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时,她没管三月梅看到白粥咸菜时那副表情,交代她跟卓季青两个好好磨合,本月内要编出新舞曲。
她自己要带着冯琦去宴春楼,让冯琦看看达官贵人们都喜欢点什么菜品,她没指望冯琦能立马做出什么惊艳味蕾的菜式,前期她打算从宴春楼送餐过去。
斜风细雨,有花香浮动。
廖仲砚正在品伙计调制的新酒,用香料调制的苏合香酒。
他许久没见阿梵,觉得她下巴颏有点儿变尖了,便知她这些日子必定过的极不易。
两人在罗汉床上对坐,他把酒递给她。
阿梵尝了一口,难喝得捂住了嘴。
廖仲砚哈哈哈地笑起来,“你还真别嫌弃,这是京城里权贵们喜欢饮的药酒,只有心腹大臣才会得到皇帝赏赐,据说能调五脏,去诸疾。”他又端起来抿一口,缩缩舌头,“可真够难喝的。”
他又从小厮托盘上取了另一壶酒倒了两杯,“再试试这个,雪花酒,龙脑香和木香调制的。”
阿梵为了模拟上流社会的人生,不得不喝这种难喝的酒,她囫囵吞下肚,马上揪了只蜜饯塞进嘴里。
“我的船,落选了。”她知道廖仲砚拉拉杂杂说别的事,不提画舫大赛就是怕她郁闷,她不这样想,她想着要怎么正视结果,做一下弥补。
退出是不可能的,认输更不可能。开弓没有回头箭!
廖仲砚默了默,“没事!出头的道路千万条,不走画舫大赛也一样能成的。”
通过画舫大赛出头是最快捷的,旁的都需要更多的时间、口碑和银子。
阿梵夜里睡不着,会暗地琢磨她到底是哪里得罪了陶君然,初选名单发布是在他去鸿庆寺之前,说明陶大人早早便对她不满了。
她记性很好,过了初选的名单当夜就默写在纸上,一个一个对比。结果越是分析越是心凉,不如春来画舫的都进了,她的船落选了。
症结一定就在陶君然身上。
阿梵让廖仲砚帮她参详一翻,到底是哪个环节她出了岔子,让县令大人如此不待见她。
她为了讨好他,还花三百两高价的月银挖了三月梅啊!就为了这个他也应该让自己过呀!
“这位陶大人,性情不能用常理来推断,他是不是单纯地讨厌长得好看的姑娘?所以针对你?”
放眼这碧云县,舫主里能比阿梵好看的真的不多。
阿梵回忆了下她跟陶大人的几次接触:仙女庙问她话的时间最长,他是春来画舫开张后第一个上船的,她知道他扮过水神的秘密,知道他跟三月梅私下往来暗通款曲……这么看,她的确对陶君然很独特啊!
阿梵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莫不是她长得肖像他三年前失踪的旧情人?他被对方伤透了心,以至于往后再见到跟她长得像的,就要打击报复一下?
不至于吧!想到他在桃花坞能救不知名的“麻风病”女子,品性还不至于如此坏。
下人又端上来瓜子,廖仲砚一边嗑瓜子一边跟她说:“对了,我想起件事儿来。”
他掸了掸袍子前襟上的瓜子壳,瞪着溜圆的眼睛说:“陶大人手里还有一个“一票晋级”的名额。”
他后脑勺啪地挨了阿梵一下,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这么重要的事,你现在才想起来?他手里真有这个名额?”www.xiumb.com
廖仲砚点头,有啊,当然有!否则他的画舫年年都怎么进的决赛?
正觉得蒙头转向找不到路呢,谁想到黑暗中就亮起了光!
阿梵黑色的瞳仁里也有了光!她手掌虚虚地在半空中一握,就像抓住了陶君然的领口:答应她,一票晋级一定留给她!
看着老友像是枯树逢春般充满生机,廖仲砚还是提醒她一句:“难,非常难!他又不是你二姨丈!”
……又不是谁都有县令大人是二姨丈的好命。
阿梵抓着他的袖子说:“我今天带了个厨子过来,跟你家大师傅学做菜呢。去瞧瞧?”
廖仲砚想起那个抬头纹很深的壮汉,满脸横肉,不像个厨子,倒像是个屠夫。
“那走着吧!”廖公子揣了一小把瓜子,边走边跟老友说着他爹又要取新媳妇了,年纪比他还小两岁,这家他是不能回了。
厨子的拿手绝活自然是不能轻易教给别人的,冯琦能学到的也就是表面功夫。
宴春楼的后厨很大,两人进来时,老厨子正在跟冯琦说话:说是坊间都传宁尝宴春菜一口,不吃家常菜一盘。
不仅仅是宴春楼的菜味道好,摆盘造型都是顶顶重要的,要精致大气,形象逼真,富丽堂皇,霸气十足……
“比如这海参吧,片的要薄。”
屋内,一阵刀光闪过,一片片的海参飘落下来,比刨花还薄。
冯琦从厨子脸上捻下一片问:“是这样吗?”
廖公子从身上摘下来一条,点点头问阿梵:“这大叔什么来历啊?”
冯琦对他曾经的身世讳莫如深,也不跟人交流,没事就待在厨房里,偶尔出现必定是有月亮的时候,他腿上放着把大刀赏月。
“是个刀客。”
廖仲砚还是挺欣慰的,阿梵随便一捡就能捡这么好个厨子,这运气也不是别人能比的。
回程的马车里,阿梵眼睛晶亮晶亮的,实在压不住上翘的嘴角。
她转着手腕上的镯子想,现在有两件事要做,其一:不择手段地让陶君然把晋级票投给自己;其二:春来画舫开张的第一单生意马上就要来了,时间就在三天后。
春来画舫开张的动静闹得大,又在宴春楼贴了一个月的宣传告示。在宴春楼消费的客人,可以通过东家拿到春来画舫八折的优惠。
廖仲砚说,这两个包船的公子都是京城世家的庶出公子,虽是庶出,却颇有才名。两人想包船在平湖上喝喝酒,赏赏美景谈谈诗画。这种几乎没有什么难度的要求,对于刚开张的画舫来说是最适合的。
求稳!先把第一单生意做好。两个公子都不是挑剔矫情的人,喜静,对其他的要求并不高。
为了这第一单生意,阿梵留冯琦继续在宴春楼学手艺,晚上回去镇宅。
自从这府里人多了,她晚上睡得也好了。
阿梵刚下了马车,在门房那里等着她的容秀撑起伞,一步三摇地向她走过来,脸上充满了期待。
阿梵吸了口气,慢慢向她道:“今日廖公子很忙,都没空与我闲话,一直在说经营画舫的事。”
容秀落寞地抚弄了下头发:“他就没好奇,我为什么没跟着你过去?那他身边是不是有新丫头了?”
“没有,他太忙,忙得没留心这些。”
阿梵强硬地换了话题问,“这一上午,家里还安生吗?”
她有点儿不放心三月梅和卓季青,这两人又不是同行,却比冤家还冤家。斗嘴她都能忍,摔摔打打那可就不行了,本来就缺钱。
容秀特别淡定地跟在她身后道:“还行,就只拆了后院那一道门。”
……阿梵觉得怒气从胸口腾起,非常有过程感地蹿上头顶。
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了!
“夫人,你先看看这个。”容秀递给她一张加盖了大印的文书。
看过之后,阿梵内心五味杂陈:是县衙来催缴税银的文书。连戚买下春来画舫三年,一文钱的税还没缴过。从前前任县令王鼎元跟连戚交好,一直没催收,这陶君然一上任,就开始催税银了。
春来画舫还没开张,就要马上交这会二百两银子出去。
她脑子里思绪翻涌,就看到隔壁府里走出几个扛着锯子、刨子的人,是要开始修葺宅子了?
成亲夜里的那场大火,连累了隔壁的院墙和一处亭子,管事的上门几次没见到对方的主人,赔偿问题一直没协商成,怕得罪人家,最后放了二百两银子在那儿。
阿梵心思动了动,若是只翻修个亭子和院墙,这些钱是远远用不了的。
多的不知道能不能退给她……
“隔壁主人回来了?”
鱼鳞瓦反射着日光,明晃晃的,她眯缝着眼睛问。
“白日里来了辆马车,送了些日常用具过来,没见到主子。”
隔壁说是太傅府的别院,是容秀暗中留意的对象,她时而登高扑扑蝴蝶,或者在墙根吟诵两句,想着哪怕能嫁个太傅府的远亲也不错的。
午饭时,阿梵强调了一遍宅子里的规矩:文斗可以,武斗不许;宅斗可以,船上消停点儿。同时把三天后春来画舫要出船的消息通知众人,这次的生意只求中规中矩,并不需要什么新鲜博眼球的东西,求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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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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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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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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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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