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冲着王管事点了点头,慢慢上楼去了。
夜风徐徐,此时正是各家画舫上客的时辰。码头上来来往往的车马很多,各种卖吃食的小摊贩守在路旁等候生意,操着浓重口音的卖酒小贩牵着车时而吆喝一声。
阿梵站在码头边正想赁匹驴子骑回去,就听到对面船上传出女子的破口大骂。
“没钱你还想玩儿姑娘?滚蛋吧你!”wWW.ΧìǔΜЬ.CǒΜ
“赶紧把他给我拖出去,糟心的玩意,耽误了如烟姑娘多少工夫!”
“死穷酸!再敢来小心你的狗腿!”
一个年轻男人被人捉住手脚从画舫上扔了下来,他在地上滚了两下,在阿梵的脚边停了。
对方酒气熏人,迷迷瞪瞪地坐起来,仰头看了看阿梵,扁了扁嘴,突然哭上了。
他像是受了大委屈,泪如雨下,哭得伤心欲绝,把手里团成团的纸张展平,边摇晃边怒斥上天不公。
“如烟啊!这是我,用心血为你写好的琴谱,你怎么能看也不看呢。”
“我,抛却功名利禄,为了你才做了琴师啊!”
“如烟啊,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还是去出家吧!”
阿梵没想到这么大的人,还能当众哭出那么大的鼻涕泡。
他面容憔悴,却清秀俊雅,皮肤白净细腻,衣衫满是酒污,料子却是上好的杭绸。
周围看热闹的人很多,这种事情似乎司空见惯,大家乐呵呵地对着他指指点点。
“蜀地来赶考的公子,花光了盘缠,落魄了。”
“听说因为穷,在画舫上做琴师,结果迷上了当红的女郎,为了美人连祖传的玉佩都当了。”
“可怜,却也可恨!大男人混成如此样子!怂包!”
“还欠了画舫好几两银子呢!”
青年醉得支撑不住,手中挥舞的那两张纸就扔到了阿梵脚边。
阿梵蹲下身,细细地看,看不懂。旁边有别家的琴师,好奇地上来瞟了两眼,这一看就来了兴致,回去把自己的琴搬了过来,按照谱子拨着琴弦,越是弹奏越是忍不住闭目点头,陶醉的不能自拔。
阿梵不懂音律,听不出这跟容秀平时弹的有什么区别。看看周围人陶醉的表情,有那么好听?
众人正围成一圈看着书生边哭边发癫,人群被拨开了。
两个五大三粗的打手走进来,一把拽住书生的衣领,上手就开始扒衣服。
“等等!”阿梵出声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还欠七两八钱银子,扒了这件衣裳顶多抵个零头。”壮汉道。
阿梵把那两张纸折好放入袖中,从手腕上撸下只玉镯,闲闲道:“这个十两都不止,够给他抵债了。”
对方见她穿着打扮并不像能戴得起十两玉镯的人,特意跑去给那舫主看过才作罢。
阿梵雇了两头驴子,自己骑一头,吩咐人把烂醉如泥的书生扔到另一头毛驴上,慢慢走了。
码头旁的树林里,黑暗中停着一辆马车,车帘一直掀着,端坐当中的人看不清容貌。
“主子,十七那边成了。”赶车的小声回禀。
车中人盯着不远处毛驴上那道纤细的背影,放了帘子,“嗯,回吧!”又想起什么吩咐道:“把她身边的人撤回来。不要再盯了。”
对于被阿梵捡破烂一样捡回来的人,敌意最大的是容秀。
早饭时,她咬着馒头细声细气地表达不满:“夫人捡东西捡上瘾了是吗?在妓馆捡了我,又在画舫外捡了这么个东西。你看看他那胳膊,手无缚鸡之力。当面首吗?谁看的上他这样的。”
阿梵先她一步吃好,放了筷子道:“快吃,吃完就给我把纸笔拿来备用。”
容秀小声哼了声,把不满都发泄在馒头上。
她是夫人身前第一心腹,读书识字,出身官宦世家,就算是做丫鬟夫人也高看她一眼,很少让她做粗活。现在却多了这么个跟她一样识文断字的小白脸,容秀突然有了危机感。
一山不容二虎,第一心腹只有一个。
卓季青躺在床上,头疼的要炸了一般,他哼哼两声,慢慢睁开眼,就看到上方三张木然无表情的脸正盯着他。
他哆嗦一下,又把眼睛闭上了。
就听到旁边一道讥诮的声音:“醒了还装什么装?拎不清自己的地位,您说是不是王伯。”
“嗯,有理!”老者低沉的声音答。
他被迫着睁开眼,小可怜一样的眼神快速从三人面上滑过,一眼就看出当中谁是做主的人,觉得阿梵很像个明事理的人。
“咦?我、我怎么会在这儿?昨夜,小生可有失礼之处?”他摇摇晃晃下了床,装作没看到容秀鄙夷眼神,整理了下衣服,向阿梵一拱手,“多谢小姐搭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容秀面容古怪地瞥他一眼,听听这雌雄莫辩的声音,看看这毫无风骨的架势,还是读圣贤书的?简直妄称读书人。
阿梵接收到他包含疑问的一瞥,笑眯眯地说:“不是小姐,是夫人。救你也不是白救的。”
卓季青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用力扒着身边的柱子说:“你们是看上了才华与美貌兼具的我,想挖墙脚吗?妄想!”他下巴扬着,眼神贞烈,像是在抵抗无形中什么东西对他的威逼。
“我是不会离开如烟的,她在哪条船上跳舞,我就在哪条船上弹琴。生生死死永相随。”
他都要被自己的誓言感动哭了,转眼发现身边的三个人已经走了,估计都没看到他的决绝和魄力,他噘着嘴,哀怨地盯着三人凑在一起嘀咕,有点小失望。
船外,淅淅沥沥下着下雨,阿梵边收拾东西边跟王伯和容秀说话。
“我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对外可以预约,不出船。”
两人齐齐点头,因为人手实在不够,王伯已经被阿梵提拔成了管事,容秀成了首席大丫鬟。
阿梵回头看了眼抱着柱子不撒手的书生,“他就交给你们了。”
两人再点头,盯了眼卓季青,夫人在他身上费了十两银子呢,可不能让他跑了。
“他若是不乐意,还了银子就放他走。不用太勉强。”阿梵叮嘱道。
容秀呵呵笑着,眼神幽深:“夫人你放心,他肯定乐意的。”
船上现在帮佣、杂役啥啥没有,她天生就不是干粗活的人,不找个便宜劳力,难道让她自己干?她的纤纤玉指,容秀爱惜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刚刚反过劲儿来的卓季青,惊恐地向阿梵伸出长胳膊挽留道:“姑娘请留步,我不……”
不愿意!
可惜他口不能言,被王伯用力捂着嘴。
“夫人请放心,他愿意的!”王伯保证道。
“好!”阿梵笑眯眯。
整理了个小包袱,看看天色,等她走到保安门码头,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阿梵拿起包袱,认真叮嘱容秀,“他想上船,至少签五年的卖身契。”
碧云县画舫有几百条,每家都有自己压箱底的绝技,为了便于管理不泄密,必须签卖身契才保险。
“夫人放心。”容秀以前也是做小姐的人,后来家世败落,她都好久没享受过指使别人的滋味了。
阿梵放心地点点头,挽着包袱走了,她此去一定会搞定李琴师,让碧云县的富户们吹爆春来画舫。
阿梵刚一迈上走板,容秀和王伯就很快统一了行动。一个关了舱门,一个闭了窗,齐齐地看向还对自己境遇毫无知觉的卓季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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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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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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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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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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