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处有道目光正在往屋子里看,赵伤其实早已发觉,是那个前来喂养家禽的胖妇人,半刻钟前他在巩固武修体魄的时候这人就已经在窗口处看着自己。
赵伤报之以笑,眼神询问她要不要进来坐坐。
胖丫秒懂,倒也不觉得尴尬,动身开了房门就走了进来。
手中仍旧提着个篮子,用布盖着。将篮子放在火房内那张老旧的饭桌上,招呼赵伤道:“小姑爷,来来来尝尝胖姐的手艺。”
边说话,便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食盒和一坛酒。
打开食盒,顿时一股馋人的香味萦绕开来。
昨夜赵伤入定,本就不曾进食,那老家伙也没给留点剩饭剩菜,一人吃饱翘脚走人。
这会儿闻见饭香,哪还能忍,与胖丫谢过一声,便坐在桌前狼吞虎咽起来。
胖丫为其讲究倒在碗内,笑着打趣道:“小姑爷你这是几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喝口酒咽咽,可别噎坏了。”
赵伤点头,含糊不清的夸赞胖丫厨艺了得,甩府内那几个只会耍花架子的厨子几条街。
胖丫肥硕的脸上笑得不见眼睛,双手托腮看着赵伤一通风卷残云。等到赵伤吃得差不多,又喝了满满一碗酒后,胖丫才打开了话匣,与他相谈甚欢,直到老朱头后知后觉赶来,见到满桌狼藉痛心不已的时候,胖丫才出门去拿了个包裹严实的布袋子递给他,然后骂了老朱头两句,转身离去。
赵伤起身相送,嘴里亲切叫着胖姐,直直送到了院门口这才返回火房。
老朱头蹲坐在饭桌旁,见赵伤返回,忙把嘴里的还剩下的烧鸡屁股给吞咽下去,喝口酒润润嗓子装作啥事也没有道:“吃独食,小子有你的!”
赵伤回了个彼此彼此的眼神,最终目光落在那个包裹上,问道:“装的啥?老朱你不会一大把年纪了还放不下某些癖好吧?”
老朱头吹胡子瞪眼,“我老朱岂是那种只饱眼福不做实践的楞头货色。想当初年轻那会儿,花间寻柳的风流事又不是没做过。”
说着,就伤感了起来,“只恨当年误入歧途,信了那两个老家伙的鬼话,说什么城主府对待佣工阔绰,特别是挑粪工,这他娘才迷迷糊糊着了道,在这府内一干就是几十年,大好的青春年华都浪费掉了。开始那会倒也没发觉什么,拿了月钱走个能喝花酒的小楼日子也算过得逍遥快活。”
“可一来二去身上的味道是洗也洗不去,平日里能凑一起喝酒的哥们感情也淡了。到后来隐瞒的粪官身份不知被哪个狗娘养的暴露出去,连听个小曲儿都会被人嫌弃,更别提什么温柔乡了,狠狠砸钱都不抵事!”
其实还真不是身上的味道洗不去,而是相处的人有了偏见,眼光不同看待事物的想法自然也就不同。
再者说一个挑粪工一年到头能赚得了几颗钱,就算真得了那么些让人眼红的钱财,可所谓的朋友与之相处也不过是看在钱的面子上罢了,等到觉得你也就是那样的时候,巴不得在人后狠狠数落你一通。
老人只觉得差点被带进了沟里,还是多给自己留点脸面算了,便拆开了那包裹,足足被绸布裹了三层。
里头有三物件,一把钝菜刀,一根黑竹烟杆和一个有些泛黄的绣花包。
收起那绣花包,指着钝菜刀和烟杆道:“菜刀是马老鬼的,烟杆是苏老货的,都是两人生前的挚爱之物,原本他们是打算一起带走的。”
“可耐不过胖丫的软磨硬泡,说什么也要留给下一任的粪官儿,就当是传个衣钵。其实两人也明白哪有挑粪还要学技术的,只不过是人老了总得有个念想,念着哪个人还能时不时挂在嘴边两句罢了。”
赵伤听到这,总算明白了这三件东西的来历,不等老人强行塞给自己便将两物拿在了手中。
老人总算是有了个笑脸,却是嗤笑道:“这世界还真他娘的奇怪,挑粪工都有那衣钵传人了。”
赵伤没搭话,两物件在手中有种似曾相熟的感觉,而且很是沉重,可又说不清道不明。
将菜刀和烟杆重新用绸布包裹好放在床头,赵伤想起老朱头刚才收起的绣花包,没来由问道:“老朱你那物件怎么说?”
老朱头斜瞥他一眼,骂道:“老子还没死呢,你小子急个卵!”
赵伤苦笑道:“你可能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那娘们唧唧的东西到时候可别给我。”
老朱头哑然,啐了口吐沫,抱着桌上酒坛就走,临门一脚扭头道:“既然拿了人家遗物,又占了地方,找个时间拜一拜就算你小子有心了。”
赵伤点头应是,其实刚才接两物件的时候他就想着下跪致谢了,可总该上个香祭拜一下,也算是晚辈对长辈的尊敬。
中午时分,两架雪马灵兽拉行的车轿缓缓出了城主府,朝雪凰城南边杨府而去。
赵伤作为末等杂役被安排在了那架夫人车轿的一侧,随时等候夫人丫鬟灵香差遣。
新夫人出府拜访世家、临城是城主府历来的规矩,不过此次不同的是城主府有五位新夫人,而且李霸道又不能陪同,故而府内经过商议才决定让五人分开而行,由府上李家嫡系或者亲信领路。
杨家作为雪凰城第一家族,几乎与城主府穿一条裤子,自然得去拜会。
而这拜会之人府上不做强制安排,让五位新夫人自行决定。m.χIùmЬ.CǒM
赵伤直到此刻也不清楚这前往杨府的新夫人是谁,更是不敢凭借现在三元巅峰和武道二重境去做试探。
先不说前面车轿中一个同样三元巅峰的李媛会不会发觉,就是这位新夫人只怕自己体内真元才稍稍波动就能够被察觉到,到时候又给他整一出贼心不死,那连末等杂役也没得做了。
不过既然有了这位新夫人的一同前往,赵伤便可以确定此番连带的什么交接事宜肯定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只是话又说回来,关于那场买卖最后要怎么处置,其实已经没赵伤什么事情了,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反正该做的他都做了,城主府信得过也好信不过也罢,只要别给自己安插什么莫须有罪名那一切都好说。
车轿到达杨府门口,是个不输城主府的大宅院,门口有两尊气势威武的玄火狮像,是北源界传说中的远古神兽。白灵玉材打造,栩栩如生,有淡淡的灵气在体内流动,一看就是连通着某种护宅阵法,用以防御劝退之用。
前方车轿李媛让丫鬟前来禀告,赵伤这才知晓了是那个三夫人金澜。
金澜被车轿上那个时不时会掀开车帘看几眼丫鬟灵香搀扶着手臂下车。
是个长势喜人的小姑娘,大概十六七岁,是苍羽城送亲队伍中留下来的几人之一。
灵香见赵伤跟快木头的站着,小姑娘气得咬牙道:“那个谁,你没见夫人要下车吗?”
赵伤愣了愣,看了眼面带笑意的金澜,虽然只是一眼,可又看得出了神,直到灵香搀扶着金澜跳下那一尺多高的车轿他才回过神。
再想要去车轿底下寻那扶梯,灵香已经带着金澜跟上了前面的李媛几人。
赵伤唯唯诺诺的跟在身后,大气不敢出。
这个三夫人金澜,本就绝美,今日又画了个完美的妆容,简直是锦上添花,又配着那身清爽的衣裙,哪个大好儿郎看着不会红脸三分,想入非非。
偏偏你居然还对我笑了,这……
杨府门口早有人等候,见几人前来,已经是半个少夫人的李媛都不用说话,那杨府老管家便殷勤的将几人迎了进去。
以至于身后那个经常会来这边与好兄弟杨海一起喝酒的赵大姑爷他都没能认出来。
入杨府,拐了三拐,总算是到了杨家待客大厅。
整个雕梁画栋,板凳桌椅都是上好的木材所制造。
杨家主杨栋早在大厅内等候多时,见人才到门口,赶紧起身招呼着身旁之人到门口相迎。
“三夫人和李小姐莅临寒舍,杨栋深感荣幸,请入座!”
说话的杨栋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脸上笑容真诚无比,应是熟稔了待客之道,让人难察这笑容是真是假。
金澜谢过,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入座,与杨栋一左一右,李媛则紧挨着金澜。
赵伤隐于人后,低头站在丫鬟灵香身后,又被靠椅遮去了大半身,只要是不抬头,凭借眼力很难被这些当初还有说有笑的熟面孔发觉。
因为是客,金澜入座后便率先开口说了些场面话。
杨栋听得认真,不时点头。
杨栋一边,杨海视线一直看着金澜,自打看过一眼便没停下,以至于李媛给他投过去暗示的眼神时他都不曾发觉。
李媛只好轻咳了一声说道:“杨伯父,冰原灵脉一事如今已确定下来是我们雪凰城联合伏鱼堂、南峰山、疯马渡、牛泉城、虎啸城一起开采。而今负责谈拢几方利益分割的赵伤已被贬为城主府末等杂役,再不可能参与其中,因此阿婆的意思是让杨伯父代为出面与之说上几句。”
杨栋听着,面露些许为难之色,“小赵的事情伯父已然知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是伏鱼堂还好说,毕竟有个分堂在我雪凰城内,我与那老堂主也算是忘年交,可其余四方,特别是那牛泉城,当年因为某些事闹得和那牛城主彼此间都不愉快,若由我出面的话,八成会帮了倒忙。”
李媛将视线移到杨海身上,此时的他在听闻那开采冰原灵脉一事后已经把目光从金澜身上移开。
李媛道:“杨大哥当初是和赵伤一起去的,只是赵伤私心太重,临了又去找那牛城主私谈了一番。可据我所知这几方能与赵伤相商都是杨大哥牵的头,所以……”
李媛把话抛了出去,等着杨家父子回应。
赵伤听着李媛这说词,心中冷哼不止。
冰源灵脉靠近城主府的灵原矿井,是李霸道义子李达最先发现的,根据勘察才发现占地颇广,横跨数个势力占据的地盘,一直延伸到灵荒之中。
而这个发现一开始只有城主府知道,之后在开采的过程中因为地底波动暴露了消息,故而府内才赵伤负责与几方势力去协商一起开采。
至于杨家,雪凰城在灵荒边缘的八个灵源矿井,他杨家也只有两个而已,剩下的六个,城主府占四个,其余两个由雪凰城内的一些二流家族共同拥有。
杨家两个矿井根本就未发现一丝一毫的冰源灵气,要不是赵伤念及与杨海的朋友之情,杨家又和雪凰城走的最近,杨家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完全就是做梦。
说什么杨海牵线搭桥?
单与那最难说话的牛城主赵伤便几次登门拜访,最后还是因为老人不厌其烦才答应的,要不然哪来这各方共同开采一说。
赵伤不用想,这会儿也知道城主府是何用意了。
自己被贬为城主府末等杂役一事不出几日肯定满城皆知,到时候将杨海推到原本自己的位置,那就是顺理成章。
杨海看向杨栋,自家老爹不发话,他自然不敢先开口揽事。
杨栋长叹一声,“也罢,小赵那事城主府再想帮忙掩盖,可拗不过人多眼杂,迟早会被外人知晓。也无奈霸道兄遇人不淑,养了个白眼狼。既然如此就让小海帮衬一二,只是具体的事宜还得由城主府内拿捏,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让两家得不偿失。”
说着,杨栋目光投向了金澜,笑问道:“关于此事三夫人和其余几位夫人如何看?”
金澜回道:“金澜初到府上对于这事也只是听下面人提过一两句,夫君虽未出关,但怎么做他自有定夺,妇人家家也不好过问。”
杨栋点头轻笑,看来不过是那金雨堂内用来联姻的可怜人,不曾想金澜微微扭头看向身后,对那进府他就已知在几人身后的赵伤道:“城主府末等杂役赵伤你可有其他话要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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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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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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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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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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