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咸丰与恭亲王秘史
(1)道光密定储位
清宣宗道光皇帝旻宁,三十九岁即帝位,在位三十年,死时六十九岁。他一生共有后妃二十多人,先后给他生了十个公主、九个皇子。其中,皇二子奕纲、皇三子奕继早夭,皇长子奕纬也于皇四子奕出生前两个月死去。皇五子奕,于道光二十六年过继给道光之弟和硕惇恪亲王绵恺为嗣,袭郡王位。道光帝晚年又陆续得了皇七子奕、皇八子奕和皇九子奕,但都年幼无知。所以,在诸皇子中,惟有四皇子奕和皇六子奕有立为储君的可能。
奕的生母孝全成皇后钮祜禄氏,于道光十一年六月初九日丑时,在圆明园湛静斋(后改称基福堂)生皇四子奕。在奕还不满十岁时,即道光二十年正月,孝全成皇后就病死了,年仅三十三岁。她死后,奕由皇六子奕的生母静贵妃抚养。
奕、奕兄弟二人年龄相仿,一同在书房学习,静贵妃抚养奕如同自己的儿子。奕为中宫所生,而且居长;但奕的才华却胜过奕,并且“与文宗(咸丰皇帝奕)同在书房,肄武事,共制枪法二十八势、刀法十八势,宣宗赐以名,枪曰‘棣华协力’,刀曰‘宝锷宣威’”。道光帝喜爱奕,还曾赐给白虹刀一把。
道光帝晚年,为建储传位事颇费了一番心思。《清史稿·杜受田传》中载有:“文宗自六岁入学,受田朝夕纳诲,必以正道,历十余年。至宣宗晚年,以文宗长且贤,欲付大业,犹未决,令校猎南苑,诸皇子皆从,恭亲王奕获禽最多,文宗未发一矢,问之,对曰:‘时方春,鸟兽孳育,不忍伤生以干天和。’宣宗大悦,曰:‘此真帝者之言!’立储于是密定,受田辅导之力也。”对于这件事,在清人笔记或其他史料中也有相似记载。
道光帝死后,大臣们在秘密建储匣内同时发现两份谕旨,一份为“皇四子奕着立为皇太子,尔王大臣等何待朕言,共同心赞辅,总以国计民生为重,无恤其他。”另一份为:“皇四子奕立为皇太子。皇六子奕封为亲王。”这两道谕旨,充分说明当初道光帝的矛盾心情,虽然他最后决定传位给皇四子奕,但他不想委屈了另一个宠儿奕,因而同时决定封奕为亲王。
(2)兄弟失和
奕即位,改元咸丰,并遵照道光帝遗旨,封奕为恭亲王。但奕对奕即位,不怎么心服。咸丰三年十一月,恭亲王奕受任军机大臣,不久便以亲王身分任军机处领班军机大臣,咸丰帝也常召见奕议事。但奕为人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让人生厌。久而久之,兄弟之间逐渐由猜疑而不和,此后,终于为静皇贵太妃受封皇太后一事暴露无遗。
静皇贵太妃,即恭亲王奕生母静贵妃,姓博尔济吉特氏,是刑部员外郎花良阿之女,生于嘉庆十七年,初入宫时为贵人,后晋封为静嫔、静妃。道光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丑时,生皇六子奕,后又晋封为静贵妃。孝全成皇后死后,升为皇贵妃。因宣宗密定储位,立奕为皇太子,所以奕生母不能再册立为皇后。
静贵妃一生共有三男一女,因抚养过奕,咸丰初年被尊封为康慈皇贵太妃,皇帝奕还经常到寝宫寿安宫问候,对她格外尊敬。但她自恃抚育皇上有功,一心想得皇太后封号。奕也想通过生母晋封皇太后以扩张自己权势。
但咸丰帝对此并不愿意。认为先帝妃嫔被嗣皇帝尊封为皇太后的,前朝还没有先例。而嗣皇帝的生母,被尊封为皇太后的却有例在先。如顺治帝生母孝庄文皇后、康熙帝生母孝康章皇后、雍正帝生母孝恭仁皇后、乾隆帝生母孝圣宪皇后和嘉庆帝生母孝仪纯皇后等。所以,康慈皇贵太妃的皇太后封号迟迟定不下来。
咸丰五年,康慈皇贵太妃病危。一日,咸丰帝想入内省视,适遇恭亲王奕从里面出来,咸丰帝询问太妃病情如何,奕跪泣言道:“已笃!意待封号以瞑。”咸丰帝仓卒间不置可否,只随口答应两声。奕认为咸丰帝已经认可,赶忙回到军机处恭办皇太后封号事宜,迫使咸丰帝在同年七月初一日不得不传旨,“尊康慈皇贵太妃为康慈皇太后。”事后,咸丰帝十分气恼,认为这是奕有意挟制自己。所以,七月初九日康慈皇太后死后不久,便颁发谕旨:“恭亲王奕于一切礼仪多有疏略之处,着勿庸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宗人府宗令、正黄旗满洲都统均着开缺;并勿庸恭理丧仪事务、管理三库事务,但在内廷行走、上书房读书,管理中正殿等处事务,必自知敬慎,勿再蹈愆,尤以付朕成全之至意。”
同时,咸丰还下令“减杀太后丧仪”,不按皇太后礼发丧;在上谥号时,不系宣宗谥,即不加宣宗成皇帝的“成”字,以示区别于其他皇后。《清史稿·后妃传》载:“康慈死后,上谥曰:‘孝静康慈弼天辅圣皇后’,不系宣宗谥,不附庙。”创清代历史上皇后不系皇帝谥号的特例。到同治皇帝登基时,才改为宣宗的谥号,称“孝静成皇后”。
恭亲王奕被撤去军机大臣以后,虽在咸丰七年又被重新受命任都统,但是咸丰帝周围的肃顺一派势力强大,不断打击和中伤恭亲王奕。所以,咸丰执政时期,恭亲王奕一直得不到宠任。
2咸丰与恩师杜受田秘史
1850年,即道光三十年,爱新觉罗·奕登基皇位,他当年才十九岁。
十九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踌躇满志,登基后的第二个月便连下三道谕旨,求言求贤,一时间,震荡了大清皇宫。一些渴望建功立业的臣子们纷纷上奏,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建议,其中倭仁、曾国藩成为佼佼者。他们一出场,便受到了咸丰皇帝的褒奖,得到朝廷重用。
这种求言求贤一改道光皇帝末年那种作风,使十几年来死气沉沉的朝廷大大改变了面貌。这不能不说是年轻的咸丰皇帝初年的政绩,而这一政绩的取得完全依赖于他的恩师杜受田。
还是奕六岁的时候,父皇道光皇帝经过慎重考虑,为他拟选了一位汉文师傅,便是杜受田。杜受田,字芝农,山东滨州人。道光三年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此人熟读孔孟之书,是清代著名的儒学家、古文学家。
从奕六岁至十九岁登基,除了几个特殊的日子,如当年奕生母全皇后亡故,还有每年过年那几天,师傅不见面外。不论春夏秋冬、严寒酷暑,每日奕都要按时到上书房,受教于杜师傅。所以,师生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可以说,登基后的咸丰皇帝对杜师傅的依赖性更大了。
当时,杜受田只是个太傅,天子听朝,他不便多说什么。为了让师傅随朝听政,咸丰皇帝特谕杜受田为吏部尚书、调刑部尚书、协办大学士,虽然他还不是军机大臣,但在咸丰的决策过程中,他却起着比军机大臣还重要的作用。
光阴荏苒、斗转星移,一转眼,已是咸丰二年春,新帝登基已整整三年了。人们对这位年轻的皇帝寄予厚望,翘首以盼更完善的政策出台,使国家摆脱贫穷,百姓安居乐业,英夷不再进犯。
取得初步成就的咸丰皇帝此时被众臣捧着、吹着,在一片喝彩声中,他有些飘飘然了,处理朝政显露出浮躁的情绪,杜受田及时发现了这一问题,婉言规劝,起到了一定的成效。
1852年春,一连三个月都没下雨了,寒冷的冬天,四川、陕西一带出现了多年不遇的少雪天气。这是以小麦种植为主的农田区,小麦过冬需要“厚厚的棉被”——大雪,可是天阴了多少回,可就是没下过一场大雪,雪花零零、薄薄地下一层,第二天便化了。老百姓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老年人成群结队,出村敲锣打鼓,祈求上苍多降瑞雪。
“二大爷,您老德高望重,一生积阴德,您求求老天爷,老天爷会答应您的。”一位五十来岁的庄稼汉恳求一位八十来岁,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叹了一口气:“唉,这几年,咸丰爷又是求言,又是求贤,希望多几个忠臣帮他治理大清,老天爷应该全看在眼里呀。应该风调雨顺的年景,可为什么偏偏不是大水,就是大旱,还有这腊月里不降雪,正月里不见雨。愁死人了,唉!”
村民又是敲锣、又是打鼓;又是烧香、又是磕头。折腾了好一阵子,天也没应、地也没灵。依然是阴沉沉的天,灰蒙蒙的地,就是不见一片雪花飘下来。
一冬少雪,麦苗又枯又黄,干巴巴地趴在地上,就像一块块烂头疤。咸丰皇帝看到了地方官员的奏折,愁眉不展。
“皇上,奏章上写得是实情,四川、陕西一带,三个月来旱情严重,今年夏季小麦几乎颗粒无收,现在灾民饿殍遍地、携家带口、四处逃荒,惨啊!”
杜受田手捻花白胡须,感慨万千。二十二岁的咸丰皇帝从小生在皇宫,长在紫禁城,几乎没出过京城,什么是“饿殍遍地”,什么是“惨不忍睹”,什么是“卖儿卖女”,他根本没见过,只是听杜师傅描述罢了。
“师傅,他们家里难道就没有囤粮?”
年轻的天子还认为广大农民家家都很殷实。杜师傅摇了摇头:
“农民背朝青天,面向黄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生劳累,尚不得温饱。年景好了,勉强能吃饱;年景不好,卖儿卖女者有之,逃荒要饭者有之,一根上吊绳了此一生者也有之。唉!”
杜师傅重重地又叹了一口气,咸丰皇帝问师傅:
“如此大面积出现灾情,灾民几十万,该如何处置呢?”
“皇上,赈灾救民乃朝廷之道,臣恳求皇上急颁谕旨,令各地官员打开粮仓,运往四川、陕西一带,以赈灾民。”
“朕这便召见群臣,不过,国库乃防患之用,也不能全去赈灾呀,朕认为应号召群臣节衣缩食,献粮献银,以赈灾民。”
听到这话,杜受田用赞赏的目光望着他的这位特殊的学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上的确爱民如子啊!”
咸丰皇帝能有今天,可以说与杜受田十四年的上书房潜心教导分不开的。杜受田一生研习儒家经典,极力倡导儒道的“仁”与“义”,奕从小便潜移默化地深受其影响。杜受田多次在关键时刻为奕开一剂良方,帮助他顺利通过一个个“关卡”,直至今天。当年道光皇帝校猎南苑,六阿哥奕骑射技艺远远高出四阿哥奕,杜师傅经过深思熟悉,决定献上一扬长避短的良策。射猎中,奕满载而归,奕两手空空。道光皇帝龙颜不悦,可奕陈述了自己的理由:春天百兽繁衍后代,不忍射杀。一席话,说得父皇改变了对奕的看法,认为这个皇子具有儒道思想,“仁”字当首。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也使道光皇帝对奕大加赞赏。三年前,病危中的道光皇帝临死前,把几个皇子叫到面前,询问他们治国安邦之策。六皇子奕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可四皇子奕跪在病榻前,泪流满面,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其爱父之情打动了道光皇帝。
“四皇子乃仁义之人,将来他治天下,必是仁君。”
而这一招,也是杜师傅亲授的,果然奏效!如果说咸丰皇帝顺利即位,有杜师傅的一份功劳的话,他登基以后,三年整顿初见成效,更有师傅的一份功劳。
此时的咸丰皇帝已离不开杜受田了。他治理国家、处理朝政,明里天子听朝、批阅奏折,实际上杜师傅暗中相助、献计献策。
“师傅,不知朕下谕旨,让群臣解囊相助,赈济灾民,群臣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咸丰皇帝早就听师傅说过,“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朝廷上下,个个贪财,很少有廉洁奉公的。尽管这几年来,咸丰皇帝下决心整顿朝政,但贪官污吏屡禁不止。他很清楚,让朝臣、各级官员拿出钱财赈灾,虽然只不过是他们贪污的一小部分,但他们能乐意吗?
“依臣之见,皇上首先做出表率,不怕群臣不应。”
“师傅所言极是。”
几天后,乾清宫大殿之上,又有大臣呈奏章,报告灾情:
“启禀皇上,四川灾民流离失所、陕西灾民已有造反之举。”
端坐在龙椅上的咸丰皇帝果断地说:
“各地打开粮仓,拿出储备的五分之一,速速运往灾区,以赈灾民。”
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点了点头。这时,御前大臣又高声宣告,为了赈灾,皇上拿出养心殿的月银十万两白银,即刻送往灾区。此外,还有宫中收藏的古玩字画之类,变卖后,将所得银两也全部用于赈灾。此言一出,大殿之上一片哗然。众臣做梦也没想到咸丰皇帝会来这一手,只有太傅杜受田应答道:
“臣杜受田出资二万白银,以赈灾民。”
大家一齐转向杜受田,这时大家才明白,皇上做出这样的决定,是杜受田一手促成的。就是再不乐意,也无可奈何。
“臣出资一万两白银。”
“臣出资五千两白银。”
“臣出资二万两白银。”
……
一个上午,就筹集了二十万两白银,咸丰皇帝露出了微笑,他心中暗想:“师傅此计妙也!”
咸丰皇帝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可是,父皇留给他的是一个烂摊子。洋人不断进犯,太平天国运动犹如野火,一发不可收拾,全国各地灾荒严重,这一切都让年轻的天子发愁。他几乎有些动摇了,也有些后悔和老六奕争夺皇位,争得那么辛苦,伤了兄弟感情,可争来的是什么呢?是一把龙椅、一个烂摊子和一大堆的烦心事儿。他怨天尤人,感叹自己生不逢时,感叹国家时运不济。在无可奈何之下,咸丰皇帝想到了去拜天祭祖,祈求上苍及祖宗的保佑,让他平平稳稳做皇帝。
他先到了天坛祭天,又到了地坛祭地,最后决定出京城去慕陵、东陵祭祖。北京郊外二百多里地,有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苍松翠柏掩映于深山峡谷中,这儿躺着清朝的历代君王和皇后、嫔妃们。
咸丰皇帝的亲生母亲就葬在这慕陵,道光皇帝在东陵与他的三个皇后遥遥相望。他决定暂时放一放手头上繁忙的朝政,去拜祭先帝与生母。不过,他的这个决定,还是杜受田启发他做出的。
日日上朝听政,不是灾情,就是战况,由于咸丰登基以来,广开言路,让臣子说真话。大臣们便改变了道光末年报喜不报忧的作风,实事求是地呈报各地情况。
“皇上,四川灾民有造反的趋势。”
“皇上,陕西灾民已有少数人参加了捻党。”
“山东大旱,灾民有的投向太平军。”
“英夷再次提出广开通商口岸。”
……
咸丰皇帝头脑发涨、四肢无力、面色惨白,他有气无力地说:
“退朝。”
群臣面面相觑,不知所然,退朝后私下议论:
“皇上脸色很不好看,怎么了?”
“皇上急躁不安,很少有哟。”
“该不是皇上只听忧,不见喜,不高兴了吧?”
群臣议论纷纷,杜受田全看在眼里了,他暗自着急:
“皇上呀!师傅教你的东西都全忘了吗?师傅早已告诫过你,什么叫作‘宰相肚里能撑船’,什么又叫作‘平心静气,稳坐钓鱼台’,唉,如今你大殿之上表现出浮躁的情绪,让群臣看到了,有何反映,你知道吗?”
本来,出了大殿,下了台阶,杜受田想回家休息,他一想:
“不行,若皇上心绪欠佳,明日上朝依然会这样,岂不引起朝廷上下的震动。”
于是,杜受田径直走向养心殿。本来,紫禁城后宫为皇上、皇后、嫔妃的住所,不允许大臣们随便出入。可是,杜受田不受这种约束,他是特殊的人——皇帝的老师加密友。
咸丰皇帝回到养心殿,一个宫女见他面色苍白,便端了一碗燕窝粥上前:
“万岁爷,请用燕窝粥。”
咸丰皇帝心里很烦,他摆了摆手,示意宫女退下去。可谁知这位宫女偏偏不识相,她平日与皇上朝夕相处,很熟悉了,也没怎么见过皇上发火,便好心好意地劝皇上:
“万岁爷,少喝几口吧,瞧万岁爷脸色多难看。”
人在心烦时,最怕别人在一旁唠叨,偏偏这个宫女不知趣,唠唠叨叨的。她边说边将一碗燕窝粥递到了咸丰皇帝的面前。
“滚、滚、滚,滚下去。”
咸丰皇帝大吼着。接着便是啷一声,碗被摔到了地上。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宫女呜咽着。正在这时,杜受田迈进门来,他看见咸丰皇帝背对着门,双手都有点儿发抖,宫女满脸是泪,浑身打着哆嗦。
本来,杜受田到此,应通报一声,但此时咸丰皇帝正在气头上,杜受田生怕他一发怒,惩治那位宫女。所以,杜受田一个箭步跨了进来,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皇上。”
咸丰皇帝转过身来,杜受田发现他一脸的不高兴。
“师傅,快请坐!”对于师傅杜受田,咸丰皇帝永远是恭恭敬敬。自从父皇宾天后,咸丰皇帝就把师傅当成最亲最近的人了。
“皇上,近来你心绪不好?”
“嗯,内忧外患、灾情不断。难啊,做皇帝怎么这么难!”
咸丰皇帝仰天长叹,他的这种情形很让杜受田担心。杜师傅拉着咸丰皇帝的手,温和地说:
“做人难,做人杰难,做天子更难。可是,再难也要做下去。”
“师傅所言,朕也明白,只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大殿之上,朕就没听到什么好消息。”
咸丰皇帝在杜师傅面前无须掩饰什么,他道出了心声。
“难道皇上也爱报喜不报忧?”
杜师傅有些忧心忡忡了,他生怕咸丰皇帝被困难压倒,生怕才开始的好局面又被破坏,重新回到道光末年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氛中去。
“不,朕只是觉得治国安邦,太难了。”
年轻的天子觉得肩上的担子太沉重了,他几乎有些挑不动。
“皇上,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英夷敲开了大清的国门,太平军屡禁不止,反而愈演愈烈,今年又逢天大旱。臣认为,这些都是上苍在考验皇上,皇上耐心一点儿,等过了这几年,年景会好转的。”
对于风雨飘摇的大清江山,杜受田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他只能这样安慰年轻的皇上,他总不能与咸丰皇帝一道急躁发火吧。
咸丰皇帝望着窗外,感喟道:
“又是春天了,朕还记得八年前,也是春天,先帝带着我们皇兄几人校猎南苑的情景,历历在目,先帝却永眠于地下。”
感情丰富的咸丰皇帝于逆境之中,特别思念疼爱他的道光皇帝。杜受田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劝慰道:
“是啊,八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先帝已去三年有余,他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皇上登基以来举措得当,成就斐然,先帝会满意的。”
“师傅,这几日,我心情一直不好,就算本来好好的,一旦上了朝,听他们奏呈的一份份折子,尽是烦心事儿,情绪马上又变坏了。我已尽量压制自己,不要发作,可心里烦得很。”
咸丰此时像一个小孩子,在亲人面前倾吐所有的不快。
“皇上,臣建议你出去一下,换个环境调整一下情绪。”
“哪儿去?”
“去拜天地、祭祖宗,祈求上苍的保佑、祖宗的荫护。”
“拜天地、祭祖宗。嗯,好主意。”
咸丰皇帝那本来愁云密布的脸上一下子变了个样,出现微微笑容:“师傅,你总是妙计无穷。”
杜受田也笑了笑:
“这并非什么妙计,目前正值春光明媚的好时节,若不是这几年朝政繁忙,皇上早该南苑春围了。”
杜受田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满族是游牧民族,以骑射为专长,入关以后仍不改本民族的生活习俗。咸丰皇帝以前六代君王,每年春、秋两季总要出京猎骑。可咸丰皇帝登基这几年,政务繁忙,无暇出京校猎。今天被师傅这一提,他也觉得拜天地祭祖宗,加上南苑猎骑,美事一桩也。咸丰皇帝焉能不高兴。
“可是,朕出京数日,朝政如何处理?”
希望当一个好皇帝的咸丰时刻不忘自己的天职。杜师傅说:“出京几日无大碍,皇上可以让一个可靠的臣子留京代理几日,让他收下奏折,等皇上一旦返京,再做批阅。”ωωω.χΙυΜЬ.Cǒm
“也好,朕出去散散心。”
就这样,二十二岁的咸丰皇帝决定先拜天地,后祭祖宗,再春游一番。他临走之前,在乾清宫大殿之上,面对群臣,宣读谕旨,命师傅杜受田留京办事。几个不服气的大臣私下议论:
“什么留京办事,这分明是替天子看家。皇上的师傅嘛,当然与众不同!”
咸丰皇帝拜天地,并没有多大的感慨,依照皇帝传统惯例,天坛祭天,地坛祭地,他机械地磕头、祷告,求上苍保佑他平平安安做皇帝。可是,当他来到京郊慕陵、东陵时,心里就不是那么平静了。因为这苍松翠柏之中安眠着他的两位亲人:父皇与亲额娘。
此次出京,恭亲王奕随从左右,他与皇兄咸丰皇帝先到了东陵,拜祭父皇。奕与奕同是道光皇帝的心头肉,但人生命运却不相同,一个是皇帝,一个是亲王。皇帝与亲王只有一步之差,却是万里之遥。所以,兄弟二人的心情截然不同。
咸丰皇帝坐在龙銮中,十几个轿夫吃力地爬着山坡,半天的功夫才爬上东陵,停了下来。咸丰皇帝在御前太监的搀扶下,走下龙銮,坐在临时设置的龙椅上。他此时离东陵入口处,还有一二里路程,歇息了一会儿,他举步迈向山岰陵墓入口处,御前太监、宫女左右伺候,恭亲王奕及几个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随后。
一到入口处,随行人员便迅速摆上香炉、祭品等物。不一会儿,烟雾缭绕,香气四溢,咸丰皇帝在前,恭亲王奕紧随其后,拜祭先帝。
这日春风怡人,春色扑面,深山中,微微春风送来缕缕的清香。咸丰皇帝回想起八年前南苑校猎的情景,不禁泪流满面。
“父皇,儿来了,儿备受父皇宠爱,即位做皇帝,打算励精图治,重振我大清威武。可是,做皇帝怎么这么难啊!”
他默默地倾诉着,希望父皇在天之灵能听得到他的心声,为他指点迷津。他仰天远望,此时,从山谷里传来轰隆、轰隆的春雷声,咸丰皇帝龙颜大悦:
“父皇,你听见儿的呼唤了。刚才进山时,还万里无云,可一瞬间却打起了春雷,一定是你听见了儿的呼唤。父皇,你在天之灵可一定要保佑我啊,保佑儿平平安安坐江山!”
咸丰皇帝跪在陵前,三拜九叩谢先帝。此时,还有一个人,内心深处也很不平静,他便是恭亲王奕。
奕早年也是道光皇帝最宠爱的皇子之一,他博学多识、武艺高强、聪明伶俐、机智多谋。道光皇帝内心深处认为奕比奕略胜一筹,是大清二百多年以来,难得的文武双全、才貌过人的理想储君。
可是,奕太聪明了,各方面表现得太强了,加之庶出等种种原因,做太子的竟是差他一级的四皇子奕。至死,道光皇帝也还是犹豫不决的,这一点,奕心里很明白。他并不怨恨父皇偏心,而是怨自己的命不好,他把这个命运归结为上苍的安排。他甚至还有些感谢先帝,打破了陈规,在遗诏里封他为亲王,这种做法足以说明父皇对他的钟爱。
此时,拜祭父皇,奕更多的是感激。
“父皇,儿也来了,儿随皇兄而来。皇兄如今登了基,他励精图治,广开言路,甚得民心。可是,如今大清江山不稳,正值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战事频繁,灾情严重。皇兄肩上的担子太重了。父皇请放心,只要皇兄倚重我,我奕定当尽心尽职,辅佐皇上,携手共振我大清威武。”
一阵春雷轰隆、轰隆传来,奕默诵:
“父皇,你全听见了。你放心,儿臣决不食言,儿臣决心以实际行动告慰你在天之灵。”
离开东陵,咸丰皇帝一行人又来到了慕陵。这慕陵永眠着道光皇帝的前后三位皇后,其中一位便是咸丰皇帝的生母孝淑全皇后。这位全皇后在世之时,仅生奕一个皇子,不过,她当时主摄六宫,地位极高,又深得道光皇帝的宠爱。
星转斗移,全皇后离世十二年了,额娘的音容笑貌宛在,陵前却荒草丛生,一片凄凉的景象。还没走近陵墓入口处,咸丰皇帝便泪如雨下,他想起了十岁时痛失皇额娘的情景,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额娘,你陵前荒草丛生,儿来为你打扫干净。”
咸丰皇帝命太监、宫女及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们一齐动手,打扫陵墓。他自己也走上前,亲手拽去一缕青草,那情景的确很动人。
不一会儿,陵前便干干净净了,燃上香火,摆上供品。咸丰皇帝祭母真的动情了,他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弄得大臣们不知所措。还是恭亲王奕一席话,才止住了他的悲痛。
“皇额娘,儿臣告慰你在天之灵:四阿哥如今已登基,虽然政务繁忙,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但他不愧为大清的天子,登基三年,成绩斐然,百姓无不称赞皇兄为一代明君。”
咸丰皇帝收住了泪,感激地望了老六一眼,心想:
“毕竟是至亲,老六辅政的确有功,日后更应善待他。”
拜了天地,祭了祖宗,咸丰皇帝的心情好了起来,可是,年景依然没有好起来。到了夏天,四川、陕西仍然旱情严重,可山东、江苏、安徽一带却出现了百年不遇的洪水灾害,六月间黄河竟在山东境内破了坝,百姓死伤无数,一时间惨不忍睹。
本来,这几日特别憋闷,天上光打雷,不下雨,阴沉沉的天总是布满乌云。空气里一丝风也没有。咸丰皇帝坐在养心殿卧房里,两个宫女轮流地给他扇着大凉扇,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衫,一条宽宽松松的大裤子,大口大口地吃着凉西瓜。
近侍太监安德海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万岁爷吉祥!”
从小安子那表情上,咸丰皇帝就看出来了,这奴才有话要讲。
“什么事啊,快讲!”
咸丰皇帝最讨厌安德海平日里喜欢吞吞吐吐的。
“万岁爷,奴才刚才接到通知,说有六百里加急到。”
“什么?六百里加急?”
咸丰皇帝猛地站了起来。六百里加急仅次于最紧急的八百里加急,他作为天子,还能坐得住吗!安德海一看咸丰皇帝那架式,就知道皇上马上就要赶往大殿,召见重要的军机大臣,讨论六百里加急折子的内容。他连忙递上龙袍,帮皇上穿戴整齐,准备上殿。
天太热了,从养心殿到乾清宫,短短的路程,六个轿夫汗流浃背,浑身都湿透了。咸丰皇帝急匆匆地下了龙銮,直奔大殿。应召的几位大臣早已跪在殿下了。咸丰皇帝随口说了一句:
“众爱卿免礼平身!”
“谢皇上。”
因为不是正式上朝,虽也应有君臣之礼,但礼节比平时少多了。咸丰皇帝刚一坐下,便急切地问:
“什么事?”
奏章先到的军机处,军机处一般都是日夜有人值班,接到加急折子,值班大臣认为有必要马上呈报皇上,便即刻通知各军机大臣,他们看过折子后,进行初议,再快速通知皇上,大殿议事。所以,咸丰皇帝问“什么事”时,这几个军机大臣是清楚的。
“皇上,山东、江苏一带水情严重,前日山东境内黄河垮坝,百姓死伤严重。”
一听这话,咸丰皇帝舒了一口气。刚才一听说六百里加急,他还认为洋人的大炮又轰到了家门口呢。水灾严重,几日前就知道了,黄河破坝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值得这般大惊小怪吗?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他朝龙椅上一靠,显示出无所谓的神情,大臣们一看,有的急了。
“皇上,这事儿非同小可,不然山东巡抚也不会六百里加急呈折子。”
咸丰皇帝一想:“此话不错。水灾奏折天天都有,可如此加急折子还是第一回,看来问题严重。”
他又坐端正了,问道:
“死伤多少人,倒塌多少村舍?”
一位大臣沉痛地说:
“据报大水冲毁村庄十二座,全村百姓无一幸存,其他村子也被毁坏,据估计已死亡四千多人。”
“什么?什么?死了四千多人!”
咸丰皇帝瞪圆了眼睛,表示不相信,可大殿上几位大臣的面部表情却证实了这一骇人的消息。咸丰皇帝猛地问:“什么地方,朝廷命官是吃干饭的,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淹死?”
“山东、江苏交界处,丰县、沛县都有不少人死。”
“把知县给我斩了!”
咸丰皇帝真的动怒了。道光年间,他也曾听说过旱灾、水灾,可从来没听说过一次灾情竟死掉几千人。他能坐得住吗?
“皇上息怒,斩知县再容易不过了,不过能救活灾民的命吗?再者,杀了知县,谁来组织赈济流离失所的灾民?臣认为应该快快派一钦差大臣赶往灾区,亲自勘察,督导当地官员救灾救民。”
咸丰皇帝强压心头怒火,说:
“也对。可是,派谁去呢?”
他正在考虑钦差大臣的人选时,杜受田进了大殿。原来杜受田并不知道什么六百里加急之事,他正去养心殿的路上,正巧遇见御前太监安德海。这个小安子嘴巴不严,他为了讨好太傅,便说了这事儿。杜受田虽不知道加急的详情,但他知道,不是大事,地方官员绝不会呈上加急折子的。于是,他来到了大殿。他虽然不是军机大臣,但与咸丰皇帝特殊的关系,使这位太傅有出入大殿的自由。一看杜受田到此,咸丰皇帝便急切地说:
“师傅——”
杜受田猛地一使眼色,皇上马上改口:
“杜爱卿,你来得正好。”
“臣杜受田恭请皇上圣安!”
大殿之上,师傅给学生跪下了。
“爱卿免礼平身。”
杜受田这才站立起来,几位军机大臣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皇上,有什么紧急事儿?”
“爱卿,朕正想让人请你去呢。朕接到六百里加急折子,山东、江苏一带水灾严重,前日,丰县、沛县境内黄河破坝,淹了十二个村庄,死亡四千多人。”
一听这话,杜受田的脸色大变:
“如此严重灾情出现,当地命官都干什么去了?”
真是师徒俩,连问话的语气都那么酷似。咸丰皇帝也说:
“朕也是这么说的,朕认为出现如此严重事件,一定是当地知县玩忽职守、草率行事。朕正考虑派一钦差大臣,亲临灾区,勘察灾情,赈济灾民。”
“皇上英明,不知皇上可有合适人选?”
杜受田很高兴,他一手培养起来的皇帝是个明君,直接继承了师傅的仁爱之德,这也不枉费自己十四年的心血。
“朕尚没考虑谁去最合适。”
咸丰皇帝说罢,目光突然停留在师傅身上了,久久没有移开视线。杜受田从小看着他长大,皇上的一皱眉、一微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逃不过师傅的猜测。咸丰皇帝似乎在说:
“恩师,你去行吗?”
杜受田也望了一下咸丰皇帝,也似乎在回答:
“皇上,我做钦差大臣,合适不合适?”
君臣二人相对片刻,杜受田开口道:
“臣愿奉旨前往,赈济灾民。”
咸丰皇帝龙颜大悦,一拍龙案:
“准奏!”
两天后,准备就绪的杜受田在乾清宫大殿拜别了咸丰皇帝,带着十二名随员,快马加鞭南下了。
这一别,竟是师徒永诀!
这一别,咸丰皇帝永生难忘!
杜受田仅三天功夫就赶到了丰县、沛县破坝处。破坝后的惨景令他不忍目睹,有的村庄全泡在大水中,滔滔洪水吞没了田地、房屋,大水里到处漂浮着树棒、家具、死牛羊,还有无数的尸首。有的成年人怀里还紧紧搂着孩子;有的村庄,虽还剩几个村民,但这死里逃生的几个人,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活像个鬼。
杜受田默默地走在前面,几个随员及丰县、沛县知县紧随其后,看到钦差大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连个大气也不敢喘。
“大人、大人——”
几声衰微的呼唤声从一个茅草棚中传来,他走近一看,草棚门口斜躺着一个男人,看他那样子,已活不成了。他的身边还躺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女人的怀里抱着不满周岁的婴儿,婴儿也已奄奄一息。
“大人,救救孩子。”
女人鼻子一酸,落下了眼泪。一个随员默默地脱下自己的一个小褂,披在女人的身上,他刚想伸手抱过孩子,女人头一偏断了气。孩子还在拼命地吮吸着母亲的奶头,吸不到乳汁,孩子小嘴一张一张的,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惨无人道!你们都干什么去了!”
杜受田转身向知县大吼道。知县吓得连忙下跪:
“罪官愿接受大人的处罚。”
“革职查办,拉下去!”
杜受田一转身,抹去泪水。他从小生长在书香门第,官宦人家,虽也曾听说过饿殍遍地的悲剧。但是亲眼实见,这是第一次。他愤怒至极,一下子就处罚了十几个地方官员。接着,他命周围府县打开粮仓,赈济灾民。
正是六七月酷暑季节,大水过后,瘟疫四起,痢疾、霍乱就像狂风暴雨,席卷灾区。整整三天三夜,杜受田没合过眼。实在撑不住了,他靠在椅子上打个盹儿,突然,一阵剧痛把他弄醒,他手按肝部,咬了咬牙,可是疼痛难忍,他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
“大人,怎么了?”一个随员关切地问。
他指了指腹部:“没什么,这儿有点儿疼。”随员说:“是饿了吧,我马上吩咐厨子,做点大人爱吃的红烧乳鸽,再炖一只鸡。这几天大人太辛苦了,应该补养补养。”
一生清廉的杜受田摇了摇头:
“乳鸽免了,鸡也免了,来个家常豆腐就行了。”
一餐饭吃下来,杜受田竟疼痛了四次,大滴大滴的汗珠直往下掉,随员执意为他请来了大夫。老中医仔细诊脉:
“大人,你连日太辛劳,脾胃肝皆受损,必须静卧调养。”
大夫开了几剂药方,使杜受田疼痛缓解了许多,他决定明日启程南下,继续勘察灾情。
“大人,你身体欠安,不宜南下,还是免了吧。”
“大人,你在此静养几日,我等勘察后速来向你禀报。”
“大人,路途颠簸,于身体不利,大人慎思呀。”
随员们纷纷规劝,可杜受田手直摆:
“我杜某奉皇上之命,南下赈灾,不去灾区,有愧我主,有愧百姓。”
就这样,拖着一个病身子,杜受田到了江苏境内的清江。一到清江,他便召见知县,实地察访灾情,命知县开仓赈灾,清江百姓伏身在地,口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杜大人安康、长寿!”
就在百姓感恩戴德,口呼杜大人安康、长寿之际,一代老臣杜受田溘然长逝了。他死于赈灾的路上,死于肝病发作,死于百姓的欢呼声中。
杜受田之死,对咸丰皇帝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他几乎惊呆了,掩饰不住内心的悲伤,在大殿之上失声痛哭。哭声在紫禁城上空久久回荡,在场的人无不落泪。
回到养心殿,咸丰皇帝翻开他登基那天师傅所赠的《资治通鉴》和《论语》,泣不成声,哭了一会儿,他提起笔来,御书曰:
“忆昔于书斋,日承师傅清诲,铭切五中。自前岁春,懔承大宝,方冀赞襄帷幄,谠论常闻。讵料永无晤对之期,十七年情怀付于逝水。
“呜呼!卿之不幸,实朕之不幸也。”
在咸丰皇帝看来,他失去了师傅,又失去了一位至爱至亲之长者、失去了共谋大事的政治家。
咸丰皇帝决定隆重地为恩师发丧,以告慰师傅在天之灵。杜受田死在江苏清江,又是盛夏之季,扶柩回京困难极大,有人上奏请求就地发丧,可咸丰皇帝坚决不准,命京城官员南下迎灵柩,沿途地方官员护送灵柩,不得有误。
沿途地方官员岂敢怠慢,他们设法从井底取冰,保证尸体不腐臭,护柩队伍浩浩荡荡,历经大半个月,到了京城。
一到京城,咸丰皇帝便令恭亲王奕前往吊唁,又特谕杜府要大办丧事,其隆重程度几乎达到了王府丧事的规模。
杜府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举丧,恭亲王奕从杜府归来,如实禀报了情况,咸丰皇帝朱谕一道,赏银五千两。更让人殊目看杜府的是,咸丰皇帝居然打破常规,不等内阁参拟,便亲授杜受田为文正公。
杜受田入了土,百日祭典异常隆重。1852年11月15日,深居紫禁城大内的咸丰皇帝居然身着素袍,乘坐一顶黑色小轿子出了宫,直往杜府。小轿径直入了杜府大院,在正厅前停了下来。杜府上上下下戒备森严,所有仆人、丫头全都退了下去。
老太爷、杜受田之父杜堮拄着拐杖迎了出来,他的后面跟着杜受田之子杜翰。杜家爷孙扑通一声长跪在地,个个眼噙泪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上亲临敝舍,臣实在担当不起。”
咸丰皇帝欲语泪先流,亲手扶起杜堮,感慨万千:
“师傅早逝,朕悲痛不已;师傅教诲,学生终生不忘。”
说罢,他快步入灵堂,他抬头一看,只见师傅生前画像悬挂正中,两边是挽联,白花簇拥着杜受田的灵位。一见师傅画像,咸丰皇帝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抚灵痛哭:“师傅,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学生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来生来世,仍为师。”
在场的人无不感动,纷纷上前劝慰咸丰皇帝。
恩师去了,咸丰皇帝一下子就像塌了半个天;恩师去了,他要对恩师的家人一一安慰。三天后,咸丰皇帝特谕:
“授礼部侍郎杜堮为礼部尚书、授翰林院杜翰为二品侍郎。钦此!”
若干年后,咸丰皇帝又恩赏杜受田的三个孙子为举人。师徒关系虽然已经结束,但咸丰皇帝对恩师的怀念却一直持续到他热河宾天为止。
3咸丰与皇后秘史
清朝的皇帝大多有所作为,但咸丰皇帝简直就是一个纵情声色的花花公子。他得储登基之初,洪秀全太平军就已占领了半个南中国,并很快攻下南京,改南京为天京建立都城。咸丰帝在这样的危急时刻,心里虽然惶恐不安,但仍没有忘记为自己物色美女。他向全国下诏大选秀女,这简直是荒唐透顶,为此把大清国闹得怨声载道,民怨沸扬。他这个短命皇帝还为大清王朝造就了一位把持朝政半个多世纪的专横淫威、祸国殃民的女君主——慈禧太后。
咸丰帝有三位皇后。第一个皇后是萨克达氏,太常寺少卿富泰的女儿,道光时册为嫡福晋。可惜她在道光帝死前一个多月就去世了,只差几十天没能赶上丈夫登基大典。咸丰即位后,追封她为孝德皇后,直到同治时才移葬定陵。此后的两位皇后,就是中国近代史上有名的两位女人,一个是东宫慈安皇后,一个是西宫慈禧皇后,时称“圣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
东宫皇后姓钮祜禄氏,是广西右江道穆杨阿的女儿。她入嫁时咸丰帝还未登基,咸丰即位的第二年,因嫡福晋去世,便将她从贞嫔、贞贵妃累封至皇后,总揽后宫事务。她生性懦弱,凡事没有主见,咸丰在世时倒也不用她操心理事,然而其夫皇一死,她的厄运也随之而来,这个克星就是慈禧皇后。
慈禧皇后姓叶赫那拉氏,安徽徽宁池广太道惠徵的女儿。咸丰即位之初,诏选天下秀女,她幸运地入选伴驾,初封懿贵人。她为人机警,善解人意,设计招徕皇恩,渐渐引起咸丰帝的注意,继而进封懿嫔。咸丰六年三月,她生下一子(即同治帝),由于东宫未能生养,所以母以子贵,再封为懿妃、懿贵妃。因其参政欲望极强,且手段多端,咸丰帝晚年对她开始有防范之心,所以到死留有一手,相传他传慈安密诏,有权随时惩治这位懿贵妃。另外,咸丰帝生活日益放荡,在各处寝宫都置备春药,对慈禧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坊间有关记载极多,其中有一则说:
“丁文诚官翰林,一日召见于圆明园。公至时过早,内侍引至一小屋中,令其坐,俟叫起。文诚坐久,偶起立,忽见小几上有蒲桃一碟,计十余颗,紫翠如新摘。时方五月,不得有此,异之,戏取食其一,味亦绝鲜美。俄顷,觉腹热如火,下体忽暴长至尺许,时正着纱衣,挺然翘举,不复可掩,大惧欲死。急俯身以手按腹,倒地呼痛,内侍闻之,至询所苦,诡对以暴犯急痧,腹痛不可忍。内侍以痧药与之,须臾痛益厉,内侍无如何,乃饬人从园旁小门扶之出,而以急病入奏。公出时,犹不敢直立也。”
从咸丰帝平时私生活极不检点来看,此事不一定是胡编。晚清时代即使不出现慈禧太后这样的人物,清朝也必将衰亡,而咸丰帝的腐化荒淫,使得慈禧这样的人物更早地获得登上权力顶峰的机会,从而加速了这一衰败过程。
4咸丰选秀秘史
自顺治帝在大清国第一次选秀女之后,后来的清朝皇帝乐此不疲,选秀女活动竟然成为皇宫里的一道景致,还规定每三年举行一次,凡年满十三到十七岁的八旗满籍女子,都必须按年向户部一一备案,以便选阅。所有在京的和各外省参加选秀活动的适龄女子,都要提前动身,统一会聚在北京神武门内,按照年龄排列,然后依序由太监领入顺贞门,等待帝后检阅挑选。选秀活动制度非常周详,气氛相当热烈,进行得井然有序。被选的秀女,有的作为皇帝妃嫔,有的被指配给亲王、郡王及皇子、皇孙作为妻妾。
根据《清宫述闻》引述《春冰室野乘》记载,咸丰朝的一次挑选秀女期间,竟发生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违制抗上事件,因而使这年隆重的盛举草草收了场。
这次选秀事件发生在咸丰初年。当时,正值太平天国革命军势如破竹,已攻占了长江重镇南京,清室一片惊恐,朝野惶乱,以至于咸丰帝“忧劳旰食,每枢臣入见议战守事,至日昃乃退”。国事虽然在危急之刻,然而选挑秀女之事仍照常进行。坤宁宫门外那班当选候驾的秀女,多属闺中年幼女子,一经远离家门,辞亲别故,加上舟车劳顿,食宿不惯,其心绪不宁的景况不言自喻。
清朝选秀女事,悉由内务府主持,执事员司暨太监等,分担禁卫、整饬、排班、传谕等一应职责,彼等只能恭谨遵照上谕执差,不敢稍有疏略,只见秀女交头私语、逾班喧嚣等事,就加以呵斥。而“民家女子入宫禁已战栗不自胜,又俟驾久罢,倦不能耐,重以饥渴交迫”,因此有些秀女不免“相向饮泣”。
龙廷宫苑之地,帝后选美之期,“相向饮泣”,是同“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的圣意相违背的。备选女子不能遵制守纪,监者岂能坐视不顾?为防干犯上怒,自身蒙受科罚,一个监者遂近前喝叱:“圣驾行且至,何敢若此,不畏鞭笞耶?”正在悲泣的秀女听到斥责,相顾失色,更加“战惧欲绝”。正当监者想要再度恐吓之际,忽有某氏女勃然起立,挺身而出,厉声对监者说:“去室家,辞父母,以入宫禁,果当选,即终身幽闭不复见其亲,生离死别,争此晷刻,人孰无情,安得不涕泣,吾死且不畏,况鞭笞耶!”没等监者开口,女又嚷道:“且赭寇起粤峤间,不数载,悉长江而有之,今遂陷金陵(南京),天下已失其半,天子不能求将帅之臣,汲汲谋战守,而犹留情女色,强攫民家女,幽之宫禁中,俾终身不获见天日,以纵己一日之欢,而弃宗社于不顾……”
女子的这番义正词严的言论,真是石破天惊,监视者顿感震撼,不知所措,无可奈何只得“急掩其口”,不许该女再说下去,以免引起祸端。恰在这时,“上适退朝,御辇已至前”。监者于是赶忙“牵诣上前抑之跪”,但“女犹倔强不肯屈膝”。实际上,这时候“女所言,上已微闻之”,咸丰帝笑问:“女侃侃奏如前语。”受到这个女子这等严词斥责,但皇帝只说了声:“此真奇女子也!”并“亟命释女缚,令引入宫中朝见皇后”。据载,该女子朝见皇后之后,正值某邸初丧偶,谋续娶,“因以女指婚焉”。由于当时发生了这件事,结果,除某氏女一人为皇族宗室王公做了续弦外,其余所有这届候选秀女都放归原处,以“皆宁其家”。
吴士鉴为这事写有清宫词一首,词曰:“女伴三旗结队偕,绣襦锦映宫槐,牙已命南征将,选秀仍闻撂绿牌。”
《湘绮楼文集》也载了此事,说这个“直辞女童”为满洲人,她的父亲为京营四品官,职位是参领或者佐领不太清楚;听到该女愤懑议论之后,咸丰帝默然很久才说:“汝不愿选者,今可出矣。”就是说,某氏女在这件事情中,是被“温旨遣出”,不再列作选挑之属(即所谓“撂牌”);其父受到降职一级处分。其后某氏女的归宿如何,已很难查证,但该秀女违制面斥咸丰帝的事,看来是真实可信的。
5咸丰荒唐秘史
咸丰皇帝是个纨绔袴子弟,在位虽然短短十一年,但所干的荒唐事太多了。
太平天国起义军攻下杭州后打死了巡抚。由谁来继任呢?御前会议议而未决。两江总督何桂清上奏推荐江苏布政使王有龄。咸丰帝在上奏上用朱墨连写了三个“王有龄”,没有任何可否的文字。众大臣一看莫名其妙。何桂清又上奏推荐,咸丰帝第二次批道:“你只晓得有个王有龄!”又不成。何桂清第三次上表推荐,说若王有龄不称职,自己愿受滥保之罪。咸丰这才准王有龄继任,时间却延误了很久。
咸丰八年,有一天太监传下圣旨:命肃顺等内阁大臣在本日散朝,一同到圆明园山高水长处候驾。不一会儿,咸丰帝乘船来到。下船以后,他又骑上马,让肃顺等七位大臣脱掉外衣,跟在他马屁股后面转悠。他乘马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时快时慢,游了大半天,七大臣早已气喘吁吁。咸丰帝便在狮子林清淑斋赏饭,并要七大臣吃喝得大饱才罢。先是一大碗面,又赐粥、饭和丰盛的御用菜肴。七大臣很快吃得肚子鼓胀,但是对皇帝的恩赐不敢不受,只得硬撑。吃喝完后,七大臣谢恩,咸丰帝又再赏赐喝粥。然后他乘上马,仍然让七大臣紧紧相随,又胡乱走了许多地方,天黑以前,到含晖楼下马,才放七大臣散去。这场恶作剧,让七大臣难受了好几天。
咸丰帝常去圆明园泛舟,每当此时,沿岸必须排列宫女,从划桨开始,排头宫女就高呼:“安乐渡!”依顺序往下传接。两岸呼声交织上空,呼喊声缭绕不绝,一直喊到咸丰帝的彩船到达彼岸,呼声才慢慢停下来。他那个还在怀抱中的儿子久而久之也学会了这种呼叫,一见到他,就学宫女的声音叫:“安乐渡!”
这位皇帝特别耽恋醇酒、美女,姬妾甚多,他还常去宫外偷香窃玉。有一寡妇曹氏,容貌十分姣好,脚特别小,仅有三寸。她穿的鞋,衬以香屑,鞋头缀着珍珠。此女被咸丰帝看中,选到宫中,备受宠爱,一时人们都称她为“皇宫曹寡妇”。
直到朝政腐败至极,大厦将倾时,咸丰帝仍沉溺于酒色不能自拔。当时,有一个雏伶,名叫朱莲芬。其人俊美异常,善长于唱昆曲,歌喉珠圆玉润,娇脆无比;又会做诗,工书法,咸丰帝非常嬖爱,时时传到宫中相伴。当时,陆御史也与朱莲芬有往来,但因皇帝插足,他们便不能随时相见。陆御史满肚子恼恨,直接向咸丰帝提出了这件事,引经据典,洋洋数千言,说皇帝是天下之尊,同一个伶人打交道,实在不成体统。咸丰帝看了他的进谏书,便哈哈大笑起来,说:“陆都老爷吃醋了!”并随手提起朱笔,在谏书上批道:“如狗啃骨头,被人夺去,岂不恨哉!钦此。”咸丰还表示,虽然臣下同皇帝争风吃醋太不应当,但他一向以恩宽为怀,并不打算加罪于他。
6咸丰与慈禧秘史
慈禧太后,原姓叶赫那拉氏。
早年,满族首领努尔哈赤用战争手段统一东北女真各部时,对叶赫部大肆屠杀,男丁几乎无一幸免。叶赫部首领布扬临死前愤怒地对努尔哈赤说:“我的子孙后代,哪怕只有一个女人存在,也要灭亡满洲。”因此,满族统治者规定:宫廷绝不选叶赫氏女子。可是,慈禧自幼跟随任安徽芜湖道台的父亲长大,具有南方女子的秀质,妩媚娇艳,擅长南方各种歌曲小调,歌喉清婉,曲调美妙,加上咸丰帝一贯好色,见色而忘利害,慈禧终于能够突破满族的祖规,闯进宫闱,不仅邀宠一世,而且玩弄政权几十年,真的把大清国搞垮了。
咸丰初年,慈禧被选为宫女,派到圆明园担任宫务。她被安排在“桐荫深处”。她小有才识,机敏而聪慧。在闺中时,慕名而前往说亲的人很多。但她心高志远,一个也看不上。入园之后,她时时都在考虑如何寻找出头的机会。她知道皇帝爱不时与嫔妃来园中游玩,便常在桐荫深处轻歌江浙小曲。一天,来到园中的咸丰帝忽然听到优雅的歌声,缭绕于树荫间,简直有勾魂摄魄的魔力,心中大为惊奇。他想,这样美妙的歌声,歌者肯定是美人,但由于众嫔妃在身边,不便寻访,只得遗憾回宫,但这歌声却一直在他耳际萦回。第二天,咸丰帝只带了两名贴身太监,径到桐荫深处,那诱人的歌声果然再次传来。咸丰帝便快步走到桐荫深处的临时御座(供皇帝游园时息歇的炕)上面,盘腿坐好,然后问太监:“唱歌的是什么人?”
太监回答说是宫女小兰儿(慈禧的小名)。咸丰帝于是下令召兰儿进见,一见面,咸丰帝就被她的色相迷住了,没说几句话,就让她坐下唱歌。时间静静地过去,咸丰帝却流连忘返。侍卫等得倦了,又见皇帝与这宫女打得火热,根本忘掉了他们,便知趣地避开了。过了一阵,咸丰帝说想喝茶,慈禧忙去捧茶。当上茶时,咸丰帝却并不接茶碗,而是双手捏着慈禧白嫩的手腕。慈禧这时一脸红晕,不觉低下头去,她乌黑油亮的头发直凑到咸丰帝的鼻尖,他趁势吻了她的头发,随后接过茶碗,盯着慈禧,啜了两口,放到炕桌上,带着慈禧回到宫里。
从此慈禧施展献媚邀宠的种种手段,把咸丰帝迷得神魂颠倒。一年多以后,她生下一子,这就是咸丰帝惟一的儿子载淳。咸丰帝立即将她晋封为贵妃。从这以后,慈禧便一反过去那副老实温和的样子,骄纵专横起来,俨然以后宫之主自居,对宫娥彩女动不动喝斥打骂,甚至对皇后慈安也没有好面口。
咸丰是个短命皇帝,只活了三十几岁。咸丰帝患病期间,慈禧对外总表现一副悲悲戚戚、担心伤感的样子,暗地里却得意至极,心藏杀机,恨不得咸丰早死,她好抱子上朝,幕后听政。
有太监将这些情况秘密报告给咸丰,咸丰猛然醒悟,联想起慈禧平日所作所为,这才感到此人阴险奸诈,大有谋政篡权之心。他暗想:我死后,慈禧一定要闹事,敦厚的慈安是驾驭不了她的。经过再三思虑,咸丰临死之前留下一道密旨,上写:“吾去后,幼主年少,朝中之事,都听慈安主见,慈禧不得多言,并不准封为太后。”他让慈安好好保存,必要时拿出来制约慈禧。
咸丰死后,慈禧的亲生儿子即位,她满以为可以诏封太后,大权到手,好逞威作福,没想到正宫娘娘慈安对她总保持一定的警惕,既不疏远,也不亲近,朝中事都是她亲自料理,不让慈禧沾边,封太后的事更是连提都不提。慈禧大为恼火,可咸丰一死没人给她撑腰,自己又没有实权,想闹也闹不起来,只得压下火气,在慈安面前赔着笑脸,加倍小心可又在等候时机。
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慈禧最终听到了咸丰传下密诏的消息,她心里盘算:只有把密旨弄到手里毁掉它,大权才能真正到手。可怎么能把密旨弄到手里呢?慈禧日思夜想,费了很多脑筋,总想不出一个妥帖的法子。
说来凑巧,有一天,慈安生了病,卧床不起,吃什么东西也不香,皇宫里的御厨,给她做遍了花样,她根本就没有食欲。慈禧想:我用什么做点东西,让她吃着香甜呢?对了,都说世上人肉最香,我给她做碗人肉汤,向她表表忠心,看她日后还对我怎么样?想到这,慈禧命宫女找来一把快刀,在自己胳膊上割下一块肉来。旁边的宫女吓得闭上了眼睛,慈禧也疼得紧咬嘴唇,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慈禧忍着疼痛,进了厨房,自己动手给慈安做了一碗人肉汤,里面放了各种诱口佐料,香气扑鼻,然后亲自给慈安送去。慈安本不想吃,可又一想,人家也是先皇的妃子,何况又是亲自煮汤,不吃觉得不好意思。想到这儿,她接过汤匙喝了一小口,这一口倒喝出香味来了,接着又喝了第二口,真是越喝越香,不大一会儿,一碗汤喝个精光。这碗汤一喝,慈安发了一身透汗,病竟好了。慈安不由得心中感谢慈禧。
第二天,慈禧前来探病,慈安对慈禧就亲热多了。她拉着慈禧的手说:“好妹妹,多亏你送来这碗汤,治好了我的病,听说还是你亲手做的。放了什么佐料?怎么这么香呢?”慈禧说是用人肉做的。慈安大吃一惊,问:“怎么,你杀人给我治病?”
慈禧笑了,挽起袖子,露出带伤的胳膊,说:“哪能杀人呢!我是用自己身上的肉。”
慈安一听更加感动,说:“好妹妹,那该多疼呵!”
慈禧说:“疼是疼的,可为了姐姐的病,就是割我的心肝入药,我也舍得。姐姐一病倒,朝中大事都耽搁了,我恨不得姐姐马上痊愈,好料理朝政。”
慈安说:“好妹妹,难得你这片孝心,姐姐我过去错怪你了,往后朝中大事,咱俩来共同料理。我心眼实诚,你可要多给我分忧啊。”
慈禧乐坏了,赶紧谢恩,两个人越说越亲近。慈禧借此机会,便套问密旨的事:“听说先皇生前留下一道密旨,与我有关,是真的吗?”
此时,慈安一点戒心也没有了,马上拿出密旨,递给慈禧说:“就是这,先皇也是听了谗言,其实是多余!”
慈禧忙伸手接过来,说:“既是多余,那就烧掉吧。”说着,用火一点,密旨也就化成灰烬。慈安呢,根本没有阻拦。
于是,慈禧和慈安就平起平坐了,共同掌握朝政。
后来,慈禧暗地里扶植党羽和心腹,用阴狠的手段毒死诚实且无权力欲望的慈安太后,朝中大权便落入她一人的股掌之中。
7咸丰得子秘史
咸丰皇帝自从宠爱懿嫔(即兰儿,后来的慈禧),不但其他嫔妃全都被冷落了,就连皇后钮祜禄氏也很少再见到皇上。懿嫔兰儿的肚皮也比其他妃子争气,怀上了龙种。
咸丰皇帝盼子心切,这些年来,他倦于政务,一上朝,不是太平之乱,就是外国人又来找事儿,搅得他心烦意乱。惟有回到后宫,他才感到稍有安慰,后宫佳丽个个温柔,人人娇媚,让他爱也爱不过来,疼也疼不过来。可是,偏偏天不成人之美,除了那个娇小的丽妃生了个大公主,其他嫔妃皆没生育过。
如今,懿嫔有了身孕,咸丰皇帝焉能不高兴。他生怕懿嫔怀着龙种,妊娠反应太大,影响孩子的发育,便恩准了懿嫔的请求,派小安子到芳嘉园请来了懿嫔的母亲叶赫老太太和妹妹叶赫那拉容儿。母女三个人共住储秀宫,好不幸福。
这一天,懿嫔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艰难地坐在软榻上喝银耳汤,叶赫老太太喜滋滋地盯着她看。虽说是自己的亲娘,也有些不好意思,懿嫔羞涩地问:
“额娘,你在看什么哪?”
“看你呀。”
老太太笑眯眯的,懿嫔脸一红:
“我有什么好看头呀。”
“额娘想看透你的肚皮,看一看,你怀的究竟是阿哥,还是格格。”
“额娘,小安子去庙里求过菩萨,菩萨开金口,说是个阿哥,白白胖胖的。”
“真的?”
老太太高兴地问,懿嫔点了点头。其实,她自己比额娘还着急。她知道皇上盼子心切,希望这一回能生个儿子,将来一统大业。早在五个月前,还是刚刚有点儿反应的时候,她便偷偷地喊来了安德海,把这个喜讯告诉他。
“小安子,姐姐有喜讯了。”兰儿与安德海私下里以姐姐、弟弟互称。
安德海凑近了一些,嬉皮笑脸地说:
“姐姐,你一定是怀上龙种了。”
懿嫔抬起纤纤玉手,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吃吃地笑着说:
“猴羔孙子,你怎么知道的?”
安德海双手一拍,大笑了起来:
“兰姐姐,你的什么事情能逃得过我小安子的眼睛。”
两个人又调笑了一会儿,安德海才一本正经地说:
“姐姐喊我过来,一定有事儿,快说吧,免得一会儿来人就不便说了。”
懿嫔感激地望了安德海一眼,说:
“小安子,你太疼惜姐姐了。”
“姐姐,只要你一句话,赴汤蹈火,我在所不惜。”
“小安子,用不着赴汤,也用不着蹈火,只要你跑一趟。”
“到哪儿?”
“庙里,烧炷高香问菩萨。”
懿嫔的脸一红,好像有一点不好意思。安德海明白了:
“小安子一定办好这件事,给送子娘娘磕响头,请菩萨保佑,保佑姐姐生阿哥。”
小安子果然这么做了,他回来告诉懿嫔:
“姐姐,可灵验了,我一烧完高香,菩萨就显灵了,说明春送大清皇宫的懿嫔一个阿哥,白白胖胖的。”
听了女儿的这番话,叶赫老太太高兴极了。
有的时候,咸丰皇帝退了朝,也到储秀宫来坐一坐,尽管每天都有太监向他报告懿嫔的情况,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
“懿嫔怎么样啊?”
刚到养心殿,他便问起他最惦念的这件事,小太监连忙回答: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刚刚从储秀宫回来,杏儿姑娘告诉奴才,今日上午御医又为懿嫔把了脉,说一切正常。”
咸丰皇帝放心了。其实,他也知道储秀宫那边一定平平安安的,不会有什么事的,即使有了什么事情,他也会马上知道的。小太监见咸丰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安慰的微笑,又接着说:
“万岁爷,杏儿姑娘还说——”
“还说什么?”
咸丰皇帝迫不及待地问,他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小太监看到他这紧张的样子,觉得很可笑,说:
“说懿主子怀的一定是个男胎。”
“哦,她怎么这么肯定?”
小太监笑眯眯地说:
“御医把过脉,说胎儿的心脏跳得很有力,嘭、嘭、嘭,像是个男胎。”
“巧嘴儿奴才,不是阿哥,我才撕你的嘴呢。”
咸丰皇帝心中高兴,偶尔也和贴身奴才说句玩笑话,小太监也知道皇上是说着玩的,便又大胆了一些:
“那真的生了阿哥呢?奖赏奴才吗?”
“赏、赏、赏,生了阿哥赏你个大元宝。”
“谢主隆恩!”
小太监学着大殿之上大臣们的样子,逗得咸丰皇帝直发笑。咸丰皇帝斜躺在龙榻上,想闭目养神,可是一闭眼,就浮现出懿嫔那张俊俏的脸,仿佛听见她在低声细语:
“皇上,很累吗?”
咸丰皇帝猛地一起身,他决定亲自到储秀宫去看一看,有两天没见到懿嫔了,多多少少有点儿不放心。一到储秀宫,懿嫔的贴身宫女杏儿便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
“皇上吉祥,奴婢给皇上请安了!”
“免礼!”
他撩起懿嫔的衣裙,朝她那圆滚滚的腹部仔细看了看,他高兴地说:
“嗯,好像又长大了许多,前几天朕来时,你还没这么丰腴,这会儿倒像个皮球,圆滚滚的,孩子一定很胖。朕记得丽妃临产时,也没这么显怀,她生的是个公主,你与她当时不同,一定能生阿哥。”
懿嫔也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皮,笑盈盈地说:
“皇上,万一兰儿生个公主,你喜欢吗?你会疼爱她吗?”
咸丰皇帝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会,不会,兰儿这一次一定会给朕生个阿哥。”
“万一是公主呢?”
懿嫔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情,俗语说“隔皮不识货”,尽管小安子为她求过神、拜过佛、进过香,可她还是不放心。孩子就要出生了,她更担心。她生怕咸丰皇帝盼子心切,万一老天爷偏偏让她生公主,她会不会因此而失宠?所以,今天她要问个明白。
咸丰皇帝沉思了一下,笑着说:
“生个公主,朕也疼她,骨肉连心嘛。”
懿嫔看得出来,咸丰皇帝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快,她的心猛然一缩,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皇上,兰儿天天都在祈求上苍,赐一麟儿于皇上,老天爷一定听见了。”
“兰儿,谢谢你。”
咸丰皇帝伸开双臂,把兰儿及腹中的胎儿一起揽在了怀中。
“兰儿,朕听得清清楚楚,是位阿哥,他在喊‘皇阿玛’呢。”
懿嫔幸福而又羞涩地笑了。这时,懿嫔的妹妹叶赫容儿从外面进来了,外面很冷,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很好看。
“皇上吉祥!”
容儿向姐夫皇上请了安,咸丰皇帝看看容儿,又看看兰儿,半晌也没说一句话,她们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妹妹是个姑娘家,她羞红了脸,低下了头,懿嫔看到咸丰皇帝傻乎乎的,用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皇上,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不,不,很好,很好,可是——”
懿嫔小嘴一噘:
“可是什么?”
“可是,为什么一母所生,姐妹俩相差这么远。”
懿嫔笑了:
“一母生九子,个个不一样,这很奇怪吗?”
“嗯,虽说老六是静额娘所生,但与朕像极了,可你们是一母所生,却不一样。”
懿嫔接着问:
“怎么不一样?”
容儿被说得很不好意思,她一扭身,转身跑掉了。若是按照皇宫规矩,她的这种做法很不合礼仪,但是,这是在储秀宫,姐姐是这宫里的主人,而紫禁城里的真龙天子正是姐夫,小姨在姐夫面前,偶尔是可以耍耍小性子的。咸丰皇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说:
“姐姐娇媚、艳丽,妹妹娇小、纯洁;姐姐热辣辣的,妹妹温柔柔的。可爱、可人也。”
咸丰皇帝本意是为了讨好心爱的人,而大加赞赏她们姐妹俩,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女人天生爱吃醋。
听到皇上的这两句话,懿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不是滋味。“知夫莫如妻”,这个天子是风流天子,天生的爱美、好色,后宫佳丽十几人,个个赛天仙,可是好像他并不十分满足,他还想占尽天下所有可爱的女人。
懿嫔吃醋的同时,还有些害怕,她真的很怕咸丰皇帝胡思乱想,移情别恋,如果那样的话,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还可以,如果皇上真的爱上妹妹,她懿嫔究竟该如何处理才好呢。她越想越担心。
“皇上,你怎么了?”
咸丰皇帝望着容儿远去的身影,目光久久没有转向懿嫔,被她这一问,才回过神来:
“你妹妹叫什么?”
懿嫔记得很清楚,母亲和妹妹刚进宫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她们见过皇上,他当时就问过妹妹叫什么。可是,今天他又问起,说明那时他没在意妹妹,可如今不同了,这更让懿嫔心中忐忑不安。
“她叫容儿。”
“对,对,容儿,朕想起来了。嗯,好像容儿今年十八九岁了吧?”
“对,还是个孩子。”
懿嫔越听越怕,连连说容儿还是个孩子,一听这话,咸丰皇帝反驳她了:
“怎么是个孩子呢,分明是个大姑娘了,你进宫时还没这么大呢。”
懿嫔满腹的不高兴,可是,她又不敢表露出来,她还没有在皇上面前耍小性子的资本。
“十八九岁的大姑娘,该出嫁了。”
懿嫔生怕他再说下去,万一咸丰皇帝爱上了容儿,话一出口,金口玉言可就收不回了,她的心中扑通、扑通地直跳,连忙开口道:
“皇上不嫌弃的话,赐婚容儿,兰儿将感激不尽。”
什么是“赐婚”?所谓赐婚就是由皇上给皇亲显贵指定婚姻。懿嫔说这句,就明确暗示了皇上:你可不能打容儿的主意。
其实,这就是懿嫔多心了,咸丰皇帝根本就没有垂爱容儿的意思。他再风流,还懂得伦理纲常,不会占小姨为嫔妃的。一听懿嫔的这句话,咸丰皇帝恍然大悟,原来兰儿吃醋了,他不禁笑了起来:
“兰儿,朕是那种人吗?”
懿嫔心想,世上的猫儿都嘴馋,世上的男人都好色。
“兰儿,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选了吗?”
懿嫔一听,心里便高兴起来,至少这句话可以说明,皇上没有垂爱妹妹。
“皇上英明,兰儿不敢放肆。”
咸丰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等以后再说吧,让朕好好想一想,不过,你放心好了,朕一定为容儿选一门好亲事。”
懿嫔感激地点了点头,由衷地说:
“皇上,你真好!”
“兰儿,你瞧,他动了一下。”
刚才,咸丰皇帝手一直按在懿嫔的腹部上,他感觉到了胎动,欣喜若狂地大叫了起来,懿嫔使了个眼色,他回头一看,叶赫老太太和杏儿正向这边走来,他连忙缩回了手。老太太向咸丰皇帝恭恭敬敬请了个安,反而弄得他不好意思起来,毕竟老太太是岳母,自己是女婿,天下恐怕只有这一家人是岳母向女婿磕头的。
“老太太快免礼平身!”
“谢皇上。”
“老太太快请坐,杏儿,上茶。”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虽然咸丰皇帝做不到“半个儿”,但他也懂得尊重“岳母大人”,这下子,乐得叶赫老太太合不拢嘴:
“兰儿,你真有福气。”
话刚一出口,老太太就觉得失言了,如今女儿是嫔妃,按礼数应该称她为“娘娘”,可称呼习惯了,脱口而出“兰儿”,她真后悔,不禁低下了头。咸丰皇帝看出了她的后悔之情,连忙把话题岔开:
“老太太,有你和容儿在这里陪伴兰儿,朕就放心了,没事儿的时候,你们母女几人常到御花园里走一走,陪着她散散心。”
老太太也是个聪明人,她十分感激皇上女婿为她解了围,不至于尴尬下去。她随着“台阶”走了下去:
“皇上英明,她现在的确应多活动活动,将来生龙子要顺得多。”
老太太多会说话,专拣皇上喜欢听的说,说得咸丰皇帝和懿嫔都欢天喜地的,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与期盼,那便是生个龙子,顺顺当当、平平安安的。
根据内务府敬事房的记录来推算,懿嫔应该是三月初九生产,人们都在拭目以待,盼望这一天快快到来。其中,等得最着急的便是咸丰皇帝和懿嫔,他们即将为人父母,未来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是胖还是瘦?他长得像谁?他的脾气又像谁?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们一遍又一遍地猜想、推测。
可是三月初九已经到了,储秀宫里的懿嫔似乎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越来越能吃,饭量大得惊人。咸丰皇帝听皇后说,胎儿过月不好,他心急如焚,忙下令让太医会诊。太医们非常谨慎地为懿嫔把脉,从脉象上看,几位太医都认为懿嫔无恙,是记录有误,推算错了预产期。其实,敬事房的记录也不是那么十分精确,如果当时是皇上在养心殿召幸嫔妃,事后太监问一声“留不留”,那推算产期就很准确。可懿嫔怀上龙种是例外,当时,咸丰皇帝夜夜留宿懿嫔住处,谁又没有跟着看,他们两个人也没在意,谁能算得这么准。
太医认为,根据脉象上看,应该再过半个月,这一下,咸丰皇帝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可懿嫔却非常着急,是龙?是凤?这可是关系到她叶赫那拉兰儿一生幸福的大事情。
“孩子呀孩子,你还没出娘胎,便这么和额娘作对。”
懿嫔轻轻地抚摸着腹中的胎儿,自言自语。这时候,还有一个人也心神不定的,他便是储秀宫里的大太监——安德海。想当初,小安子为了懿嫔能受宠,可真费了不少劲儿,为了“兰姐姐”能生下龙种,他愁得几乎夜夜睡不着,顿顿饭不香。他那叫干着急,应了那句“皇上不急太监急”。
他一想到,懿嫔如果生个阿哥,将来这位阿哥有可能做皇上,他的“兰姐姐”顺理成章地当皇太后,他就暗自欢欣。一旦天遂人愿,他小安子苦心经营、巧意安排的美梦就会变成现实。他越想越玄,任思绪奔腾、遨翔,不由地闭上了眼睛,眼前模糊了起来,渐渐地发出了鼾声。
安德海看得清清楚楚,一条大龙从太和殿的大柱上活了起来,那龙很美丽,五色斑斓,体态轻盈,在大柱上上腾下跳,十分眩目。安德海刚想说什么,只见那条龙猛然变了一副样子,它张牙舞爪起来,直扑向安德海,吓得安德海抱头就窜,可那龙紧追不放,死死地、牢牢地缠住了他,然后又猛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的头咬掉了。
“妈呀,救命!”
安德海大叫一声吓醒了,他出了一身的冷汗。是条龙!的的确确是条龙,那么说,“兰姐姐”怀的是位阿哥,可这阿哥偏偏和他小安子过不去,还想吞了他小安子。
第二天,安德海向懿嫔描述了他的所梦所感。
“姐姐,你不知道那条龙有多壮,缠缠绕绕的,把个太和殿的大龙柱全绞住了。”
“真的吗?”
懿嫔一听,心里高兴极了。安德海又添油加醋地加以渲染:
“我小安子还敢欺骗姐姐你吗!一点儿也不错,当时呀,我都快吓死了,那条大龙直追赶我,好像想把我的头一口吃掉。”
“你逃掉了吗?”
懿嫔好奇地问,小安子摸着脑袋,说:
“好像没逃掉。”
“哈哈哈……”
懿嫔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小安子也跟着干笑了起来。
懿嫔只关心是不是条龙,才不关心这条龙是否真的要吃掉小安子的头呢。她待产之时,储秀宫里又多了几位“姥姥”(有生产经验的中年妇女,专职指导嫔妃如何生育)。每天,太医和‘姥姥’们都认真地为她把脉,到了三月二十四,脉象突然转变,人们认为是时候了。于是,各项准备工作进入最紧张的状态,各种接生工具陆续送到了储秀宫。这些物品不外乎是分娩时处理胎盘和脐带用的大大小小的木槽、木碗、木铲、小木刀,还有许多新生儿用的“吗哪哈”(尿布)。此外,还有一个精美的小摇车,宫中接生时使用的“易产石”和挂在养心殿西暖阁的大愣蒸刀。
这易产石和大愣蒸刀是紫禁城里最后一次用上它了,自从懿嫔生了载淳,这里再也没有出生过婴儿,这是后语。
这几天,咸丰皇帝无心上朝,一切事务均由恭亲王奕一人定夺,因为咸丰皇帝的心全系在储秀宫了。他不便于时时刻刻地看望懿嫔,便令安德海穿梭于养心殿和储秀宫之间传递消息,他一心祈盼这次懿嫔为他生个儿子,以至于神经都有点儿过度紧张了,小安子一跨进养心殿的大门,他就立刻欠欠身子,向外张望,希望看到小安子脸上的笑容。可是,小安子总是带着同一副表情。
这一天,小安子又到了养心殿,咸丰皇帝一看,小安子面带笑容了,他的心里一阵高兴:
“小安子,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贵为天子的他竟也这么沉不住气,安德海还没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安子一脸的笑容:
“万岁爷吉祥!恭喜万岁爷,今儿个早上,懿主子突感不适,太医和‘姥姥’们正在把诊呢,皇上暂且耐心等待,奴才这便回去,有什么动静,奴才马上就来。”
“去,去,去,快去。”
咸丰皇帝忘记了天子的尊严,说起话来也如同常人一般,他不让小安子稍喘几口气,又赶着小安子回储秀宫了。当小安子回到储秀宫的时候,懿嫔已与前一个时辰判若两人了,阵痛折磨着她,她已变得形容憔悴,面色苍白,这时“姥姥”大声宣布:
“所有的男子一律在宫外侍候,宫女不得远离。”
一声令下,男人们全退到了宫门外,别说是太监,就是皇上来了,也不得入内。女人分娩,没男人的事儿,也不准男人接近。皇后带着丽妃等众嫔妃也赶到了储秀宫,皇后有些坐立不安,虽然不是她生孩子,可是她盼子的心情绝不亚于皇上和懿嫔。她自己从来没怀过龙子,这也许是天意。但是,温和、敦厚的皇后并不因此生妒,反而替懿嫔捏一把汗。她祈求上苍赐给大清皇宫一麟儿,以了却皇上的一桩心愿。
皇后坐在懿嫔的身边,看见懿嫔双目紧闭,脸上露出一阵阵痛苦的抽搐,显得十分疼痛,心都被揪住了。她没生过孩子,但从身边产妇的表情来看,生孩子一定很痛苦。看来,做母亲要付出巨大的艰辛。皇后见到懿嫔叫喊连天,无力地偏着头的样子,她的心里默默祷告:
“老天爷啊,保佑懿嫔快快生下龙种吧,别让她这么受罪了。”
“哎哟,疼死我了,哎哟,受不了了。”
懿嫔干裂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哭喊声,皇后陪着她流泪:
“兰妹妹,你别急,皇儿就快来了。”
皇后也不知道这个皇儿几时才能降生人世间。看来,凡人也罢,真龙天子也罢,在母亲的子宫里挣扎出来的时候,对母亲丝毫也不会怜惜的。从第一次宫缩到一阵紧似一阵的阵痛,整整两天两夜过去了。
这两天两夜,咸丰皇帝没睡安稳,皇后也没睡安稳,懿嫔更是迷迷糊糊地过来的。痛起来,她就叫喊哭闹几声,阵痛暂停,她就缩蜷着疲惫的身子,睡一会儿。刚一合眼,撕肝裂肺的疼痛又猛地把她刺醒,她又大叫起来。
天子的降生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他们都要在娘的肚子里拼命挣扎,自动脱离子宫往外挤,因为外面的世界很诱人。
懿嫔只觉得昏天暗地、死去活来,此时,她几乎顾不上什么荣华富贵了,她只有一个念头:把肚子里的这块肉弄出来,不要让他这般折腾,她实在受不了了。她突然有点儿恨恨的,她恨这个孩子这么折磨人。
养心殿里的咸丰皇帝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定,让他老实地呆在寝宫里简直是活受罪,安德海约莫一个时辰来一次,他仍是那副腔调:
“万岁爷吉祥!那边还是没生出来,奴才这便回去,一有情况,奴才即刻便报。”
咸丰皇帝手一摆,不耐烦地说:
“快回去吧!”
他的心里也有些恨恨的,他恨该死的小安子,这奴才每次来报都让他失望。咸丰皇帝在养心殿里实在呆不住了,他干脆到乾清宫去听朝。咸丰皇帝好几天都没临朝了,今日突然驾临,大殿里的大臣们还认为龙子已经降生了呢,大家都喜形于色。但是,嫔妃生孩子的事,这些男人们怎好开口去问?这有讳宫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把目光一齐投向了恭亲王奕,毕竟,奕是皇上的弟弟。
恭亲王也想知道皇嫂懿嫔究竟生的是龙还是凤。他上前一步,问道:
“皇上圣安!臣这几日代皇上处理朝政,不知可否有失妥之处?皇上临朝,臣感万幸。”
咸丰皇帝此时最关心的是懿嫔生龙子,至于奕处理朝政是否有不当之处,他并不是那么关心:
“朕近日没能临朝,辛苦你了。”
“皇上,这几日你也瘦了许多。”
毕竟是骨肉至亲,奕望着显得十分憔悴的咸丰皇帝,多少有些心疼,咸丰皇帝也感激地望了奕一眼,说:
“老六,朕实在太乏了,你还要替朕处理朝政,一旦懿嫔生了,朕便临朝。”
恭亲王一听,问道:
“怎么,还没生?这么难?”
话刚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是在民间,嫂子生孩子,小叔子也不便多问什么,何况这儿是禁忌极多的皇宫呢。咸丰皇帝笑了笑,算是为奕解了围:
“朕也为这事儿着急,怎么这么难,朕也不清楚。”
几个大臣都笑了,有的人故弄玄虚,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没个几天几夜是不行的。”
咸丰皇帝一听,心中暗暗叫苦:
“妈呀,朕快被折磨死了,如此看来,只生这么一个,到此为止算了。”
咸丰皇帝虽然人到了大殿,但心系在储秀宫,几个大臣上奏的折子,他也只是随便翻一翻而已,他们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匆匆退了朝,回到寝宫养心殿,安德海依然是那句话,不用问,一看小安子那脸上的表情,咸丰皇帝就明白,懿嫔还没生,此时,咸丰皇帝真怕再看到小安子那摇头的动作,他干脆也到了储秀宫。
同所有的男人一样,等待妻子分娩的心情又激动兴奋,又焦急不安。咸丰皇帝可以进储秀宫门,但也只是在正厅里坐一坐,不准进产房。安德海令两个小太监为皇上设了一个临时软榻,咸丰皇帝躺在上面,想闭目养养神,可是总静不下心来,又站了起来,走一会儿,坐一会儿。宫女、太监们见了都偷偷发笑:
“万岁爷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宫女小杏儿送上一杯人参汤,劝他喝下去,他刚呷了一小口又递了过来。大冷的天,咸丰皇帝的额上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哇——”
一声长啼从储秀宫中传出,这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划破了紫禁城的上空。
这是公元1856年4月27日,即咸丰六年三月二十三日未时。这声啼哭是紫禁城里的最后一个婴儿来到人世间的第一声抗议。婴儿的哭声洪响、清脆,一个宫女乐颠颠地边跑边叫:
“是个阿哥,是个阿哥。”
一听这话,二十六岁的咸丰皇帝顾不了龙体尊严,一蹦三跳地闯入了产房。皇后见他闯了进来,急忙阻拦,可是哪里拦得住,咸丰皇帝拨开皇后的双臂,硬往里挤。众人一见皇上驾临,连忙下跪,急得咸丰皇帝直叫:
“干你们的活去,朕看一看就走。”
他硬闯进来看什么?他不是看憔悴不堪,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懿嫔,他是来看儿子。此时,他心里装的全是这个刚刚落地的小龙子。“姥姥”已经把新生儿的脐带剪断包扎好,又将胎脂抹了抹,用柔软的小棉被包好了孩子,咸丰皇帝凑近婴儿,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婴儿看。“姥姥”把婴儿递给咸丰皇帝,他小心翼翼地接住襁褓,紧紧地抱在怀里,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心里想道:
“自从乱世登基以来,很少这么高兴过了,不是夷患,就是长毛作乱,整日处理不完的朝政,看不完的奏折。今天的感觉与平常截然不同,皇子抱在怀里,心里踏实多了,我奕有传人了。”
“姥姥”生怕婴儿受惊,又从皇上的怀里抱回了孩子。这时,咸丰皇帝才想起为他生这个皇子的女人来,他朝软榻处望了望,只见懿嫔面色蜡黄,显得疲惫不堪,但她还是努力笑了笑,咸丰皇帝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是位阿哥。”
懿嫔说:
“皇上高兴吗?”
咸丰皇帝使劲地点了点头,说:
“兰儿,你休息吧。”
咸丰皇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储秀宫,他也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咸丰皇帝盼望已久的皇子终于降生了,他喜出望外,第二天便降旨:晋封懿嫔为懿妃,储秀宫的太监、宫女们该提职的提职、升官的升官。咸丰皇帝又为皇子精心挑选了几个太监做“谙达”,让他们小心伺候新生儿,就连接生婆都受到重赏。一时间,紫禁城里喜气洋洋,各宫门前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如同过年过节一样热闹。
咸丰皇帝回到养心殿,美美地睡上了一大觉,这些日子以来他焦虑不堪,如今,心里就像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总可以舒一口气了。民间尚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说,更何况他是一国之君呢。咸丰皇帝登基七年,也已经二十六岁了,后宫佳丽十几人,除了一个丽妃生个大公主,其他妃子皆没生育过,他能不焦急吗?为社稷、为祖宗,他都应该生皇子。今天,美梦变成了现实,咸丰皇帝当然高兴,晚膳时,他胃口大开,竟吃下了半只鸡、一条八两重的黄花鱼、一碗莲子羹。侍膳的太监见了,都有点儿吃惊。皇宫有个规矩,叫“侍膳不开口”,无论皇上、皇后、皇太后吃什么和吃多少,他们只能小心伺候,不得开口说话。可这一回,太监有些憋不住了,他生怕皇上吃多了闹肚子,便低声说:
“万岁爷,明个儿还有更好吃的呢。”
咸丰皇帝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根炸鸡腿,经太监这么一说,他停了口,抬头一看那太监,觉得很可笑,太监正望着他,显得有些恐慌,生怕天子不高兴似的。咸丰皇帝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说:
“来,把这剩下的肉吃了。”
那太监不知如何是好,依然站在皇上的面前一动也不动,另一个伺膳太监连忙上前一步,接过咸丰皇帝吃剩的鸡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咸丰皇帝看着他的吃相,禁不住自己也笑了起来。
用了晚膳,咸丰皇帝躺在龙榻上,自言自语道:
“小阿哥,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按辈份,他应该叫‘载×’,可是第二字是什么呢?”
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个好名字。第二天是小皇子的“洗三”之日,他准备亲自到储秀宫,为他的宝贝儿子举行“洗三”庆典。所谓“洗三”,是宫中的育儿习俗,即孩子出生的第三天,要给新生儿洗浴。钦天监官员选定南面是迎春神的方位,于上午十一点半开始给小皇子洗浴,到中午十二点半左右才能完成“洗三”的仪式。
这是小皇子出生后的第一次庆典活动,当然要隆重一些,它几乎牵动了皇室的全体成员。他们从昨天开始就反复考虑应该送小皇子什么礼物,好亲自送到储秀宫。虽然小皇子连眼也不肯睁开,他更不懂得接纳礼物,他的父皇还是为他准备了一些礼物,有红雕漆盒一件,内装金洋钱四个、金包一份、银包一份、莲子一包、苹果六个、鹌鹑六个。什么意思呢?按满清习俗来讲,金、银代表着财富,父皇希望小皇子未来像他的阿玛一样,拥有天下的财富;“莲子”即怜子,即爱怜之意;苹果、鹌鹑是取汉语的谐音,即平平安安。
皇后送金银八宝六个,金银玉如意四个,金银钱四个,此外还有吗哪哈若干,虽然皇后不是小皇子的生母,但从所送的礼物上也能体现出母爱。咸丰皇帝见皇后如此大度、宽厚,龙颜大悦,当着众人的面,拉着皇后的手,说:
“走,咱们看看儿子去。”
皇上、皇后送了礼物,其他嫔妃也不甘落后,丽妃、婉贵人、贵人、容贵人、鑫常在等人也都纷纷“添盒”。小皇子的皇叔、皇姑们也为小皇侄准备了精美的礼物,储秀宫里热闹非凡。咸丰皇帝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吩咐宫女:
“小心一些,小阿哥太小,沐浴时,水要不冷不热的。”
说得人们都笑了,即使皇上不交待,宫女也不敢有半点儿马虎,否则,她们的脑袋还想要吗!两个宫女,一前一后,走起路来格外小心,因为其中一个怀里抱着小皇子,另一个扶着她。她们走得很慢,怕惊动了小皇子,一直低着头走到大木盆边。她们又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把小皇子轻轻地放进水里,由于小皇子受到了刺激,“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咸丰皇帝沉不住气了,大声说:
“怎么了?是不是烫着了,或者太冷了?小心点啊,不然,要掌嘴!”
恭亲王奕说:
“皇上,她们就是长了两个脑袋,也不敢有丝毫马虎,你这是爱子心切,小孩子哭一两声是正常的。”
咸丰皇帝也笑了,他也觉得自己把这个皇儿看得太重了。冥冥之中,他似乎感觉到眼前这个娇嫩的小婴儿将是他惟一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在不久的将来会登上皇帝的宝座。咸丰皇帝默默祈祷,求上苍保佑这个儿子,让他一生平平安安,尽享人间荣华富贵。
四月二日,小皇子又经历了“升摇车”仪式。升摇车是东北人养育儿女的特殊方式,即把悠车悬在梁上,把孩子放在车里来回悠动,小儿在车里面悠然自得,不哭也不闹。钦天监博士们选定四月初二卯时(早上六点)为小皇子升摇车万全大吉之日。
预定的时间到了,众人都围拢在储秀宫后殿东次间,太监安德海和张文亮把小摇车挂了起来,这时,太阳恰好从东方冉冉升起,寓意小皇子如日初升。然后又把大红的“福”字倒贴在小摇车上,众人齐呼:
“福到了!福到了!”
营造司首领太监领咏喜歌,安德海在前面引路,张文亮在另外两个小太监的护送下把小皇子由东进间南床抱到东次间,轻轻地放在摇车里。咸丰皇帝上前几步,用慈祥的目光凝视着摇车里的婴儿,婴儿仿佛知道父皇注视着他,也睁开了双眼,咸丰皇帝发现皇子的眼神特别像自己,他忍不住,俯下身子,轻轻地亲了一下儿子,小皇子突然嘴角一动,笑了。咸丰皇帝兴奋地大喊:
“他笑了!他笑了!”
皇后款款地走过来,笑盈盈地说:
“多么可爱的皇子,他笑得多甜,这是笑婆婆引的。”
众皇亲也跟着赞美了几句,咸丰皇帝听了,心里乐滋滋的。“升摇车”活动不仅程序繁琐,而且参加的人也很多,除了皇上、皇后外,还有丽妃、婉贵人、容贵人、鑫常在等嫔妃,有恭亲王奕、醇亲王奕,此外还有奕、奕詥等人,自然也少不了一番送礼物,储秀宫东暖阁里堆积着数不清的金银元宝、玉如意、绫罗绸缎,可谓金山银海。
刚刚生产过的懿嫔,身体尚未恢复,但她也硬撑着下了床。这时,最高兴的除了咸丰皇帝,恐怕就是她了。生了皇子,她身价倍增,第二天便由“嫔”升为“妃”,而且,她还得到了皇上的赏赐,有银五百两、玉如意四付、香荷包两只、绸缎七十匹。内务府又拨来两个太监、四个宫女、两个妈妈,而且每天为懿妃加三餐,这样一来,懿妃每天要吃三大餐、三小餐、水果两次。
懿妃觉得人生太美妙了。
8咸丰病死秘史
咸丰十年(即1860年)英法联军炮轰大沽口,北京危在旦夕。八月八日,咸丰携后妃仓皇出逃,并于八月十六日到达承德避暑山庄。
咸丰因一路颠簸、惊魂不定,一到热河行宫就因伤风感冒而引发痰喘,病倒了。经过太医的诊治,病情稍有好转,他不顾身体,仍旧沉溺于声色之中,每天以观戏为乐。到了咸丰十一年春,气管炎已转入肺部,常伴有吐血,本来打算二月三日回京,到了二月十一日病情加重了。他将自己的病状拟示给留京大臣:“……咳嗽不止,红痰屡见,非静摄断难奏效。”这时的咸丰仍不忘纵欲与享乐,更没有“静摄”。到了夏天,他旧病未愈,又添加了腹泻的病症。六月九日是他31岁生日,他勉强接受百官朝贺,赐群臣宴,但宴会未完,咸丰已支持不住,由太监扶掖回宫。
到了七月咸丰依然每天看戏,一直到临死的前一天,他仍在如意洲的一片云小戏楼观戏,并安排了第二天的剧目。七月十六日夜半时分病情突然加重,赶忙传旨召宗人府宗令、右宗正及军机八大臣到烟波致爽寝宫,承写朱谕,草写遗诏,立载淳为皇太子,嘱咐八大臣“尽心辅弼,赞襄政务”。十七日凌晨咸丰就离开了人世。载淳同治帝即位后发出谕旨指出了咸丰致死的原因:“……上年夏间偶患痰嗽,旋即调摄就痊,秋间巡幸滦阳,圣林康强犹昔,乃因各省寇氛示靖,宵旰焦劳,至本年春间,风寒感发旧疾,六月间复患腹泻,以致元气渐亏,本月十六日力疾,十七日寅刻,龙驭上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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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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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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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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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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