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脚下的唐家堡不像是保护唐门的利器,不像是为提升他们实力而打造出来的训练营,也不像是唐门掌门放置宝物的藏宝箱。
而是摧毁唐临的流沙河,是将唐临一家送入深渊的阿刻戎河,漫漫长河还没有卡隆船夫,只能任由他们沉沦其中,找不到生的希望……
炎天乐跟在唐诀身后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下意识抬起了包的粽子一般的右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发出嘶的叹息。
“师姐,你包的这玩意靠谱吗?好像个馒头!”
姜所愿剜了他一眼,看着低处尚且带血的孩童手印,心中说不出的五味杂陈:“阿乐,照你这般用右手就算是眼光娘娘现世也无可奈何。”
炎天乐愤愤,总之,只要不耽误他以后握剑什么娘娘来了都无所谓。
一行八人继续向前方走去,借着炎天乐,庄遥两人腰间玉佩发出的盈盈光芒,想要看清前面的情形还真不用火折子一类的物件。
唐诀走在最前方,但其中的路其实并不复杂。
感受着身后一众伙伴的疑惑,他脸上没有任何不快,甚至看不出喜悲。
绛紫色衣衫在暗道的映衬下漆黑一片,穿在他的身上,还真是像毒袍一般,为他罩了一层漆黑的氤氲。
“问吧。”
这话冰冷的叫人一愣,语气平淡却洞察了他们每个人的内心。
唐诀叫他们问了个干脆,自己也交代了个干净。
七岁那年是唐乾被囚禁后唐诀第一次来见他,中秋之夜,家家团圆,唐临为了见他的父亲,自然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偷偷跟着前来送饭的守卫来到了唐家堡,两天之内,记住了守卫走的每一步,也大致了解了唐家堡最外围的房间。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的行为竟引来了守卫。
为了不被守卫抓到,唐诀只能选择跑!
守卫七七八八的围了上来,想来是唐威料到了中秋之夜父子团聚的戏码,想到断了他这个念想。
也是,唐威向来是最不顾亲情的,不然怎会一声不吭,一眼不眨就将二少主杀了个干净,将他的家毁了干净!琇書網
眼见着身后的守卫就要将他抓住,唐临慌不择路,一脚踏进坑中,连人带唐乾甩给他的一双乾唐刃纷纷掉了进去。
头直接撞上了一堵年久失修的烂墙,险些没分清东南西北。
今天本是十五月圆,但不知为何,天上月被蒙上了一层朦胧的氤氲,叫人看不清轮廓。
苍穹之上,中秋团圆节的烟花升上天空,与月亮比肩,随着巨大声响,烟花炸裂,散发出胜过月明的璀璨光辉。
听着身后的叫喊声,他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借着烟火的光亮,眼见着身前墙上的砖头掉了不少,露出一条暗道,他转头握紧乾唐刃,咬咬牙直接钻了进去。
“来人!唐临进禁区了,快告诉掌门!”
“其他人将洞砸的大些,进去将他抓出来!”
“若他进了机关,死在里面,我们有一百条命都不够死的!”
“是!”
唐临疯狂的向里面跑,身后砖块碎裂的声音就像是一声声催命符,刺激着他的身心。
周围漆黑一片,看不见任何东西,方才撞到的头隐隐疼痛起来,摸上去潮湿粘腻,血水混着汗水,直往下流。
他胡乱的擦拭了一番,摸索着向前继续跑,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次,受了多少伤。
只要离亮光远一些,再远一些,更远一些,远到彻底沉入黑暗,他们就抓不到他,就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唐临这样想着,但身后的脚步声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毁掉了他的仅存的奢求。
“开门!开门呀!为什么不开门!娘亲!你为什么不带我走!!”
唐临的哭喊声在整条暗道中久久回荡。
他的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面前的墙壁上不知留下了多少独属于他的手印,也不知留下了多少乾唐刃的刻痕……
“找到了!”
“带走!”
唐临还是被带走了,没有任何挣扎,就像是蒲柳飘落,去迎接他本该前往的深秋……
外面下雨了,雨水胡乱的啪打在他的身上,脸上,打在每一寸伤口上,血液混在其中,和那个夜晚有什么两样……
恍惚间他看见了唐策。
果然,唐策来了,他的堂弟,他此生最羡慕的人又来带人教训他了,这次他没有反抗,反正身上的伤口多了就感受不到疼了……
……
唐诀的每一个回答都平淡至极,但偏偏这不带任何情绪的回答,让两位女孩泣不成声。
阿愿与唐诀本就年岁相当,唐诀唤阿愿一声师姐,两人更是前后来的逍遥阁。
当年唐诀初来逍遥阁浑身死气,一身杀意,看谁都是一副看尸体的模样,
可那一年阿愿又何尝不是失去了至亲,普天之下一抹浮萍。
两人初相识,便相看两厌。
阿愿不知唐诀既从深渊中走出,为何还要将身边人带入深渊;唐诀不知阿愿既来自深渊,为何还能像太阳一般活着。
直到两人初次大打出手,慕司恒才告诉阿愿,唐诀被南宫师尊捡到时的情景。
那是中秋过后的早上。
晨曦,却无微光;清晨,却无鸟鸣……
唐诀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崖底,身下血红一片,眼睁睁的仰望上苍,任由雨水滴入眼中。
中秋的夜很长,长到唐诀能好好回想他的一生,好好感受生命的逝去。
崖底只有雨声和风声传过,那是一种摄人心神的寂静。
夜幕沉沉,阴风阵阵,在漆黑的夜里,在这样的深渊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雨夜前来猎食的动物一口口啃食,撕咬,再被寒雨冲去一切痕迹,直到死亡……
南宫师尊多年不曾落泪,但那日他看着那个孩子只想将他拥入怀中,亦或是给他个了断让他从这残忍的世界中彻底解脱……
他不知道一个孩子要做多大的恶,多大的孽,才会以这样残忍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
连最平淡的生活都是奢求。
受故人所托,南宫朔还是选择了前者,当他将唐临抱在怀中的时候,那孩子早已浑身冰凉,双手死死握着的,只有那对浸满鲜血的乾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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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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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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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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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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