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清冷的黄昏,残阳如血般落在远处的山峦里,我卧睡在翠湖旁的巨石上。而离若是一个路过的美丽女子,给我披上了一件厚实的外衣,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我们坠入了彼此的眼波荡漾之中。
在我的记忆里,替我盖上衣服的其实是袁尚。
而恰好离若化身成女子从湖边走过,袁尚看得出神以致将衣服直接扔在了我的头上,我朦胧中用手拔开衣衫,却被衣带牵扯,失足跌落在冰冷的湖水之中。
那其实是场尴尬的相见,但在那尴尬之中,我却见到了离若的笑容,那种足以让我忘记自己身份的倾城之容。
袁尚总是会在闲暇时候过来找我,替我带些酒和吃的,而我和离若开始习惯于沿着翠湖行走,流连山色湖光。
离若尽力掩饰着自己的身份,而我依然能在她身上嗅到一丝腥味,我知道她一定吃过人,但我不想去追究。
她在我面前,天真得就像一个孩子,跳跃着,旋转着,从不愿意安分走路。安静的时候,她又盯着翠色的湖面发呆,她做的所有事情,都能让我在静立的时候心生温暖。
为了掩饰着自己的猎灵人的气息,我经常换衣服。穿香草狠狠薰过的衣服,能在一定程度上遮掩我的气息。
那是短暂而无忧的时光,有一天她固执地要念诗给我听。
一直以来,她甚至很少和我说话,却说要念诗给我听,我甚是诧异地坐在圆石上,她轻提裙角,装模作样地沉思一会儿。我看得出她对将吟的诗已经构思很久了。
她声音抑扬顿挫,动作有板有眼,“君前行路自洒逸,妾落碧茵身蜿蜒。”
我以为会有很长,笑吟吟地等着下文,她却涨红了脸,说,“我,念完了。”
“你等着我接?”我说,我听出她的诗里说了她的身份,却故作不睬。
“能听懂吗?”她见我不针对她的诗句,问。
“挽剑当赠牵牛子,昏日晨阳同赏玩。”我将她轻拥入怀,“能听懂吗?”
“不是懂不懂的问题,是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是吧?但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所以我想告诉你。”她局促地说。
“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大笑着,心想自己的气息还是太重了,熏香果然无法掩盖住。只是这样的傻瓜,还敢待在我的身边。
袁尚的故事里,我作为神仙和一个凡间的女子幸福美满地生活在落雁山上,而实际上,那也是我的想法,只是,在实现这个愿望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意外。
秋季里,一个半灵进了解语所在的城市。那个有着旺盛半灵特质的家伙,带着嗜血的本性,带着对灵的复仇使命,将在秋季里虚弱无力的解语逼上了绝路。
我阻止了一切,却也身受重伤,濒临死亡。那时的我依然想着与离若的约定,要袁尚送我上山,死在半路之后,我让袁尚将我连带着我的“逝”,葬在了落雁山的近处。
在“镜”中,我颇为感激地看着袁尚聚精会神地讲那个虚假的传说,回忆那些与真实相关的东西。
我真该当面感谢,但我所见的只是已经发生的,只是过去的影子而已,所以无法实现。
桃花没注意听故事,只是望着袁尚面露欣慰,故事并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可以见到爷爷,感受天伦之乐。
真高兴还是能替她做点事情。
往事已矣,逝者如尘,活着的人,怀揣着温暖的记忆,继续生活吧。
我整理好衣服,迎着阳光,迈入新天地。
这是一个美丽的村子,一条晶莹剔透如玉带的小河从中穿过,十几户人家星星点点布列在或高或低的位置。傍晚时分,炊烟袅袅,村口有几个顽童嬉闹玩耍,围着一棵巨大的榕树追逐。
我顺延着道路前行,在经过榕树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尖叫,一个黑影从我头顶茂盛的树叶中猛扑了下来,不及闪躲已经触及眼前,将我扑通砸翻在地,整个视野里我只看到昏黄的天空和绿色的树冠。
眼睛慢慢放向被重物压着的腰部。
是个小女孩子,约莫八九岁,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灰色的衣裙。她安然地坐在我的身上,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天真无邪地望着我,似乎在细细打量。“咦?”良久,她开口了,一脸恍然大悟,似乎有很多的话都涌上了嘴边,嘴缓缓张大到了圆形。
“咦什么?”我莫名其妙地望着她。
“没什么。”她摇摇头,收回了所有的表情,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咂巴咂巴嘴,走向了榕树。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扫着我,可能感觉到我没在注意她了,撒开脚丫子一溜烟窜走了。
“这家伙。”我摸着有些疼痛的腰站起来。
踩在碎石堆积起来的狭窄河堤上往村子的中央走,开始有妇人叫自家的孩子回家吃饭。孩童追逐而过,带起的气流沾染着我的长衫,孩童特有的不知疲倦与张狂在他们身上弥漫。
山坡处的小茅屋还在,门口一张木头桌子摆放着一个木桶和两个瓦碗,和多年前一样。
茅屋里亮着灯,但在昏黄的光线下,还是有些暗,我上前推开门,看到头发银白的释梦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来了。”释梦慢慢地睁开眼,对我说。
“让你久等了。”我恭敬地点了点头。
“你还是这么年轻。”释梦笑了笑,“你们果然是被女娲宠幸着呢。”
“岁月只是在我们的生命里显得有些迟缓。”我掩上门,靠着墙站着。既然她认错了人,我也没想着要过多解释。
就让我延续着上一世的生命和记忆,来完成他未能完成的一切吧。
茅屋显得有些低矮,让我不得不佝偻着身子,“这个村子倒是一切都没发生什么变化呢,比起我们来,它才是真正永恒的东西吧”
“依旧有耕作的大人,依旧有奔跑嬉戏的孩子,依旧有奔流不息的河流,也依旧有冉冉的炊烟,如果忽略那些面孔,只看这些的话,的确是没有任何改变,呵。”释梦站起来,望向窗边,透过这个窗,可以看到整个村子的面目,“两百年里,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景象。”
“也难得你不厌烦。”我感慨。
“为什么要厌烦呢?”释梦欣然低眸,背向我问,“你来不会只是为了探讨这些吧?”
“要你帮忙找些东西。”我说,“瑶草和苜囬,这个世界上,应该还有它们的踪迹吧?”
“那样的灵物这个世界倒是存在,只是觊觎它们的灵们也不在少数,凭你恐怕不是对手。”释梦说,“你又何必去逞强行事呢?”
“没能保护好,所以不得不做些事情。”我拿出离若握在手里,有些怅然。
“你真是喜欢乱来啊。”她回过头,“瑶草和苜囬相隔千里,一能起死,一能回生,起死者肉身活化,回生者魂体复归,但它们都没有恢复灵体的功能,你确定只要这两者吗?”
“让她重新来过吧,那些过去的记忆,不要也罢了。”我低头望一眼离若,说。
“明早我会告诉你详细的地点。”释梦说。
“村口那个孩子……”我应承之后,目光扫向了那棵大榕树。
“留意到了?”释梦顺延着我的目光望去,看着大榕树下先前那个撞在我身上的小女孩子正一个人往村外走。残阳的昏黄暮色让她的背影显得极其萧索,她踢着石头,继续一个人的玩乐。
“如果不是撞到我身上,我几乎嗅不到她身上的气息。”我笑着说,“你能容忍她进入村子,应该有你的想法吧。”
“只是只雏鹰而已,大概厌倦了高崖深山,所以跑到人世来玩乐,和我当初何其相似。”释梦轻轻叹声,“人世的乐趣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呢,甚至不惜被族类驱逐,她应该也只是拥有着这样的心而已。”
“我听说通天狐族能占卜凶吉,能知过去未来,却无法猜透别人的心,果然如此啊。”我说。
“莫非你发现了些其他的东西?”释梦皱了皱眉。
“你不觉得她有只手一直捂着腹部吗?”我忍住笑意,用手指了指,“以我看来,她一定在衣服里藏了东西。”
释梦仔细地看了下,终究视力不行,无法看清,只得闭上了眼,开始用术。待她睁开眼时,有些怒意弥漫上她的脸,“这小丫头,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偷鸡!”
“哈哈!”我笑到弯下腰来,“鹰竟然在狐狸嘴边偷了鸡去。真是闻所未闻啊,大概也只有这个小妮子能做得出吧。”
“太可恶了,这丫头经常来的,也不知道偷了多少去!”释梦将脸涨得通红,此刻的模样已经完全与老妇人的身份不相符合了,更像个小孩子。
“看她如此小心翼翼,大概早就知道有你存在了,是个有心的家伙啊。”想到她先前的表现,我早就认定她是古灵精怪,只是没想到如此之快就能见识到更多的东西。
“分明就是挑衅。”释梦幽幽地说,“得给点颜色让她瞧瞧。”
灵们的领域意识开始作祟了。即使在人世待了那么久,骨子里还是有着无法被抹去的东西。因为有着自傲的力量,所以会在第一意识里将处理问题的方式认定为武力。也因为自傲,所以不能容忍别人的挑衅。
明明一个幻化成了年近古稀的老妪,一个幻化成了顽皮孩童,在本质里,却都还是灵的心。
“你只是说说而已的,对吧?”我故意问。
“怎么可能……”释梦反驳着。
“也许我能说服她不再来偷鸡吃。”我打断她的话,“你来到人世不就是喜欢这种和谐的景象吗?想要学会和同类和睦的相处着生活,正是如此,才宁愿舍弃了有着狭隘种族观念的族类,来到人世吧。”
“你还记得。”释梦停顿下,自嘲地笑了声,“我自己反倒忘记了。”
“人类以脆弱之躯、微薄之力却能常存于世,正是因其团结包容,相互依存。如若各自为战,必然早就覆灭了吧。”我说。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说教。”释梦微微笑道。
“也要有人能听懂,我才说得下去呢,不然即使说了,大概也被认定是疯言疯语吧。”我轻轻叹道,“只可惜,现今的人类慢慢淡忘了这一点了。”
“你总是喜欢这么悲天悯人吗?”释梦摇摇头,也轻叹一下,“猎灵人的身份真不适合你。”
“我觉得挺好。”我说,“如果不是这个身份,又哪能看到这么多!”
“那倒也是,你说能说服那个小丫头不再来偷鸡,我倒想听下你会如何做?”释梦点点头,接着问。
“我想要带她走。”我也是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这可能很难。”释梦皱了皱眉。
“也许会很容易。”我胸有成竹。
“为什么?”释梦诧异于我的肯定。
“她是鹰啊。”我望向已经黑寂的远山,太阳已经沉下最后一线,“鹰的骨子里向往宽广的天空,向往自由翱翔,她会愿意和我去天下各处的。”
“要获得你所需之物,的确是需要很多帮手呢。”释梦明白了我的想法。
我相信我的半灵之体还存在,但经过尝试却无法唤醒雪女。经过上次与重黎一役,她也伤得不轻,大概得经过长时间的休眠才能得以恢复。
释梦说我不是那些觊觎瑶草和苜囬的灵的对手。这样的话不由得让我很是失落,她这种口吻的对象其实是我的前任,那个全然觉醒了的猎灵人。既然都只是如此评价,对我这个刚刚觉醒,力量几乎只能发挥前任十分之一的家伙,说去白白送死都不为过。
如释梦所说,我必须得要很多帮手,我必须得借助别人的力量。这一点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我就已经意识到。
天明之后,在释梦那里拿到了有关瑶草和苜囬的具体信息,我守在了进村的路口,开始等待那个鹰族的小丫头。不久之后,她一脸天真无邪地唱着童谣而来,而此刻的村子,还在一片宁静当中。
我蹲在地上,把玩着两块小石头。
她与我擦肩而过,完全忽视我的存在,我也不出声,依旧玩石头,任她远去。她跳着蹦着大约离我七八米远之后,才回过头来,皱眉说:“你怎么不叫住我?”
我抬头看一眼她,不出声,又继续玩石头。
“喂,我跟你说话呢!”她几步跨上前来,叉着腰站在我面前。
“干什么?”我装傻。
“那只老狐狸真是狡猾,知道自己不是我对手,就在外面找人来帮忙,一点都不厚道。”她气哼哼地说。
“哦。”我这才拍拍手站起来,面带笑意,“我早就听说鹰灵双眼如炬,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寻常啊。”
原本我以为她初次见我时只是故作姿态,以逃避我追究,却没想到,是识破了我的身份。ωωω.χΙυΜЬ.Cǒm
不同的灵,具有不同的天赋本领。
就如通天狐族可以以微弱法力幻化人形一样,鹰族天生就具有鹰眼来洞察别类的本体。
不止如此,他们似乎天生洞察力就很强,对隐匿的危险有着极强的识辨能力。
在此之前,我单单只是觉得这小丫头机灵,而且灵气不明显才想要让她随我同行的。直到这一刻,我才更加确定了让她做我的帮手。
我将这样的决定归因为直觉。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她嘟着嘴瞪着我。
“什么问题?”我诧异地问。
“为什么不叫住我?”她重复了她最先的问题。
“你自己会走回来的,我为什么要叫呢?”我笑着说,“如果硬要有个理由,那就是,我相信你。”
“切。”她却不满地冷哼一声,“你只是太冷血而已,我父亲说得对,猎灵人都冷血,我原本不相信的,今天见识到了。”
“这跟猎灵人冷不冷血没关系好不好。我只是测试一下你的能力而已!”我大为不满,随手甩掉了手中的石头,砸在前方路中央的沙地上,一堆沙土伴随着软塌塌的茅草垮塌了下去。
的确,在她的前方有陷阱,不过只是一个简单的陷马坑。我挖了半晚上才挖好的,不深但很宽,这样,她“中奖”的概率会比较高,我只是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洞悉的能力。
她却将问题锁定在了应该叫住她之上,这让我很费解。
我是猎灵人,在她的心目中是被老狐狸叫来杀她的猎灵人,更是她老妈口中的冷血猎灵人,有什么理由要叫她?而她又有什么理由相信我会叫住她?
我们是完全对立的两方,她却在觉得我喊住她是件理所当然的事,这个世界的逻辑都跑哪去了?我脑子乱了。
“这还差不多。”她颇为得意。
“什么差不多?”我混乱的脑袋已经无法想明白很多问题。
“虽然测试我的能力这种借口很烂,但考虑到你最终还是毁坏了自己的陷阱,坚定地选择了弃恶从善,这让我很是感动,我对你还是比较满意的。”她一本正经地点头,而且显然因为兴奋带上了点鹰族特有的方言。
“那真是多谢,可是,你到底是不是因为久居深山老林,所以对词语的用法比较生疏?‘弃恶从善’这样的词语怎么能用来形容原本就单纯善良的我呢?”我嘴角抽搐了几下,完全被她拉走了思路。
“我妈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我看也还好,猎灵人也是孺子可教的类型,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恐怖嘛。”她根本就忽视了我的抱怨,自自顾地抓了抓脑袋。
“孺子可教?”我语塞,这娃的启蒙老师是谁啊,我见了绝对剁了他!
“你听不懂?”这下却听清楚了,她瞪大那无辜的眼睛,“我给你讲解一下啊,他的意思就是说,像你这样的孩子……”
“我懂了。”我打断她的话,兀自蹲下,用手在沙地上画圈圈。
“功德无量。”她闭上眼双手合十朝我鞠了个躬,然后表情冷淡地转过身去,朝来路飞奔而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我这才恍然大悟。
被这小丫头忽悠了!
连忙挽起青衫,飞步的了上去。
森林是灵们的领地,小丫头一窜入幽深的森林就失去了踪迹,但我没想要放弃,对于同时拥有洞察和洞悉能力的鹰眼,我很需要。这会让我在之后的路上少很多的麻烦。
破败腐朽的树根、枝丫和落叶堆积着,厚实的树叶在头顶犹如华盖般覆盖,清晨的阳光无法透入,我穿着单薄的青衫,阵阵凉意袭来。
越往前行,越是阴冷,越是能感觉到压迫感,幸好在此之前已经记下了她的气息。虽然她灵气单薄,但施展以血为代价的追灵术,那淡绿色的气息还是能看见的。
一直到了悬崖之下,抬头一看,绝壁高耸,隐约有威严压迫之意象,有老鹰之类盘旋于天空之上,发出尖啸的声音。
只在片刻之间,数个黑影就悄然地从附近的山崖和大树之间出现了。那枭红的眼和蓬松着的硕大体型无一不昭显着他们的敌意。
“此为我族领地》尔乃何人?胆敢擅闯至此!”一只黑鹰缓缓停落在我面前的一棵大树上,身体渐渐地变成一身黑色战甲的少年,但嘴和鼻子却依旧是鹰灵的尖嘴。
由于那尖嘴导致话音也是无比尖锐,一点也不好听。
变幻的过程之长,以及无法变化完全的身体,以此可以判断出,他的灵力很弱。
这少年是小头领,而其余的鹰灵,修为更低于他。
大概,就算能看到我猎灵人的本体,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乃在外游历的灵,观此处山灵风秀,知有特异灵族在此,故来拜会。”我撒谎道。
“我族类不与外界往来,你还是走吧。”黑鹰少年果然修为欠缺,相信了我的灵身份,但话语也并不友好。也难怪,灵之间原本也是不太友好的。
但这份不友好总不至于像对猎灵人这样的天敌来得猛烈。
“其实我是被刚刚过去的那位邀请来的,她步子快,我一时没能追上……”我只好再出一招。
“你认识我们的公主?”黑鹰少年质疑的望了望。
能自由外出,而且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我早知道在族内身份也不会低,却没想到高到如此地步。
“正是。”我点头,一副我跟她很熟的模样。
“是这样?”黑鹰少年低眉思考,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那,我就先进去了。”我抱了抱拳。
他们没有阻拦,我一阵窃喜,想着还是这些家伙单纯啊,民风淳朴。
待我从他所站的大树枝下过了之后。
“公主说,有跟随者,擒拿之。”黑鹰少年冰冷的语气在我后方响起,语气中带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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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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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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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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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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