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一念本来还想问他怎么进小区来的,但是看了下“汉00”开头低调中透着威风的车牌号,也就不多此一问了。
傅一念微微躬身,和他隔着车窗说话。凑得近了,男人几乎看得见女孩雪白小脸上的些微青色血管,还有鬓角冒出的细密的汗珠。
他打量了一阵,觉得她气色似乎比前阵子差了不少,便微微皱眉,推开车门下车。
从西装前胸的口袋里掏出了丝巾,他举止自若地伸手要去给她擦额头的汗,被傅一念轻轻别开头躲了过去。他的手顿在半空中,微微眯起眼,是不满的神态,原本温文尔雅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严肃。
傅一念可不怕他,但是碍于某些情面,还是给面子地接过他手里的丝巾:“我自己来就好,不敢劳烦您。”
男人忽略她话语里的客气疏离,径直说起话:“我还该问你呢,大中午有什么要紧的事,不呆在宿舍里好好休息,到处乱跑?”
“前阵子回去看过老师,他有段时间没瞧见你了,很是记挂你的身体。这次开完会回来,我便特意替他过来瞧瞧你。”
他双手插着口袋,四处打量了下紫苑小区的环境:“怎么突然想着搬到这里来住?政委那边的单位宿舍住得不开心吗?还离医院近,方便你随时过去做复查。”
傅一念心里“咯噔”一响。这个人可不是文真那么好糊弄的,他是父亲绝对的死忠粉,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恒盛上班的事,估计十分钟后父亲就要派人把她带走了。
这样想着,傅一念只好跟他打马虎眼:“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宋先生……”xǐυmь.℃òm
男子笑了起来,身上有种彬彬有礼的书生气,是那种典型的世家公子形象:“我说过,你喊我常钦就行了,不然也可以叫我师哥。”说话间,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傅一念拿过她肩上挂的背包,一副绅士的做派。
傅一念却知道,这只是伪装的外表罢了,他骨子里就是个高傲强势的男人。
他还在等她的解释。
傅一念暗暗叹了一口气:“那个单位宿舍环境的确很好,只是我一个人住太安静了。我的好朋友都住在这附近,所以我便搬过来这里……”
“好朋友?什么好朋友?男的女的?”
傅一念:“……”按照往日,傅一念可能会直接回他一句“关你x事”,但是眼下自己有求于人,还是夹着尾巴做人比较乖。
“何恬恬,我大学舍友,在杂志社当编辑。”
“还有呢?”
傅一念:“?”
“不是说‘都’住在这里吗?那就是不止一个。”
这人咋还没成精呢?到底谁才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出身?这字眼抠得你死死的。
看着她眼神变幻,他又笑了:“我虽然修的是马克思主义理论与思想政治教育,比不过你们搞文学的,但是我逻辑学学得不错。”
傅一念抬头看了眼无垠的天,确定宋常钦应该是她肚子里一只成了精的蛔虫。
其实刚开始傅一念待宋常钦也没这么客气的,只是几个月前无意中偷听到他和父亲的谈话,才开始对这个人心生芥蒂起来。
私底下再面对他的时候,总觉得心里不自在。可能是因为他信誓旦旦的那句“我愿意照顾她一辈子”,也可能是因为他总是故意当着父亲的面透露出对她的暧昧。
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极强的目的性,让她忍不住想远离。
宋常钦看她不说话,主动提议:“去你的新住处看看。”
傅一念忙委婉拒绝:“我这里比不得单位宿舍,面积狭小得很……”
“放心,我的秘书和司机就在这里等着,不会跟上去。就咱俩。”
傅一念:“……”她是这个意思吗?
“走吧。”宋常钦已经先一步迈开长腿进了公寓楼。
傅一念对领导的厚脸皮和自作主张很是不满,却又没法发泄,忙亦步亦趋跟上去。
到了门口,傅一念拿出门卡刷开房门,没有立刻请宋常钦进去,而是回头朝他一笑:“您先在这里稍等一下好吗?”
看见他张张嘴要说些什么,傅一念已经一溜烟似的从门缝里闪了进去,紧接着“砰”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
就这样,宋常钦被关在了门外。
傅一念进了房间,从衣柜里搬出一个收纳盒,把前些天文真从单位宿舍带来的财经杂志,和恒盛签约的劳动合同,还有她看的那些男女两性情感分析书刊,甚至一些成人DV什么的一股脑塞进收纳盒,然后“哗啦”一声草草推进了衣柜。
又把卧室的门虚虚掩起来。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她才放心重新打开门,招呼门外的宋常钦:“进来吧……房间有点乱,我就收拾了一下。”
宋常钦低低一笑,似乎是在笑她这一刻流露出的小女人心态。
他慢悠悠踱着官步进来,在傅一念让他的小型单人沙发上落座。
傅一念从小厨房里出来,端着一杯凉白开——还不是她煮的,而是直接开了一瓶怡宝倒给他。
宋常钦伸手来接。
傅一念却没有把水杯递到他手里,直接“啪”一声把水杯搁在茶几上,然后双手环胸,脸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笑,又让人挑不出丝毫错处来:“抱歉,一个人住闲散惯了,也没有什么好茶叶招待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宋常钦端详着她突然不再掩饰的高姿态,伸手拨了拨桌面那杯白开,忽而一笑,有种缓解尴尬的意味:“小念,你是不是讨厌我?”
傅一念神情一僵,忽然就想起几天前,自己在恒盛总裁室和许恒意的那段对话。
不是问“你是不是喜欢我”,而是反过来问“你是不是讨厌我”。不喜欢只有一种结果,不讨厌却有无数可能。
这种如出一辙的虚伪试探,是挑起男女之间暧昧氛围的最好的自保方式,给了自己进退自如的空间。
她突然理解了许恒意拒绝她时内心的抵触和厌倦,不想再和他装模作样下去:“不会啊,您是我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学生,同样也是我最敬佩的兄长。”
“只是兄长?”宋常钦目光流连在女孩清透秀致的脸上,企图看穿她内心深处,“如果,我不是你父亲的……”
“没有如果。”傅一念先一步打断他即将出口的话,自说自话转身进厨房:“到点了,我该吃药了。您自便。”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如果不是前阵子自己用过相同的伎俩套路许恒意,她还真不能这样感同身受。
宋常钦只好跟着站起身:“药在哪里,我拿给你。”
刚才的暧昧戛然而止,两人又各就各位,寻常互动。
“在房间柜子里。”傅一念回他一句。
听见卧室里传出“扑通”一声重物倒地声时,傅一念猛然反应过来,从外头夺门而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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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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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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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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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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