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颠簸,从杉关到金鳞,她们选的是官道。
可路上的石头和坑洼并不少。
陈墨笙端正的坐着,背部挺直没有仪态不正的靠着马车,晃荡的马车,没人坐的稳。
小甘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石头,可是没注意另一个坑,
马车木轱辘歪向一侧,
陈墨笙脸色微急,却被简童用巧劲揽进怀里。
小甘拉紧缰绳,停下马,对里头的大人道歉:“大人可有事,这路年岁太久未修,走起来要花上好一会功夫。”
简童微微低头撩去陈墨笙乱了的碎发,声音微沉,“走的慢一些,路上若是遇到风景好的就停下来休息会。”
她看着陈墨笙略有些发白的脸,心有余悸。
他身子还虚弱着,病情未好透,自己就着急忙慌的带他出来。
真是受罪。
“我听王丹云说这一路上风景曼妙,你若是不舒服就同我说,左右我们不急着赶路。”
她往他那边坐去,拉住他冰凉的手,眼里满是自责。
“怪我太着急忙慌的,让你受委屈了。”
马车里传出简童愧疚的声音,陈墨笙那微弱的声音南絮倒是没听清楚。
南絮打了个哈欠,
指着前方让小甘继续赶路。琇書網
他早就觉得坐在车里屁股疼,走了出来坐在板子上。
这样既可以看风景,也可以给妹妹和陈墨笙腾出空间制造暧昧。
这不,他偷偷摸摸的掀开帘子,就瞅见两人依偎在一起,妹妹还心疼陈墨笙手凉,放在唇边捂热。
啧啧啧,没眼看。
陈墨笙矜持的坐着,反倒是简童靠在他身上,
腻腻歪歪的给他捂手。
“我记得我一年到头来手心都热不了,都是凉的,每年冬头都要裹上厚实的手套才不生冻疮。”
简童将他的手揣在自己的怀里,他身上的凉气太重,保暖是最重要的。
“我虽然没生过冻疮,但看周围的人生冻疮都难受的紧,想来也不好受,等到了金鳞,我带你去买些兔子皮毛回来,给你缝手套。”
陈墨笙抬眸,“你会男工?”
简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地方的人似乎都是男人做手工,所以叫男工。
“做些简单的东西还是会的,只是很久没有做过。”
她上辈子一个人活着,家里的家务自然会做,一些缝裤脚缝扣子的活还是熟练的。
只是,来了这倒真是没碰过了。
陈墨笙敛着眸子,神色有些局促。
简童抬手拍去他发上沾到的树叶,看出他的不对劲,不解的问,“想什么呢,不会是不喜欢兔子毛?”
是不是喜欢兔子,觉得她用兔子毛残忍了?
“那只能用棉花了,其他的我还真没有用过。”
“棉花也是暖和的,不用兔毛也无妨。”
简童小心的开口,生怕陈墨笙来一句:兔兔那么可爱,你怎么舍得用她的皮毛。
“我不会男红。”
陈墨笙忽然抬眸,清冷的看着她的神色。
眼底一闪而过自卑恐慌,
漳河人人都知他生来就是当女子养的,不会男红,不守男德,琴棋书画还只是学了个皮毛。
放眼漳河,没有女子会因为他的才能想娶他的。
他脑子里想起陆初溪绣出的云锦,陆衡阳与她相配的医术,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没有配得上她的地方。
“我会呀。”
简童弯起唇角笑着,捏起他失落的脸颊,往上扯出一抹笑。
“我还以为你喜欢兔子,不忍心我用兔子毛呢。”
“为何耷拉着脸不开心,就因为不会男工吗?这世上那么多人,难不成人人都会男工了?”
陈墨笙躲开她的视线,撩开帘子看向外面的青树,开口:“这世上男子大多都会,唯独我不会。”
他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
少时他嫌弃那些针线,将他的手指扎破滴血,
等到了有男女有别的意识时,才知道男子遇上心仪的女子,都以亲手绣的荷包表达情意。
今日是隔壁黄家的公子绣的荷包送给了谁谁,明日又是谁家的公子绣的荷包被退还。
年少不以为意,自以为一个荷包能有什么,不如亲口说出来的简便。
可等到遇上了想要送荷包的人时,才发现自己既说不出口那羞人的情话,也绣不出一个像样的荷包。
“难不成有什么说法,男子不会男工还不能嫁人谈情了。”
女子清脆沉稳的声音附在他耳边,腰背被她轻轻搂住,背后的香气涌进他的鼻尖。
他被束缚在她的怀里,有些动弹不得。
简童趴在他的肩膀上,虽然不懂他在计较什么,但也能看出他的介怀。
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腰,“你我二人都在一起了,为何还要介意这些,你若是介怀这个,那我以后慢慢教你就是。”
“再者说,家里又不常有什么需要缝补的东西,我自个抽出些空就能做了,也不累着你。”
这话要是放在上辈子简直就是啪啪的打她的脸。
简童一直信奉的都是家务事要分的清楚,不能吃亏,要让男人为家庭主动付出。
可是遇上了陈墨笙,便怎么也不舍得他做些辛苦活。
反正也累不到她什么。
温热的气息铺洒在他耳垂。他心跳如麻,心头如吃了蜜的甜。
有些得寸进尺的说,“我还不会琴棋书画,这些我只学了一些皮毛。”
简童歪着头,想:这古代的男子都是万般精通才能算是好男子吗?
可陆家男人不也是什么都不会?
她也没见过琴棋书画还有男工样样精通的人啊。
“我不守男德,在外抛头露面,漳河的人都道外是荡……”
陈墨笙脑海里回忆起漳河百姓的闲言碎语,耳朵里都是陈家大夫郎的污言秽语,他的辱骂声,母亲嫌恶抽打他的声音。
他的世界忽然间荒凉黑暗一片。
陈墨笙魔怔的陷入那片记忆,嘴里说出话语无伦次。
忽然脸上微凉的触觉让他精神一振,眼底渐渐出现一抹白色的微光,
微光的退去,眼底映衬着她精致的面容和一双让人心安的眸子。
她的唇轻轻的点在他的唇上。
微凉的触感转瞬即逝,陈墨笙瞳孔如一汪幽深的潭水晃动的厉害。
“等到了金鳞,给你做了兔毛手套。”
“我们完婚可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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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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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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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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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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