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里人头攒动,嘈杂喧哗,田孜却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柳丝丝
她穿了件奶白色的真丝连衣裙,长发及腰,捧着一束黄灿灿的向日葵,和读书时一样,依旧是人群里最亮的那颗星。
柳丝丝也看到了推着行李车的田孜,她眼神明亮,背挺得笔直,并没有多少颓废之色。
她们很快抱在了一起。
读大学时她们那样形影不离,毕业后却各奔东西,说起来都是狠心的人,竟一晃五六年都没再见过。
她们拥着对方,感觉熟悉又陌生,又有些唏嘘,时光都在她们身上留下了痕迹。
田孜:"你还是那么漂亮,不,更漂亮了。"
柳丝丝笑,灿若春花,这样的赞美显然听多了,并不以为意,她说:“你终于来了,还好吗?”
田孜耸耸肩,轻描淡写:“还行,就是有些亏…她顿了下:还没结婚就变成二婚茬了!”
柳丝丝亲呢地撞了她一下:“别傻了,都什么年代了,放心,姐姐给你找个更好的。那个王丰林……”
她皱皱鼻头:“从头到尾都配不上你,偏还没自知之明!”
田孜想起来了,王丰林当时追她时正值毕业之际,大家各忙各的,兵荒马乱的。柳丝丝虽天天见不到人影,还是特意提点过她,说:“王丰林这个性格,和你好像不是一路人啊。”
可那时候的田孜根本听不进去,她像是汪洋大海上快溺死的人,抓住王丰林这根浮木就不肯松手了。
王丰林身家清白,体贴周到,虽然内向了点,可没有花花肠子,更重要的是,对她百依百顺,好得令人发指。
田孜很知足。
柳丝丝向来不是多话的人,偶尔有些不同的看法也是半含半露的,所以拢共也就点了她一次,看她浑不在意就撂开不提了。
现在,前尘往事一下子都涌了上来,田孜觉得一颗心微微发疼。Χiυmъ.cοΜ
她不愿意再提这些,转了话题:“你呢?一定过得很好吧,咳,我也就多余这么一问,都在脸上写着呢!”
柳丝丝不答话,只是含蓄地笑了笑。
刚出机场大厅,一个中年男子就迎了过来,他热情地接过田孜的行李,对着柳丝丝恭敬地叫了一声:“何太太!”
柳丝丝对田孜说:“这是接我们的王师傅。”
原来是她家的司机。
田孜暗暗想:怪不得同学们都说柳丝丝嫁得好,果然如此。不说别的,单那件奶白色的真丝裙就看得出来,最娇贵的颜色和料子,她却只是随随便便那么一穿,根本没当回事。
王师傅车开得很稳,约莫半个小时后停在一栋别墅前面,柳丝丝的家到了。
田孜有些不自在,当年挤上下铺的姐妹,现在已经天上地下了。
柳丝丝待她很是亲热,早早在二楼给她收拾好房间,房间还带着一个小小的露台。
这栋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有面墙爬满了碧绿的爬山虎,几根触须调皮地伸到了露台上,清新可爱。
田孜站在露台上,看着下面修剪整齐的草坪和花圃,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耳边隐隐有鸟鸣虫啾,真是个幽静的好住处。
柳丝丝介绍两个家政阿姨给她认识,张姨负责打扫卫生,颧骨很高,不好相与的样子;略胖的赵姨笑嘻嘻的,专门负责做饭的。
她们客客气气地和田孜打招呼,表情温顺而恭敬,看得出来被柳丝丝调教得很有规矩。
田孜问:“你老公不在吗?”
柳丝丝僵了一下,然后笑:“他呀,天天出差,一年有大半年都不在。”
她笑得非常勉强,脸上有掩不住的落寞。
原来如此,田孜环顾这个辉煌宽敞的屋子,突然有点理解柳丝丝为什么迫不及待地邀她过来了。除了叙旧情,只怕也是寂寞难耐,想找个说话的人吧。
咳,这也正常,古时候男人们喝酒还专门找个相公清客来取乐,贾母无聊了,也想找积古的刘姥姥来说说话。
田孜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阴暗,简直草木皆兵。不过这样也好,她紧绷的心松弛了一些,大家各取所需,才是长久之道。
柳丝丝不用工作,大把的时间无处抛撒,这下好了,整日带着田孜四处乱逛。有司机有钱有人脉,自然事事便利,并不会觉得奔波。
田孜慢慢对这个北方城市产生了好感,这个季节正逢天高气爽,垂柳袅袅,白杨笔直,空气干燥而爽利。不像南方,终日都像关在蒸笼里,永远都在出汗,黏黏的,心里潮湿得能长出青苔来。
田孜由衷地说:“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丝丝,你命真好。”
柳丝丝却垂下了眼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心事。
她不愿说田孜也不追问,只是胡乱猜测,她竟然这样不快活,难道她老公是个秃顶大肚子的老头?那她为了这锦衣玉食付出的代价确实有点大,随后又讪讪一笑,自己的牌都打得稀巴烂,有什么资格同情她呢?
她说:“丝丝,咱们去理发吧?”
柳丝丝眼睛一亮:“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美容了,又怕你觉得闷!”
她轻轻锤腿:“这几天为了哄你高兴,又是爬山又是游湖的,我一年的户外活动量都没这么大。”
田孜有些感动,轻轻抱抱她:“好了好了,待会儿我请客。”
柳丝丝自然是不用她请客的,她在那家高档的美容会所有一张金卡,这不,还没有走到门口,就有人亲亲热热地迎了上去。几个年轻男女前呼后拥着她,一口一个姐,叫得不知道有多甜蜜。
柳丝丝脸上淡淡的,很习以为常的样子,说:“我照旧护个肤做个spa就行,又指田孜:我这个姐妹要换造型,叫你们发型总监过来。”
Tony很快颠颠过来了,春风满面,殷勤周到,拿了一大本精致的图册给田孜介绍。
他口才极好,一连串专业名词不要钱似地往外蹦,很快把田孜讲得迷迷瞪瞪的。她嫌麻烦,挥挥手:“剪短就行!”
Tony自然唯命是从,剪着剪着,他又突然建议:“姐,你气质这么好,给你烫个卷怎么样…保证不老气,韩日最流行的,对,对,…好打理,还是短发,…短发也能烫啊,姐!”
他那样的温柔小意,即便田孜知道是钱的魔力,依然觉得很是受用,她一叠声地应下,说:“烫!烫!烫!”
不一会儿,又被哄着云里雾里地挑了个浅栗色的染发剂。
她觉得自己的头像一颗土豆,在Tony手里各种揉搓,偏他的动作那般轻柔,她几乎要昏昏欲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柳丝丝做完了所有的美容项目出来找她,按摩的时候太舒服了,柳丝丝迷瞪了一会儿,有些睡眼惺忪。
一看到弄完头发的田孜她立刻清醒了,嘴角抽了抽,想笑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田孜有种不详的预感,哀嚎一声,赶紧去看镜子。之前那个知性干练的职业女性已经不见了,现在的她顶着一头浅栗色的小圆圈,是黑人那种螺丝卷,配着她惊愕的表情,说不出的滑稽。
Tony还昧着良心在那里夸:“多好看啊,姐,你皮肤白,洋娃娃似的,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柳丝丝噗嗤笑出声来。
田孜咬牙切齿:“我都快三十了,大哥!”
Tony看她神情不对,赶快解释:“这真的是日韩最流行的发型,也就是你,一般人根本撑不起来。”
田孜目无表情:“你把这些小卷卷都剪了。”
“剪了就成寸头了!”柳丝丝凉凉地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Tony说:“别急别急,这不是还没洗吗?来我们洗一洗,吹一吹,感觉就不一样了。”
哄小孩儿一样。
果然,吹了之后,那头烫得乱七八糟的小圆圈变得松弛了一些。
田孜对着镜子看了又看,确实比刚才顺眼了一些,至少不像包租婆了,可她的白衬衣和筒裙像是小女孩从妈妈衣柜里偷来的一样,和发型格格不入。
柳丝丝也发现了,说:“呀,有点像以前老牌港星的味道。这样,换件波西米亚长裙,或者别致点的上衣。”
她又绕着田孜看了一圈,说:“别说,Tony老师眼睛挺毒,你天天一本正经的,没想到还有这样浪漫天真的气质。”
她捂着嘴吃吃地笑。
田孜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浅栗色的小圈圈,圆圆的眼睛和鼻头,脸上有种忽隐忽现的哀伤,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她突然凑近镜子,大叫:“丝丝,快看,我眼角有皱纹了!”
柳丝丝趴她脸上瞅了半天,说:“没事儿,这是笑纹,弄点好眼霜擦擦就没有,对了,雅诗兰黛在打折,去不去!”
“去去,再买几套衣服,哎呀,怎么我还没年轻过就感觉老了啊!”田孜迫不及待,又有些惆怅!
吃喝玩乐,风花雪月,谁也比不过柳丝丝。哪家商场来了新货,哪个专卖店折扣大,她熟门熟路,手到擒来。偏她眼睛又毒,田孜眼花缭乱,感觉从来没花钱花得这么痛快过。
很快她们大包小包买了十几袋,瘫在商场的椅子上动弹不得了,王师傅去停车场开车了
柳丝丝拿着小圆镜检查自己的妆容,顺便补了补口红。她说:“田孜,多亏你来了,我好久没逛这么痛快了!”
田孜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心里有种狂欢后的空虚,刚才刷卡的兴奋和狂热已经慢慢消退。
她说:“丝丝,你别说,钱这王八蛋还真是个好东西,比男人靠谱多了!”
柳丝丝啪一声合上镜子,对着她笑:“你才知道?!”
她已经瞬间容光焕发了。
田孜不由地心生敬佩,美丽的花瓶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这得需要多强的自律啊!
柳丝丝起身,少顷端了两杯咖啡过来,递给田孜一杯,说:“你喜欢的蓝山,来,提提神!”
田孜赶快接住,笑嘻嘻地说:“丝丝,我上辈子积了什么德才修了你这么个好姐妹啊?”
柳丝丝似笑非笑地嗔了她一眼:“啥时候变得这么贫嘴?”
田孜笑而不语,一口一口地小酌着咖啡。
柳丝丝突然问:“说真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田孜一下子坐直了,这么多天,柳丝丝第一次和她聊这个。
她说:“不知道,休息够了再找份工作吧!”
又加一句:“你老公是不是要回来了?”
柳丝丝不高兴了:“瞧你,还是这么敏感这么多心!”
她说:“我家就是你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
田孜不说话,心中着却实感激。这些日子她跟着柳丝丝没心没肺地吃喝玩乐,元气已经恢复大半,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
柳丝丝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拿不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周子非也在这个城市,你们联系过吗?”
谁?谁?谁?田孜脑袋嗡地一响,那个名字在耳边飘飘忽忽,像个晴天响雷,炸得她有点晕。
“周子非!你别装傻!他头两年就从美国回来了,和人合伙开了个律师事务所,专打离婚官司,事业发展得不错,很多人抢着请他。”
柳丝丝索性把话说开了。
田孜低下头“哦”了一声。
柳丝丝看看她的脸色,说:“要不要见一面?他以前还向我打听过你!”
“不见!”田孜回答得干脆利落。
她起身,拎起大包小包,说:丝丝,咱们该走了!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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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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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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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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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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