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种地的农民每年一半的粮食都要上交。
那剩下的还能有多少?
简童沉着眸子,脑海里高速运转看过的账本,杉关的税收几乎都是从农民身上收割而来,而重利的商人每年仅需要上交自己所赚到的银子的百分之一不到。
“商人所得利益如此之多,竟还敢偷税漏税。”
简童声音严肃,一张脸板着,吓人的很。
大法没有明确规定县城的赋税方式和种类,大法的普遍性也就给了各个地方一定的特权能自由组织。
地方的知县可以说拥有很大的权利去定夺当地百姓的赋税额度。
她神色严肃的拾起桌上的本子,“商人若是丢了一个铜板,连低头都是不屑的。“
“可这一个铜板若是扔在田里,不出一秒被农民捡在手心就能开心一天,认为是上天的恩赐。”
“这样的赋税竟然苟活至今,怕是过不了多久百姓就会唉声怨道,纷纷卖田从商。”
简童看向外面的天空,低压的空气不知道笼罩这片大地有多久了。
重商弃田。
国之生计都被踩在脚下了,这杉关百姓还能有活路吗。
这天,简童早早的下了工,她拿着纸笔回到村子。
每家每户的记录下她们一年的产量和生活花费。
起初,她们介于她的身份都有些忌惮,可一旦对上简童冷静沉着的眼睛时,
她们不外乎的老实的交代了所有。
从三家劳动力还算多的家里出来时,简童看着记录下来的数据,忧心忡忡。
陈姐家两个女人每日里都要轮换着去地里做活,就连陈姐的夫郎也没有闲着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还要去山上割猪草喂养没有几两肉的崽猪。
简童从村长家了解了村子里的情况。
不容乐观。
她心里揣着这样重的事,又加上天色黑了,走路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脚下的石头。
一跟头摔到了地上,脸上擦出一条伤痕。
“嘶——”
突然她听到脚步声靠近,她微微抬起头,对上一个模糊佝偻的身影。
苍老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进来搽些药。”
是村口那个孤僻的老人家。
于是简童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的走进老人家里。
“奶奶,你家里没有蜡烛吗?”
老人没有说话。
院子里黑漆漆的,若不是今晚的月亮有些亮,简童恐怕还要被门槛绊上一脚。
佝偻的背影走进屋内,简童乖巧的没有往里走,坐在院子中的木凳上安静的等着。Χiυmъ.cοΜ
黑夜里,鼻尖绕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简童左右张望着,想看老奶奶家里种的是什么花,清香可人。
一缕微弱的光从屋子里飘出来。
简童站起来,看着老人家举着蜡烛慢悠悠的走过来。
很小的一点火苗。
简童挡在风口,生怕这一点光被吹灭。
老人家不急不忙的拿出药膏放在桌上,声音平缓。
“搽完再走。”
“谢谢奶奶。”简童拿过药膏,拔开塞子,一股清凉的草药香瞬间盈满鼻腔。
是沉淀了很久才能有的气味。
简童眼中闪过一道光,“奶奶,你这个药膏效果一定很好,我用一点点就好了。”
她用指甲缝抠出一点在指尖揉开搽到脸上。
谁知冷风吹过,老人家轻飘飘的来了句:“抠抠搜搜。”
简童擦药的动作顿住:……
顿了片刻后,扬起笑拿过药膏挖了一大块。
不再心疼的抹在脸上。
“谢谢奶奶啦。”
老人家的关心方式还真是独特,简童心想。
两个人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坐着,没有交谈,却不尴尬。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简童眼前落下,她抬头。
月光打在桂花树上,映出金黄桂花的清冷,满树的金黄落在简童的眼中。
“原来是桂花香啊,我还想是什么味道呢,我竟然一时间连桂花的味道都不记得了。”
老人家:“中秋佳节将近,满树桂花衬月圆。”
两人仿佛心有灵犀,不需多说,同时望向那轮明月。
“你手中那本子都记了些什么。”
老人问她的本子。
“是去了一些村民家中,记下的每年赋税的时间和额度,还有能剩余的银钱。”
简童丝毫没有遮掩,说不清缘由,只是在这位老人家面前,根本没有生出一点防避之心。
“你有何发现。”
问到这,简童的情绪有些低落,“我如今才知道这里的村名天未亮便出,直到天黑才归所得到不过是勉强温饱。”
“赋税额度一年比一年重,除去家中需要的粮食,剩余的一点卖了还不到一两肉的价格。”
“如此重的赋税,百姓忍到如今,我不敢想若是赋税再一意孤行,杉关物资崩塌的那一天恐怕不久就会到来。”
夜里,空旷的院子里静的只能听到老人家微弱的呼吸。
简童趴在桌上,安静的等着老人家说话。
她的直觉一向很敏锐,这位老人家似乎一直有什么话想与她说。
“百姓不敢反抗,衙门官员与商人勾结一同,无人站出来奏鼓鸣不平。”
老人家平缓的音调里带着些压迫的气息,她扭头注视简童清秀的脸颊,
那双美如琉璃的眼里静静的发着光彩。
“你想怎么做,简吏员。”
“怎么做?”
简童自然听出她口中不一般的意思,她张开唇瓣,却发现自己竟没有一个准确明了的思路。
她的呢喃散在风中。
老人家又问:“既然没有想好,又为何接下官府的任命。”
简童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她捻起桌上的桂花,在烛光下它小的玲珑。
轻轻一捏便碎了,汁水咋粘在她的指尖。
脑海里浮现出那家凋敝的小店,南絮娇俏的摸着自己的脸,陈墨笙傲娇的数着其实没多少数据的账本。
似乎她此刻就站在那里一般。
身临其境的美好温馨。
“奶奶,我是为了私心啊。”
“虽然说起来是有些单薄的原因,但我当初想到的就是为了这一层百姓看了能尊敬的身份,尊敬也罢,害怕也罢,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就是好的,我想要的不过让他们多些安全感。”
南絮那样胆小的性子若是不让他有些依靠的铁板,怕是每次都要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吞。
陈墨笙那样好强的模样,若是不让其他人知道他身后有靠山,都该说些不能入耳的难听话了。
简童攥着手里本子,半晌低头笑道,“你说我也没有鸿鹄大志,可偏偏遇到这些个不合理的事,就是忍不住自己的手,把不住自己的心。”
“总害怕这事发酵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自己再想后悔便没了能力。”
“杉关大大小小的商铺每年少交的赋税但凡能腾出一些弥补农田的亏空,我都不至于着急,可官官相护,不知道那些商铺的银子又拿去孝敬了谁。”
简童语调平缓,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面孔。
她敛着眸子,心里有了定夺。
她走时,老人家在身后说到:“污水里冒出了一朵还未开苞的荷花,你说那水里的泥巴会怎么想?”
简童扬起手中的本子,笑容含蓄。
“荷花身边总要有些泥巴才能长开。”
”泥巴自己脏便罢了,但要是想跑到荷花上,脏了荷花的清香,那就是泥巴不厚道了。”
老人家站起身,吹灭蜡烛,用背影送别了简童。
简童的话落在风中,
“泥巴到处都是,身边的泥巴不安分换了就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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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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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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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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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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