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听到动静,先一步奔出来,嘟着嘴抱怨。大意便是听说了阿梵不该把她放在家里,听说画舫还去了半藏山庄,多少世家公子富贾豪绅都去了,这么好的机会她竟然错过了。
过了月亮门,一身灰色衣衫的卓季青拄着拐费劲地向阿梵挪动着。
他不是烫伤了手吗?怎么还瘸了腿?
容秀耸耸肩,不屑道:“咱家这琴师,真的不一般。早上的时候从楼上摔下来了,刚找郎中给接上了骨头。”
看卓季青走路那吃力样子,当真是摔得不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摔的,额发还有些焦了。
他委委屈屈的样子,让人觉得还挺可怜。
阿梵回去换了身衣裳,吩咐人马上去请廖仲砚过府,关于怎么经营画舫,她去过半藏山庄后有了新想法。
今日赶得巧,廖仲砚刚被他爹揍过,正窝在家中赌气加休养,一听说阿梵相邀,立马坐着车就来了。
可别看碧云县只是小小县城,此处有任何风吹草动,用不了多少时辰,那些高门显贵富绅土豪家里肯定是都知道了的。
就比如“劫龙岭”水域沉船的事情。
廖仲砚歪靠在椅子上,坐着阿梵给他这个真朋友亲自铺的鹅绒垫子,在手上拎着的葡萄串上咬了一口,好奇地问:“你们回来的时候,眼看着船沉下去的?多大的船?怎么沉的?”
阿梵觉得他的关注重点有点偏,呷了口茶说:“你就只听说了沉船,没听说别的?”
比如是船上的人是谁,沉船后又发生了什么……传言里就一点儿都没有春来画舫的影子?
不应该呀!
廖仲砚吃了葡萄,刚想吐葡萄皮,看到容秀端着痰盂袅袅娜娜地向他走过来,他硬是忍着酸咽下去了。
“听说了。昨晚雨不是特别大吗?“劫龙岭”的水暴涨。从半藏山庄回来的船,正遇上大水,船工又对地势不熟,就把船给开翻了。唉!今年也不知怎么了,雨水竟然如此多,端午的时候不知还能不能搞龙舟竞渡。”他很遗憾地摇摇头。
他就只听到了这个?这次谣言传播的很不像样!县令大人落水,得遇春来画舫施救,这么有爆点的两件事,一个都没体现出来,这些富贵闲人倒还关心什么龙舟。
“是我的船,救了沉船上的县令大人。”阿梵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给他描述了一遍,听得廖仲砚眼睛都直了。
“哇!”廖公子拍拍大腿,眼神里暗含着“你发达了”的潜台词。
“你,就没跟县令大人求点儿什么?”
看着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眼神闪闪发亮,阿梵摇了摇头。不是她不想,是不能啊!
陶君然的这条大腿有多难抱,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她只是传出了指甲盖儿那么大点儿的暧昧谣言,县令大人转头就把她的船从初选合格名单里给拿下来了。对别人来说,救了县令大人那是天大的好事,对她来说不是,那就是她又多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看到了县令大人不愿被人看到的窘态。更招人烦了!
廖仲砚完全无法体会老友心里的苦,他仔细思量了一下,“难不成你所求甚高,想要他以身相许?”
阿梵摇摇头,不想再提陶君然的事情,现在一提到她,就觉得胸口闷喘不过来气。
“今天找你来,我有新想法了。”阿梵指头拨弄着袖子上的绣纹,慢慢给他分析。半藏山庄不是白去的,她虽然没在舫主堆里待着,却也长了不少见识。
“离复选只剩七天,我要利用这七天让春来画舫全县皆知,让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主动把票投给我!”她说得太激动,险些把杯子碰到地上去。
过了初选的这五十条船,论财力,阿梵怕是要倒数,所以靠撒钱拉票这种想法一开始就被她否决了。论人脉,连戚的那些故交早就翻脸不认人了,也指望不上。想要脱颖而出,必须要有个能立竿见影的办法,成,画舫冲击决赛,败……不可能的!
春来画舫上的伙计们围成一圈,神态各异地望着阿梵,他们想不到舫主到底要干什么,丢人现眼违背祖宗礼法的事情,请恕他们做不出来。
阿梵拿起廖仲砚的扇子,挨个敲了几个伙计的脑袋,都想什么呢?
她是在半藏山庄听人讲古时,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碧云县里第一梯队的画舫,静观和温绮挂的是官方画舫的牌子,日常只接待朝廷大员和皇室宗亲,别人提起这两条画舫,首先想到的是尊贵、上档次、仰望。提到如意画舫,联想到的是她们神秘、绯闻缠身的舫主;就连馨馨画舫都能想到那位从公主沦落为女奴却自尊自爱,还给自己写书立传的胡姬舞娘。
春来画舫呢?三月梅是当红的舞娘,不过提起来众人的印象不过就是舞跳得不错,不错而已。
其他的画舫舞娘就算舞技稍逊,只要多些花样,客人心里这种差距也就缩小了。
没有亮点何谈差异化?怎么从众多画舫中脱颖而出?
卓季青已经眯了一小觉了,他打了个呵欠问:“夫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啊?”
阿梵让容秀去她屋里取一挂卷轴,自己向众人问道:“你们都知道雁岚山上的秦抟吧?”
众人皆点头。
身在碧云县,有谁没听过大隐秦抟?据说这秦抟满腹学问,天纵英才,当初在隔壁省府做知州,只因当年因为蔺王叛乱,妻儿在战乱中与他失散,等阖家团聚时,秦抟为解夫人心结,带她在碧云县游玩,没成想船行到“劫龙岭”时,夫人投水自尽了。自此秦抟辞官,抛却人间富贵在雁岚山隐居,这些年只根据心意收几个徒儿,从不与人往来。
因他却有真才实学,隐逸后名声更甚,朝中多次请他出仕为官,多请多辞,越是辞名声越大。
廖仲砚眨巴着眼睛,突然表情僵裂一般问:“你,不是想让他来给春来画舫投票吧!”
先不说成与不成,这个想法就够痴人说梦的,那是秦抟啊,太子亲自来寻访过的。
容秀正好把挂画取来,阿梵展开卷轴给众人看,是一副雁岚山与碧云县县城之间的行船路线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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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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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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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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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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