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扫了一眼沈子钺，便朝着阳台落地帘后若隐若现的身影走了过去。
“大人？”白墨走到他身边，看着长晋市繁荣的夜景。
高楼平地起，霓虹璨如星。
离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神色清冷的看着这夜幕之下的城市，看得出来他有话想说，但是却沉默了一瞬，才开口：“天地万象，沧海桑田，如今竟是这般模样。”
白墨没能听懂这位上古神明话语中沉淀千年的情感，却能够感受到那自战神离话语间的传递而来的历史积淀。
不是人类的历史，而是这片土地，神庭庇佑之地的历史。
当年与天帝玉一同携领众神灵，在混沌乱世中为渺小的人类开辟一方生存天地的战神，如今看见人间，发出这一句喟叹，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白墨看着这位神祗的侧脸，他的视线与目光，像是在看眼前的世界，但又不是在看此时的世界。
“大人，你对如今的人间，有什么评价吗？”白墨问道。
离摇了摇头，张了张嘴，然后又沉默了一下。
白墨发现，从这一次见面开始，他每次想说话之前，就会顿一下，沉默之后才开口。
这是什么原因？她猜不透。
“并无评价，需要了解。”离回答道。
“喂，你们俩在聊什么呢？”沈子钺不知何时也走到了阳台，靠在落地窗上双手环胸看着白墨和离。
他身上的黑色紧身衣衫如墨笔一般勾勒着健硕的上身：“吃饭了，再不吃就冷了。”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进去，白墨和离跟在他身后。
走到桌边，沈子钺率先在桌边坐下，结果一转头看见白墨正替离拉开椅子，服务周到。
离就像是一个古代而来的贵族，姿态优雅的在椅子上坐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墨以这种姿态对一个人，以前也偶尔听白墨提起过地府的神明，但是白墨的话语里可没有什么恭敬，这个能够让这丫头低头的神，到底是什么来头？
*
战神离来到人间，主要就是为了能够了解现在的人间，白墨把事情对沈子钺一讲，然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研究起了方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进入帝国的学习系统，只要他掌握了现在基本的知识和文化，那么要了解这个世界，不过是探囊取物。”白墨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离开口道。
这也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沈子钺看着离，问她：“几年级？能变小吗？变成幼儿，就直接送去一年级。”
白墨：“……”
这其实是个挺不错的办法，也不用她和沈子钺操心做些什么，于是她看向离。
离摇头，道：“不能。”
这次他回答倒是挺快的，都没有像之前那样顿一下思考，看来这次的问题不需要思考就能得出答案
“那就只能请私教了。”沈子钺道。
白墨：“似乎是这样……”
可关键是，请私教，谁出钱？
沈子钺笑眯眯的看着白墨，他当然知道白墨在想什么，于是悠闲的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等着白墨开口叫他付钱。
白墨看了看沈子钺，又看了看离，最终挺憋屈的开口道：“借点钱？”
沈子钺笑了起来，然后起身走进卧室拿出来一个文件夹，白墨尴尬的咳嗽两声。
沈子钺在她身边坐下，把文件夹放到白墨面前，一手撑在茶几上，微微侧身看着白墨道：“鬼差大人，这次想借多少？期限是多久？当然，就算您违期了，我也不会去起诉的，所以您大可放心。”
白墨微微侧过头，眼神往一旁飘。
穷啊……一个穷字，逼死多少可怜人。
比如，现在的白墨。
堂堂少门主，曾经道上腰缠万贯、一卦千金难买的白墨，竟然也会有今天。
“哎……”白墨叹了口气，道，“果真是虎落平阳，不服输都不行了。不过咸鱼也迟早会翻身的。”
她说着翻开文件夹，从里面找出一张欠条来，正要填上上面的空白，突然一只白皙的玉手一掌按在了上面，阻止了白墨接下来的动作。
是离。
“欠条？”离虽然因为文字的演变而不太认识这张纸条上的字，但是从白墨和沈子钺的对话中，还是听出来了他们的意思。
“我……”离看着抬头看着自己的白墨，觉得不应该给自己的晚辈添这么多麻烦，况且还是崇敬着自己的晚辈。
他开口之后又恢复了之前一顿一沉默，说了一个字，沉默了一下才继续接着道：“如果是银钱不够，可以想办法赚钱，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白墨，与只有短短几十年的人类不同，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他的声音沉静而清冽，又像是从崇山峻岭中奔流而出的清泉，叮叮咚咚，生动悦耳。
白墨沉默了一瞬，突然之间意识到了离的话是正确的。
她是为了续命而成为鬼差的，就如今的她而言，虽然还是习惯于住在人间，但是实际上已经不能算作是人类了。Χiυmъ.cοΜ
只是平日里，她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依旧沿袭着以往的习惯，将自己认作人类。
人类的寿命是短暂的，所以在办事的时候，会选择最快的方法去完成。
能够让一个人用一生的时间去铺垫的，只有成就自己，也即是完成自己的理想。
而在这铺垫之中，所有的小事，都是以一个短时间为单位完成的。
白墨放下笔，道：“既然大人你并不着急，那我也不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沈子钺看着他们两人，分明现场有着他们是三个，但是两人的对话却像是一道屏障，将他和他们直接分隔开来。
他不是无法插话，而是没有这个资格。
沈子钺脸上原本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情不悦的黑沉，他将文件夹收了起来，然后站起身，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经过离的提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和白墨之间的差距。
这个认知让他对自己之前生出的某些妄想而感到可笑。
他和白墨，从相遇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根本不可能有普通人之间的关系。
更别说是……
“白墨，睡了，晚安。”沈子钺拿着自己的电脑，走到了卧室门口，然后停了下来，道，“离睡这间房，前几天收拾出来的。当然，你们俩要是想睡一张床，也可以当我没说。”
他态度之冷淡，简直像是极北的寒风，想冰原上矗立的冰山。
白墨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沈子钺，差点以为自己成为了沈子钺的暗杀任务对象了。
“大人，你休息吧，我还有事要办。”白墨说着站起身，不等离回答，便离开了房间。
她忙着呢，两天了墨子燕都没动静，那家伙怕不是想找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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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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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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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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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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