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问:“你的周大律师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啊?”
田孜把酒杯往吧台上“啪”地一放,不耐烦地说:“有完没完?”
这话等于已经给了何川答案,但凡她春风得意一些,都不会是这副鬼样子。
他咧嘴一笑,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咱俩一样,都是爷不疼娘不爱的。”
田孜往他那堆儿朋友那里看看,语带讥诮:“你这不是挺受欢迎的吗?”
“咳,”何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我的钱受欢迎,都等着我买单呢!”
心里门儿清,偏还和他们混在一起,大概也是因为寂寞吧。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走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抽了一张卡给他们,那些人立刻嘻嘻地起身离开。
经过田孜身边时下有人下死劲儿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眼,不知道她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
何川又过来了,田孜皱起眉来:“这是干嘛呢?”
何川说:“我看你挺介意的,索性把他们打发走了!”
他又找服务员要了一瓶酒,很贵的样子,殷勤地给她倒了半杯:“今天咱俩好好喝两杯。”
田孜赶紧用手捂住杯子口,说:“别介,我可不敢喝你的酒!”
何川一扬眉:“怎么?怕我给你下药?我要是那样的人还能留你到现在?”
田孜想一想,还真是,别人是伪君子,他是坦荡荡的真小人。
何川拿过杯子给她倒上,说:“放心喝吧,王师傅在外面等着呢,待会肯定让他全尾全须地把你送回去。”
见田孜还有点将信将疑,他恼火了:“我他妈的想找人上床还轮得到你?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脖子上都有纹了。”
田孜脸色突变,赶紧拿出镜子来照。
何川边喝酒边坏坏地笑,说:“逗你玩的,放心,没那么容易老,不过两三年后就难说了,所以说呀,有花堪折直须折,今朝有酒今朝醉......”
田孜“啪”一声合上镜子,气得直磨牙。
何川说:“你倒是说话啊?怎么哑巴了?”
田孜慢悠悠地说:“我这不是伴君如伴虎吗?万一那一句话不对了,我怕你把我的脑袋拧下去当球踢!”
哎哟,挺记仇啊,雪人的仇。
何川被戳到短处,脸皮有点发热,说:“行了行了,别揪着那点破事不放了,讲真的,都放假了你咋还不回老家过年呀?”
一句话正问在田孜的心坎上,大概是憋得不行了,就连何川也变成了一个好的聊天对象了。
田孜叹气:“想回倒是想回,只是那个家早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回去也是给人家添堵,还不如识趣一点..”
何川“哦”了一声,她欲语还休,感觉很多故事的样子。ωωω.χΙυΜЬ.Cǒm
田孜一肚子苦水,趁着酒劲儿,很是倾诉了一番,最后口齿不清地说:“不瞒你说,现在住的这个地方也呆不住了,人家好好一锅粥,团团圆圆,齐齐整整的,快被我这颗老鼠屎搅坏了!”
何川笑了,这是酒上头了,哪有这样说自己的?
他一本正经地给建议:“那你就回老家看看呗,不行再回来,反正也没多远,你刚说多远车程来着?”
田孜举起手指,一个一个地数:“开车三个半小时,高铁差不多俩小时,可你让我现在去哪里抢票去?我倒是真想回去瞅瞅,小时候我们过年家家户户都会炸黄花鱼,刀鱼段、小偏口,小棒鱼......,刚出锅时那个酥香焦黄啊,想起来都流口水,外面卖的根本不是那个味!
我们那里还有一处野莽岭,风景宜人,过年时候可以在那儿光明正大地放烟火鞭炮…我真想玩那个摔炮啊,一扔一个响,小时候大院的男孩子们老拿这个吓唬我,讨厌死了…现在想想,还是小时候好玩啊,你说人干嘛长大了,长大后全他妈的都是糟心事.....”
她喋喋不休,所有的煎熬抑郁不开心都化作最后那句脏话迸了出来了。
何川大手一挥,说:“这还不简单,咱明个一早就回,我有车,咱开车回!”
田孜愣住,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他了:“真的假的,你不和家人过年吗?”
何川叹气:“你也知道的,我爸妈几年前就没了,我现在是赤条条一个人,孤家寡人最怕什么你知道吗?最怕过年了!”
说到后面言语萧索,田孜深有同感,那落寞的眼神和表情骗不了人,就像自己在照镜子一样。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是与自己心境最相通的人。
田孜趁着几分醉意,拍板:就这么定了,万一那里不好玩咱们立刻就开车回!
“好嘞!就这么定了!”
何川兴高采烈就举起酒瓶,和她的杯子“哐啷”碰了一下。
这世上大概没几个人会把醉话当真,田孜不过借此发泄一下情绪罢了,反正何川也是个没心的,把他当树洞倒倒垃圾情绪也好。
趁着微醺的那股劲儿,田孜一回去就栽倒在床,一晚上净做梦了,各种光怪陆离:年少委屈无措的自己,年富力强骂起人来叉腰跳脚的妈妈,甚至已经记不得全貌的死鬼老爹,都化成光影片段交替着在她梦里出现,跑马灯似的…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大概真的是有些想家了。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她才算睡踏实了一些,似乎刚刚合上眼,外面就传来了刺耳的车喇叭声,一声长两声短的,不知道是那个促狭鬼,大过节的扰人清梦。
田孜翻了个身,用枕头压住耳朵,偏那刺耳的喇叭声不依不饶,连绵不绝,她听到楼下有了动静,恍惚是安姐的老公泰德,一边开门一边不满地用英文骂人:“whatareyoufuckingdoing?”
车喇叭声并没有停,反而示威似地拉得更响了,大有不把整个家属区吵醒不罢休的势头。
一个可怕的可能性突然蹿进了脑子里,田孜瞬间清醒。
她一骨碌爬起来,扯开窗帘往外看,天,在院门口停着的正是何川的大奔,他闲闲地靠着车窗,把胳膊伸进去,一声声地按着喇叭,肆无忌惮。
天呢,田孜呻吟了一声,这个没素质的,大清早扰民的混账竟然是她招来的?!
她立刻打开手机,打给他:“你在搞什么鬼?”
“你醒了?”何川心情很好的样子,朝窗户这里挥挥手:“怎么现在才开手机,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收拾好了吗?”
“收拾什么?”
田孜一阵紧张。
“收拾好回老家啊,你昨天不是说要穿上你三千八的大衣,拎着你的lv,衣锦还乡的吗?”
天呢?自己居然说过这样粗鄙肤浅的话。
田孜一阵脸红,嘴巴还是很硬:“那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呦,人家是提上裤子不认账,你这是睡一觉就不认了呀!”
何川比她还粗鄙,又说:“昨晚不是你苦苦哀求我当你的司机的吗?还约了我早上六点半来接你,现在是想赖账吗?!”
“这~”
田孜一下子噎住了,又将信将疑,昨天她虽喝多了点,但远没到断片的程度,怎么可能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些话?
何川感觉到她的迟疑,当机立断:“我给你十五分钟,要是还不下来我就继续拉笛,直到你下来为止。”
说完就挂了。
田孜懵了几秒钟,立刻飞快地洗漱收拾东西装行李,这个狗东西,什么混账事都做得出来,她可不想成为这小区的名人和罪人!
心一横,反而感觉解脱了。
之前她一直在回与不回之间摇摆挣扎,左右拿不定主意,现在有人突然推她一把,断了她的后路,倒也痛快。
田孜赶在最后一秒,气喘吁吁地拎着包小跑到何川跟前,何川慢慢收回按着车喇叭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嗯,还不错,效率挺高,就是这个妆啊~”
他比划了一下:“稍微潦草了一些。”
田孜哼了一下声,他倒是把自己捯饬得人模狗样的,乍一看,清清爽爽,一表人才。
她把包扔到后面的座位上,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何川看她这么上道,高兴极了,一扭钥匙,兴高采烈地说:“出发了!”
田孜冷眼看他,那个兴奋劲头就像一个盼望春游的孩子终于逮到了机会,根本不care(在乎)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车猛地往前一蹿,又瞬间减速,田孜差点一头栽在前车窗上,她赶紧抓住上面的拉手,冲他嚷嚷:“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何川笑一笑,云淡风轻地说:“这几年都是老王开车,我确实有段时间没摸方向盘了。”
他找了找感觉,一踩油门,车又呼啸而驰。
田孜简直想吐血:“你这个混蛋,就这水平还想上高速?!”
何川伤自尊了,嘴硬:“我水平怎么了?头几年我还玩过赛车呢!”
果然,一上高速,车速立刻飙到了最高,风驰电掣地往前冲,不,是往前飘。
田孜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就没下来过,脸白得像张纸一样,眼睛都不敢睁开。
此时的何川紧抿双唇,耳根子硬得很,越让他慢点他开得越快,整个一叛逆少年。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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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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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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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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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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