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域从梦中惊起,他手里死死攥着身上的棉被,正如他方才在梦里死死攥着跟他告别的女儿的手。
他醒了,也知道了。
不用等大夏的人来报丧,也不用等最快的飞鸽传书,他在方才的梦里就已经知道,他唯一的孩子——李千言,刚刚死了。
有时候心灵感应这种东西真的很玄妙,它总能在一个你最放松戒备的时候,狠狠地揪住你的心脏,再摔的稀碎。
李照域一言不发,独自靠在龙榻上,任由自己涕泗横流。
他这一生,生了两子一女,嫡长子李千意幼年夭折,嫡长女李千言和亲远嫁,庶出的小儿子李千章被辽东宗亲从城楼上扔下,摔死在山海关前......
由于子嗣单薄,他曾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侄儿李千重身上,可惜李千重也以身殉国......
如今虽然回来了,可却成了大齐的燕王,无法光明正大地相认。
与女儿阔别二十载后终于相见,可是谁知那竟是死别。
究自己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为何苍天还要如此待自己......???
李照域怎么都想不明白,如今年逾花甲,虽然守住了先祖发迹之地,登基称帝,可也终究成了个孤家寡人。
千里之外,大夏,兴庆府。
丧钟响了一次又一次,剧烈地震动着整座都城。
皇宫漫天缟素,都城十里白帆。
李千言的尸体被放入巨大的棺椁中,穿戴的雍容华贵,只是......她再也醒不来了。xiumb.com
还好,她走的时候,所有子女都在身边。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拉住凤朝旭的手放在凤朝阳的手里:“朝阳......娘要走了......娘最后求你......一件事......照顾好朝旭和你两个妹妹......”
凤朝阳含着眼泪,重重点头:“孩儿一定照顾好弟弟妹妹,母亲放心!”
这个养母于他而言,有再造之恩。
比之生母,养育之情足以疗愈他整个原本不幸的人生......
凤栖桐早在旁边哭成了泪人,她的人生得以比所有兄弟姐妹都顺遂,全因为这个母亲的照顾和庇护。
凤栖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当然觉得痛心和惋惜。
上一世,她出嫁之日,母亲病死,她没能给母亲送终。
这一世,看着母亲病痛缠身,她一样忧心如焚,但现在,至少老天也算是弥补了上一世没有给母亲送终的遗憾。
“小梧......娘走以后,去追随你自己的幸福吧......”这是李千言咽气之前最后的祝福。
“小桐......和驸马好好......好好的......”李千言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她的手终是无力垂下,再也没有了呼吸。
虽然是初冬,可兴庆府却下起了鹅毛大雪,北风劲烈地似乎要把天地撕开一道口子。
两只雪白的信鸽从兴庆府的皇宫飞出,一只朝着长安,一只朝着盛京。
李千言的丧礼,前前后后办了有一个多月。
凤朝阳遵从了李千言的意愿,另造陵寝,不与凤斯瀚合葬。
这是李千言对自己命运最后的反抗,凤斯瀚这个男人,她爱的太早,恨的太深。
辽东,大燕,盛京皇宫。
李照域已经辍朝一月有余,大家虽然能理解他痛失爱女,可是立国不久,国家还得正常运转才行。
李照域把自己关在寝宫里,独自喝着闷酒。
他举着手里的那枚凤凰玉佩,瞧了一遍又一遍......每瞧一遍,他就哭一场。
这玉佩是李千言出嫁前他给女儿亲手系上的,他从大夏回来前,李千言却亲手还给了他。
“大燕宗女,身负凤凰胎记,今日一别,今生恐再难相见,愿父亲手执此玉时,如见不孝女......”
这块玉佩,是按照大燕凤凰图腾打造的,象征着大燕宗室女子的身份。
现在李照域捧着这玉,仿佛女儿就在自己身边。
“吱呀——”寝宫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小脑袋轻轻探了进来。
“皇爷爷......”永安县主李却非轻手轻脚来到李照域身边。
李照域半醉半醒,看着面前稚嫩的小脸,仿佛看到了儿时的李千言......
“重华......你回来了?你去哪儿了?......”
李照域这会儿有些神志不清,面前如同小奶团子一般的李却非,和儿时的李千言长得像极了。
“皇爷爷,我不是重华姑母......我是永安......”李却非上前扒拉住李照域的大手,轻轻擦去了李照域脸上的泪痕。
她刚低下头,就一眼看见了李照域手里的凤凰玉佩。
“这只凤凰,好像我的胎记呀~”李却非被玉佩上栩栩如生的凤凰吸引住了。
李照域的眼里,李却非还是李千言儿时的模样。
“本来就是你的,来,给你系上。”李照域把李却非揽在怀里,亲手给她系上了玉佩。
“真好看,谢谢皇爷爷!我这就去给哥哥看看!”李却非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寝宫里恢复了平静,李照域在烈酒的作用下,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也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在等他,那是他的女儿,他的掌上明珠......
与此同时,大齐,燕京,燕王宫。
王太后的寝宫里,李千重一剑插入了上官菁的心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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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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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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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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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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