要人陪夜的!”
“陪!”
“走快点,磨磨蹭蹭,还不如一个病人!”
“来嘞!”
田孜小媳妇一样,听话地走快了两步。
生病的何川脾气不是一般地坏,一会儿嫌输液速度太慢,一会儿嫌护士扎针时手重了,一会儿嫌弃田孜聒噪,她出病房接电话时,他又扯着嗓子叫她的名字,唯恐她突然消失不见。
亏他住的是单人病房,可即便如此,没过两天所有的护士都知道这里有个难惹的主,换药时推推搡搡都不愿来。
那是一个晚上,何川还有半瓶的药水没有吊完,田孜坐在床前陪着。
碰巧公司有点棘手的事,她的微信一直没消停,刚回了几条,何川就不耐烦了,说:“走吧走吧,甭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我都替你难受!”
他以为她在和黄任智隔空传情打情骂俏。
田孜放下手机,有心想告诉他那一段已经掐断了,又觉得这个话说出口有暗搓搓求复合的意思,不免有些踌躇。
她和何川之间,实在太一言难尽了,杂乱无章,暗流汹涌,越心悸越不敢随意踏进同一条河流。
何川看她不说话,以为她默认,心中一阵烦躁,折身坐起来就要拔针。
田孜吓坏了,赶紧抓住他的手,轻声呵斥道:“再闹脾气我真走了!”
何川动作顿住了,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内容复杂且难以言喻。
田孜扶他躺下,把他输液的那个胳膊放平顺了,轻声说:“是公司的事,他们刚接手,弄不清楚。”
何川不答话,但整个人明显放松了。
田孜索性在他面前打了个电话,一项两项三项,交待得清楚又利索,挂掉时何川突然扯扯嘴角笑了,说:“你工作的时候真威风!”
“那也不及你何总威风!”
田孜笑盈盈地打趣他。
刚才滞涩的空气又开始流通了。
何川拍拍身边的空位,说:“忙一天了,躺一躺!”
“不好吧?”
田孜为难地看着被他占据得只剩窄窄一溜儿的病床,说:“护士会批评的。”
“甭废话!”
何川挪动了一下身体,其实就是意思意思,用眼神催促她。
田孜像是着了魔,鬼使神差般地躺了上去,居然刚刚好。
何川一伸胳膊,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亲密而契合。
身体远比人更诚实,那种久违而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俩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喟叹了一声,一时之间谁都不想说话。
白晃晃的日光灯已经关了,只留了床头一盏夜灯,夜深人静,月隐虫眠,窗户半开着,凉凉的夜风一阵阵袭来,带着莫名的花香,也可能是田孜头发上的甜橙味,熟悉的让人忍不住落泪的味道。
何川凑到她额角吻了吻,声音温柔而酸楚:“乖,别再闹了好吗?”
田孜不说话,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说:“我已经被折腾得半条命都没了!”
田孜一动不动,感受着他的心跳,咚咚咚咚,正坚定有节奏地击打着她的手掌。
她不禁把半张脸依偎过去,那是温热而坚实的胸膛,万千柔情争先恐后地在她心里滋生,此起彼伏。
过了三天何川就出院了,又是活蹦乱跳铁铮铮一条汉子,中间大陈他们来看他,受不得他小人得志贱嗖嗖的模样,背着田孜打趣他:“瞧你这点出息!”
何川咧着一嘴大白牙笑,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大陈不放心,说:“差不多就结婚吧,好一阵歹一阵的,整得我们也跟走钢索似地。”
何川得意洋洋:“还用你教?!”
又挠挠头:“这事急不得,别把她吓走了,容我好好策划策划。”
大陈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哎哟,长本事了,以前心眼儿全放生意上了,什么时候对女人这么耐烦过?”
田孜忙里忙外地帮何川收拾出院的东西,衣服饭盒水杯,一件件都妥帖地收到了包里,还不忘嘱咐:“最起码三个月内吃饭都得清淡,烟酒是一下都不能沾的,你傻笑什么?记住了!”
何川耍赖:“记住是记住了,可我自制力不行啊,需要人监督。”
他腆着脸凑近,说:“不如你好人帮到底,搬过来一起住?”
田孜横他一眼,他立刻怂了:“不搬过来也行,”
他话锋一转:“我搬到你那里去?”
顶着她的目光,他小声地地做最后的努力:“方便你照顾病人嘛!”
田孜噌一声拉上包的拉链,说:“你已经不是病人了,注意饮食就行了。”
何川没再提黄任智,田孜也没有问他出手帮田存旺的事情,有些事似乎不用说,一切都在不言中。
生活恢复了正常,天地之间似乎都骤然一亮,田孜觉得所有的事一夜之间都顺了。
父亲迟到的关爱,她与何川的解冻,越来越上手的工作,都让她心旷神怡,虽然是秋天,她却总是春风满面,每天忙得风风火火,甚至开始考虑看房。
她算了算,100平房子的首付她这里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担心月供有压力,准备先看着,过年拿提成后多付一点,这样后面才会从容些。
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何川,不用说她都可以想象他的反应:买什么买?老何家还能没有你住的地方?
他向她提过结婚的事,当时把她惊着了,忍不住说:“你疯了,又往火坑里跳?!”
何川一讪,这是拿他之前的无心之语堵他呢,女人啊,就是爱记仇。
脸上又有些下不来,一上午都耷拉着脸,戒指他都准备好了,揣在胸口的口袋里烟头一样火烫。
好在田孜后来让他下台,说:“来日方长,急什么?”
眼波一闪,亦瞋亦娇。
何川心里痒痒的,得寸进尺:“那你得弥补我,今晚不许回去!”
田孜刚要开口,就被他一个虎扑压倒在身下,一顿揉搓,到后面俩人都大汗淋淋,气喘吁吁。
何川很得意,摸摸她汗湿的鬓角,说:“别挣扎了,你离不开我的,咱们都不小了,快点把事办了要个孩子,我喜欢儿子,女儿也不错,肯定像你!”
语气中充满了憧憬。
田孜心里一荡,浪子居然开始规划未来了,心底第一次涌出了岁月绵长现世安稳的幸福感。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说:“要什么孩子啊?你自己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
何川一听这话头不对,急了,立刻捧着她的脸逼她对着自己,说:“我早就不一样了,你没发现吗?你信我,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的。”
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迫切过。
在他热烈的眼神下田孜的心微微发颤,差点不由自主地点头了,
到底还是忍住了。
结婚是件大事,生孩子更甚,尤其是和浪荡惯了的何川,纵使她爱他,也不得不逼着自己踩下急刹车。
何川并没有太受打击,能和田孜破冰对他来讲已经是从地狱到天堂的飞跃了。其它的并不急,好女怕缠男,该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
田孜到处看房的事何川还不知道罗小虎先得到消息了,急吼吼地来找她,说:“怎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弄个内部折扣。”
田孜看着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一阵感动,半真半假地说:“这样的小事哪里敢惊动小罗总啊?!”
罗小虎脸红一红:“别打趣我了,走,今天刚好有空,我带你去朋友那里看看,他刚开了个新盘。”
事实证明小罗总现在真的忙得密不透风,短短一段路程接了十多个电话,有些田孜能听懂,约摸猜测到几分,有的完全就是云缭雾罩,不知道是哪一门子官司,只见他的脸越来越难看,生出了威严和阴冷。
她找个空,小心翼翼地说:“其实我不着急的,要不改天吧?”
“就今天,择日不如撞日。”
罗小虎一伸手把手机电源关了,冲她笑笑,温暖和熙,又变回了她熟悉的样子。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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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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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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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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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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