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空旷,静谧,充满了神秘色彩,不属于杳无人烟的蛮荒之地,确切地说,相对于写作,苏菲更担心一片森林中突然窜出来的豺狼虎豹和蟒蛇。苏菲独自开着车,在山上一棵槐荫下搬出自带的小桌子就地而坐。一朵黄色的野花在她的面前摇曳,她坐在阳光下久久地凝视着这朵小花,这朵小花多么像她呀,一个人在尘世间飘摇,一个人经历人世的风风雨雨,大概也会一个人死去吧,她这样想着,不由得掉下眼泪来。她拿出笔记本在上面写道:
《野花》
一朵野花开得正好
它在风中摇曳,和蝴蝶亲昵
对着阳光微笑。一朵野花追着一朵
野花,在草坪上奔跑......
一朵野花,寂寂无名
它枯萎
它凋谢
它也不喊疼......
和童年的见闻大径相同,这山除了虫鸣鸟叫的聒噪声,“簌簌”的夏风顺着山坡一路滑到麦田里,在麦浪的翻滚下,夏风掠过一丛丛芦苇,一亩亩高粱地......夏风也会顺着山坡滑到小城里,这样,无论苏菲身处哪儿,都能感受到来自这座荒山庞大的灵魂的呼唤。她给这座荒山起了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叫月亮山。因为站在这座山的最高处就可以触摸到傍晚浩瀚星空中最皎洁的月亮的光芒。这里还有青草枕头,每当她累了,就躺在草坪上,闻着花香,听着鸟语,或在杂草里走一圈,尽管裤管上沾满恼人的苍耳,苏菲乐此不彼的像个孩子。其实,在这里,月亮山上,远离人群,远离那些假模假式,阿谀奉承,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人们,一个被世俗雕琢得面目全非的女人重新拥有一颗无比纯净的心灵,这是多么弥足珍贵。天空里一朵洁白的云或山间逃出的一只兔子,又或者一只野鸡在茂密的蒿草中孵蛋,又或者由月亮山上升起的第一缕曙光和弥漫在山间的仙雾。这些来自于大自然的馈赠,每个人都会轻而易举的获得,然而,许多人趋之若鹜的追逐,只是金钱、名利和贪图享受。大自然对于他们而言似乎仅仅只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景象。也许,只有哲人们喜欢将自己置身于山水间,在这里灵魂得到安逸,人们将不再受制于繁琐的生活中。在山间,苏菲听到每一株植物的笑声,听到它们发自内心的欢欣。她想,下辈子如果不做人就做一棵在荒山里自生自灭的植物吧。
“这使我的灵魂和大自然能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或者说人要想干一件事,尤其是写小说,更应该心无旁骛,放下尘世的杂念,到一片新天地中来进行一场奇思妙想的旅程。对于许多作家而言,他们只需要把自己关进书房就够。我有一间书房,书房里堆满我喜欢的书籍,每晚我都与这些书籍共眠,这些书本中的知识潜移默化地更替我浅薄、庸俗的灵魂,甚至还更替掉我的梦,那就是成为一个作家的梦,时至今日,它已经不能再用虚构的方式去代替,似乎正是这个梦逼我走进一座山。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我绝不会放弃。”对于自己的这一决定,苏菲这样写道。此外,她把和单铭皓生活在一起时写下的片段整理出来。
黄昏过后,天色渐渐沉下来,回家的路上遇见两只飞鸟在路边啄食,看到苏菲后不紧不慢地走到身后的草丛中。在山里,一切都变得很慢,慢到一片叶子要飞很久才能落到地面,慢到溪水要用很长时间才能越过一片沼泽地。单铭皓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坐在苏菲家的楼梯口,看到苏菲回来后连忙站起来抱着她,泪眼婆娑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被他砸得七零八落的门屑掉在他的足下,单铭皓对此懊悔不已。在他把门砸坏的第二天,苏菲就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这个男人,她找人给门换了锁。
“我们离婚吧,我们不适合做夫妻,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个样子。你变成了一个暴力狂、一个控制狂。你终于把我逼成那种低三下四,胆战心惊,卑微的,没有一点点尊严的女人。而我却还在一次次包容,理解你,甚至把这一切归咎于你的性格缺陷。我们的婚姻,过得这般狼狈不堪,而我甚至成为别人怜悯的对象。说实话,我以前真的好爱你,你的才华,你的清高,可是如今,你的存在令人惴惴不安,我不敢想象你下一次发疯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子。”苏菲说。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是我太爱你了。其实,我察觉到了你的变化,我感觉到你离我越来越远,你变得淡漠,对我不闻不问。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伤害了你。”单铭皓停顿了片刻,质问说:“门口的烟头是谁掉的?”
“你知道的,我偶尔抽烟,扔垃圾时不小心掉的。”苏菲解释说。
“你在撒谎,我不相信,我走这些日子,你没带人来过这间房子。”
“你怎么这样,有完没完,你说什么都行,但你不要妄图侮辱、糟践别人的人格!”苏菲义正言辞地说道。说完后便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容易激怒单铭皓,转过话风继续说:“真的,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
单铭皓不想再纠缠不清,他是来求和的,不是惹苏菲生气的。晚自习后,苏菲把孩子接回来,并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对于单铭皓她不敢撵他走,他要坐就坐,要睡就睡,要吃就吃,他们还是合法夫妻,谁也无权干涉谁。
晚上睡觉时,苏菲和孩子睡在一个卧室,单铭皓等了很久不见苏菲,他走过去试图把苏菲的身体转过来对着他,得不到回应后,愤怒的单铭皓坐在床头掐着苏菲的脖子,逼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新新从睡梦中惊醒,正好看到这一幕,放声大哭。单铭皓见状,慌张地松开手,差点昏死过去的苏菲,直觉得脖子上卡住一个东西,咳嗽着,半天喘不过气来。
“不要怕不要怕,我们是在玩游戏,没事的。没事的呀。”苏菲连忙轻轻地拍了拍女儿并“哈哈哈”地笑起来,她的笑只是一连串冰冷的语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泪水不断地穿过她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总是要离开我?等天亮了,你又不要我了,是吗?”单铭皓流着泪问道:“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愿意理我?!”
“睡吧,不会不要的。相信我,我们不会分开的。”苏菲说这话时内心恨不得他去死,但她知道一旦激怒他,她马上就会死掉,单铭皓这颗随时能引爆的炸弹,已经成为一个真实的噩梦存在她的生活中。
侧过身,盯着丈夫此起彼伏的喉结,他的脸端庄而帅气,眉宇间沉淀着中年男人的幽美。这不禁让她想起第一次去单铭皓家的情形:一簇簇鲜花泛着极尽的柔情,攀在围墙的爬山虎,绿茵茵的,在夏夜里舒展,昆虫的鸣叫驱散着无边的寂寞。天空辽阔而高远,可以从中轻而易举的找出北斗七星。如果有晚风吹来,一定是从河面拂上来的,沾染着河水清粼粼的气息,经过一片片庄稼地,再爬过一座座山峰,携带着庄稼淡淡的清香。单铭皓牵着苏菲的手,在这美轮美奂的景象中拥吻着。
而如今单铭皓的存在犹如一个恶魔。在这个家里,他突然大声说话,他敲门的时候,他拿起菜刀切菜时,苏菲都会感到莫名的心颤和不适。这个家里的每样东西似乎都笼罩上一层不祥的阴影。为了维持这段婚姻,她已经做到无限的包容和隐忍,单铭皓却在一次次突破她的底线。
她看着他,拿起手中的尖刀狠狠刺下去。她用自己的想象力不断地、疯狂地刺杀着他。“恨”的因素是致命的,像一剂稀释在生活中的毒药。为了能尽快结束这种不正常的生活。苏菲不敢再闭上眼睛,她害怕睁开眼睛后,分开的这种想法又消失。就这样,她一夜没睡。
天亮后,苏菲送新新去上学,单铭皓跟在后边,苏菲所到之处必有单铭皓的身影,他像一个跟踪狂,无时无刻地监视着苏菲的一举一动。他害怕,他怕苏菲不理他,不爱他了。
苏菲对单铭皓笑了笑,她没有赶走他,她什么也没有说,她对他淡淡地,浅浅地,不露声色地笑。那个足以令人瑟瑟发抖的,诙谐的、鄙夷的笑容并没有吓退单铭皓。ωωω.χΙυΜЬ.Cǒm
对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来说,一个柔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对他是没有任何伤害能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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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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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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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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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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