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九爷默然。
见明昭没有不开心的样子,他这才操纵着轮椅离开。
老爷子一脸亲切,将明昭拉着在沙发上坐下,思索两秒后,和蔼开口:“小明昭啊,小九儿其实原本是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只是后来……遇到了一些事,性格这才变了。”
明昭微微点头。
人的性格转变肯定是有理由的,没有人生来就沉郁冰冷。
“爷爷之前给小九儿找那些女人,也不是培养他花心之类的,只是希望什么人能燃起他一点兴趣,就算不是生活的希望,只要他能稍微舒心一些,爷爷就满足了。”
明昭对上老人的双眸,能看见其中的真挚。
他是真心宠爱这个孙子的。
“只可惜,任何人都没能让他敞开心扉,从前那些,也都被他赶走了。”老爷子叹了口气,紧接着却双眼迸射出亮光,“只有你,是例外。”
明昭没了反应,手在手链上轻轻摩挲。
时爷爷接着道:“所以,爷爷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明昭的态度很礼貌。
时爷爷露出和煦的笑容,“爷爷希望,你有空多时候,能多来看看小九儿,即便只是跟他吃吃饭。我的话,他不愿意听,但你的话,他应该能听进去。”
明昭挑了下眉毛,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但对上他的眼神,她还是点了点头。
时爷爷没有多说别的,只是露出欣慰的笑容,到了声谢。
谈话没有继续下去,时爷爷心知说多了反而会起反效果,于是起身去时九爷的房间,找到木予。
他悄悄将木予拉到一边,避着时九爷低声吩咐:“我又带了些药,你记得想办法给渊穆用上。”
不等木予答应,时九爷就已经驱使着轮椅到边上,目光沉郁地看向爷爷,“我说过,我不要。”
他开口的声音很沉。
看着老爷子日渐花白的头发,和眼底下重重的青黑色,俊脸更沉了。
修长的五指握紧轮椅的把手,唇瓣紧紧抿成了一条线。
时爷爷叹了口气,半晌,才低声道:“……爷爷回去了。”
“没用的,爷爷。你都试过多少办法了,也是时候该放弃了。”时九爷的声音,沉沉传来,带着冷寂沉寒的沙哑,一双眸子暗得如同幽谭。
时爷爷没理时九爷的拒绝,干脆假装没听见。
只是转身的背影,看起来多少染上了些落寞。
确实,在孙子刚受伤那一年多里,他们用了太多的办法,他也因为治疗,受尽了苦楚。Χiυmъ.cοΜ
不只是身体的痛苦,更可怕的,是每次在希望和绝望中上下起伏的内心。
最终,那些办法全都没用。
但是,不能放弃啊。
***
梅姨见她空下来,就赶紧将她拉到房间里,把门关上。
坐在沙发上,梅姨想了又想,“昭昭啊,梅姨问你,你真的决定住在这儿?”
“暂住吧。”明昭回答的简洁明了。
客户的家而已,她以前也不是没住过,挺正常的。
梅姨还是皱眉,“你一个女孩子,可能不懂,但毕竟时九爷是个成年男子,你与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传出去了对你的名声非常不好。”
“名声不好会怎样?”明昭眨眼询问。
她姿态随意地坐在那儿,样子很懒散。
昨天下雨时身体的反应虽然被时九爷及时遏制,但毕竟腿也受伤了,还淋了那么久的雨,明昭感觉头有点隐隐作痛。
梅姨被问得一愣,“当然……当然是以后不好婚嫁了!”
到时候她与男人同居的事儿传出去,未来夫婿必然会有所介意,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我不想嫁人,太麻烦。”明昭微微眯着眼睛,回答的声音很慵懒,头轻轻一侧,就靠在梅姨的肩膀上,声音越来越含混,“我就跟梅姨生活一辈子。”
明昭自小就是孤儿,在山里被师傅带大。
她没什么家族和亲缘的概念,更不想成家,她觉得自己自由自在一辈子更好。
如果住在这能省去被逼婚的烦恼,倒也省事。
梅姨感觉到她靠过来的重量,软软的身体,带着全权的信任与依赖。
她眸光微动,半晌,才点了点头露出宠溺的微笑,“好,都随你。”
阳光从窗外洒落进来,落在她的身上,形成柔柔的一层金色。
雨后的天气,太好了。
梅姨等明昭彻底睡着,才将她慢慢放下,从柜子里翻出来一条毯子,给明昭盖着。然后,她看了一眼屋内的一切,轻手轻脚走出去。
明昭一觉睡了很久。
一直到了吃药的时间,时九爷才将细细熬好的汤药端着,到达她的门前。
看着眼前白色的房门,他微微有点出神。
整个深渊别墅,都是暗色的,四处都充满着地狱的气息。这是他想时刻提醒自己,不要燃起希望,要知道自己本身就是处于地狱的人,才不会有失望出现。
但现在,这一扇门就像是深渊别墅里的一道光。
格格不入,却……让他有所期待。
敲了好几下,门内才响起来一道懒懒的悦耳声音,“嗯?”
时九爷握着药碗的手,微微顿了顿,“该吃药了。”
明昭反应了一下,才迷迷糊糊起来走到门边,软绵绵靠在门框上,拧开门把,带着鼻音小声抱怨,“怎么又要吃药了?”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点烦。
他伸出手,将药碗递上。
见她要拒绝的样子,又立即拿出那颗薄荷糖晃了晃。
这个薄荷糖,她很喜欢。
跟外面的糖味道不大一样,更清凉,并不甜腻。
明昭盯着那颗糖好几秒,终于端过碗,捏着鼻子将黑黢黢的药汤给一口气灌下去。
刚喝完,她就将药碗一把搁到一旁,冲时九爷伸出手。
时九爷将糖纸剥开,却并不立即给她,而是在她眼前故意晃来晃去。
她的眼神追着糖,手上前来抢,却被他轻松躲过。她微微眯眼,困意褪去几分,忽然瞄准了他手指的角度,直接张嘴,一口咬住!
不远处的木予正想上楼,却被这一幕看呆了。
时九爷他……他在笑。
下一秒,他的笑容却微微凝住,耳垂渐渐泛起一抹红。
明昭咬糖的时候……咬到了他的手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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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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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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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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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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