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
他看了眼自己的袖子,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立刻放下来,冷笑着道:“你管的着吗?”
他偏要咬,偏要咬!
盛川心里暗骂他臭脾气,似笑非笑的问道:“我不管你,谁管你?”
沈郁身边只剩他一个人了。
只剩他一个了……
盛川意识到这一点后,眸色忽而深了一瞬,沈郁却毫无所觉,听见盛川说要管他,不自然的偏过头,暗自嘀咕了一句什么,听不清是脏话还是好话。
盛川只当没听见,把人从沙发上抱起来去洗澡,徒留一地杂乱的文件夹,无声提醒着这里刚才发生过什么。
之后一段时间,盛川都在处理注册网店的事,成叔把一些需要的证件都寄了过来,他以成叔和盛父的名义在网上注册了一家店,处理完相关事宜后,就联系广告公司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推广了。
那边的设计人员很快就联系了他:“盛先生,我们这边的器材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果园拍摄宣传片,请问您什么时候有空?”
盛川一直在隔空操控所有的事宜,钱也投了不少,拍实地宣传片虽然交给成叔他们负责也行,但盛川又怕他们不懂那些,思忖一瞬道:“现在不急,到时候我再联系你们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外面的保镖依旧没撤走,盛川只要稍稍走远些就会被拦住,沈郁显然还没有完全对他放下心,盛川怕刺激到他的病情,也从没说过要出去这种话,现在看来也不是长久之计。
林姨正在厨房里做午饭,切菜的声音隐隐传出来,让这间偌大空荡的屋子多了些烟火气,沈郁不知是为了养病还是为了盯着盛川,很少去公司,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开远程视频会议。
盛川在沙发上坐了片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上楼去找他,沈郁刚刚开完会议,看见他来,关掉了电脑界面:“怎么了?”
他这段时间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一些,只是看起来仍然瘦削阴郁,都没长什么肉。
盛川走过去,靠在办公桌边沿,没说话,只是对他伸出手,略微勾了勾指尖,沈郁见状眯起狭长的双眼,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却没进他的怀里,而是用力一攥,想把盛川拉过来。
盛川似乎早有防备,身形岿然不动,反扣住沈郁的手腕,与他暗中较劲,最后到底技高一筹,将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沈郁挣扎了两下,看的出来,他不太服气。
盛川按住他乱动的手,觉得沈郁在这种事上似乎精力充沛,熟练的收拢怀抱,片刻后对方就安静了下来,要多乖有多乖。
盛川问他:“开完会了?”
沈郁在他怀里动了动,头发擦过盛川的下巴,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开完了,你想干嘛?”
盛川挺好奇沈郁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问,指尖隔着薄薄的一层衣物,在他腰侧轻划了一个圈,故意道:“你觉得我想干什么?”
沈郁显然想起了上次在书房的荒唐事,轻哼了一声,没说话。
盛川揉着他的后脑,像是给猫顺毛一样,一遍又一遍,沈郁眯了眯眼,懒洋洋的,看起来有几分受用,却听盛川忽然道:“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www.xiumb.com
沈郁闻言身形一顿,一双眼黑白分明,冷冰冰的看向他:“我说过,有本事你就从二楼跳下去。”
盛川不气也不恼,相反,他有点想笑:“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沈郁皱眉,心情因为他这一句话而陡然变得烦躁起来:“没有为什么。”
盛川问:“怕我跑了?”
沈郁不回答,随便他怎么想:“反正你不能出去。”
他心里仿佛还有一个死疙瘩,怎么都解不开,心态依旧是偏执扭曲的,说完似乎不愿再和盛川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神情阴郁的离开了书房。
盛川站在原地,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片刻后才缓缓放下来,他看向沈郁离开的方向,迈步跟了上去,却见对方进了卧房。
沈郁这段时间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基本上没有再碰药物,盛川刚才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石头一样,陡然打破了他心底的平静,无端感到一阵窒息。
沈郁面无表情的扯开领带,呼吸陡然急促起来,指尖已经控制不住的开始微微颤抖,他翻箱倒柜的寻找着镇定药剂,却怎么都找不到,冷汗不知不觉浸透了衣服,脾气在长久的压抑下似乎已经到达了临界点,直接一把将桌上的摆件全部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一个陶瓷摆件摔在地上碎成几片,不偏不倚刚好砸在盛川脚边不远处,他刚进门就看见这幅场景,不由得愣了一瞬,而沈郁似乎察觉到他的到来,抬眼看向了门外,面色苍白,漆黑的眼底暗沉翻涌。
盛川顿了顿,面色不变的走进房间,径直跨过地上的碎片,然后倾身在沈郁面前蹲下,声音平静的道:“你的药我已经丢了。”
他着重强调了一遍:“全部都丢了。”
沈郁定定看着他,胸膛起伏不定,闻言无声攥紧了指尖,关节青白,似乎在强自忍耐什么,盛川见状擦掉他脸侧的冷汗,吻了吻他干涩紧抿的唇,低不可闻的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沈郁……
沈郁没有说话,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好像宋明雪曾经说过,精神病人的独占欲是很强的,如果他肯把东西分享给某一个人,说明他真的很喜欢对方。
但谁又能说得清楚,那份独占欲到底是对着东西,还是对着人?
盛川就那么紧紧的抱着他,无关情欲,无关风月,直到沈郁冰冷的身躯终于被他捂得多了几分温度,才终于把沈郁从地上拉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沈郁抬眼看向他,苍白的脸上依旧带着薄汗,整个人就像一幅纯粹到极致的黑白画,再看不到其他的色彩,脑子尚处于混沌中,闻言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你想跑?”
盛川纠正他:“我不跑,你跟我一起去。”
他说着,将他们相牵的手举起来晃了晃,甚至刻意扣紧了几分,密不透风。
沈郁没说话,静静看着他,不知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盛川见状就当他同意了,牵住他的手往楼下走去,沈郁轻微挣扎了一瞬就停住了,似乎想看看盛川到底要做什么。外间的保镖看见盛川出来,下意识想上前阻拦,但见沈郁也在旁边,就又犹豫着退了回去。
盛川让沈郁坐上副驾驶,自己坐进主驾驶,把车驶离了沈家大宅。今天太阳正好,盛川把车窗略微降下来些许,依稀能嗅到阳光的干燥气息,路边堆积着金黄色的落叶,在车轮滚过后四散飞开。
盛川看了眼沈郁:“今天天气很好。”
沈郁没说话,他这段时间其实很少踏足外间,似乎只想待在那个熟悉的封闭的屋子,守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足够了,闻言看向窗外飞速变幻的景色,又收回了视线。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盛川把车驶上了靠海的一条公路,沈郁隐隐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无意识坐直了身形,偏头紧紧盯着盛川,声音沉沉:“你到底想去哪儿?”
他呼吸错乱不定,身形紧绷,许久都没能放松下来。
盛川放慢车速,空出一只手在他头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像是安抚,然后重新握住方向盘,低声道:“放心吧,没事的。”
这里是一片靠海的山地,风景绝佳,属于沈氏的私产,只是没有用来开发,因为沈老爷子生前就指名道姓的说了,死后要葬在这里,后来他过世之后,也就真的葬在了这里。
盛川找了个地方把车停稳,绕到另一边,然后把沈郁也拉下了车,沈郁有些抗拒,却又拧不过他,最后被踉踉跄跄的带到了一片墓地前。
沈老爷子就葬在这里,旁边葬着早就亡故的妻子,上面的黑白照片沉稳且慈祥,不似平常那样严肃锐利,一块冷硬的石碑记载了他这一生所有的故事。
这里有专人打扫,每天都会放一束浅色的花,但依旧挡不住野草疯长,盛川俯身拔掉了一些,转头却见沈郁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眶通红的看着那块墓碑,海风将他的衣角吹起,猎猎作响。
有时候,人们只知道沈氏换了一任家主,却不知道那意味着沈郁没有了爸爸。
一夕之间,他仿佛什么都有了,却又什么都没了。
老天就是这么喜欢捉弄人。
沈老爷子不喜欢盛川,甚至可以说是厌恶,他有一双阅尽世事的眼睛,知道盛川接近沈郁只是为了钱,于是仅有的几次见面,都相当不愉快,盛川没少吃他的臭脸色。
不过现在人都去了,再计较那些也没什么用。
盛川将墓碑周围的草清理干净,见上面放着一束浅色的花,还沾着晨露,把凌乱的花枝理顺,然后缓缓起身,在海风的吹拂中鞠了三个躬。
盛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片刻后,忽然说了一句话:“我以后会好好照顾阿郁的……”
他以后会好好照顾沈郁的。
盛川可以把谎言说的天花乱坠,仅有的真心话却想不出任何溢美之词,平淡而又认真,是他深藏在心底深处,足足剖了两世才说出口的话。
沈郁不知何时蹲下了身,他双目通红,把脸埋入了膝盖,极力压抑着喉间的呜咽,肩膀却颤动不已,缓缓收紧双手抱住膝盖,背影无助,仿佛只是一个失去父亲,一无所有的孩童。
他放不下盛川,因为那是沈父去世后,这个世上他唯一在意的人。
是空荡荡的掌心里,唯一可以攥住的东西。
盛川没说话,他从身后缓缓拥住沈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蔚蓝色的大海,和他手背上落下的温热液体,同样咸涩:“阿郁……”
盛川说:“我不会跑的,我以后还要好好照顾你。”
他说完,吻住了沈郁的侧脸,将那些咸涩的泪水一一吻尽,将对方呜咽的声音尽数吞进喉间,厮磨许久后才缓缓分开。
沈郁不知道为什么,没说话,盛川给他时间平复心情,陪他在墓地静静待了一会儿,眼见天色不早,这才拉着他往车边走去。
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落山了,在海平线上缓缓下沉,水面一时波光粼粼,映衬着橘色的天幕,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
沈郁垂眸,看着他们相牵的手,忽然声音沙哑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盛川闻言脚步一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沈郁在问什么:“我回老家一趟。”
沈郁抬眼看向他,听不出情绪的问道:“回老家干什么?”
盛川闻言笑了笑,又叹口气,无声打量他,片刻后才戏谑道:“卖橘子,去不去?”
沈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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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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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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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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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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