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京都的各派官员正就昨夜寿宁公主与齐王深夜闯宫之事,争论不休。
老皇帝远在东都洛阳养病,去东都前留有一道明诏:“太子姜命山监国,雍王姜令日协理中书省、齐王姜含星协理六部,襄阳王姜佥河协理御史台、秦王姜会辰协理门下省。”
这一道旨意无疑是将中央集权打散,让各位皇子、各个派系互相牵制,为的就是老皇帝虽然不在帝都,但前朝、后宫都能被这个局面维持平衡。
当然,打破平衡就意味着某一派系的彻底覆灭。
而不管哪一方彻底败落,结果也都是老皇帝可以掌控的,大齐的政治斗争就是这么玩命儿地实操。
这两年,老皇帝觉得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前朝和后宫,也是时候来一次清算了。
江山究竟最终会花落谁手,如今正是各凭本事的时候。
“太子殿下,昨夜寿宁公主与齐王率两人的凤翎卫、龙鳞卫意图逼宫,齐王与寿宁公主身居辅国之位,却做出此等荒唐行径,着实令人汗颜,臣奏请太子殿下严惩寿宁公主与齐王,以正皇室威严!”xǐυmь.℃òm
“陛下不在宫中,逼宫一词从何而来?”
“陛下虽不在,但宫中有皇后与太子,齐王与寿宁公主此等行径,有悖人伦纲纪!”
众朝臣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如尔等所言,齐王与寿宁公主既然冒犯天威,那母后与太子殿下可曾指控齐王与寿宁公主行径不轨?!”
姜令日被这帮子糟老头吵得头疼,他和一对不省心的弟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论昨夜他们兄妹之间如何争吵,面对外人,他们自然还是一条心。
说着,他还轻蔑地瞥了一眼上面坐着的,面无血色的太子——姜命山。
姜命山今天是强撑着来的,蟒袍之下,浑身都缠满了绷带。
昨夜他虽伤的没有姜含星重,但是也是重伤。
这件事情,姜命山根本无话可说。
因为姜含星和姜今月救的是他的胞妹和胞弟,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姜含星与姜今月是大嫡出派的人。
与其让一双弟妹落在皇后为首的小嫡出派的人手里,倒还不如让大嫡出派的人给抢去。
姜命山的脑袋里乱哄哄的,他知道整件事情分明就是姜令日和皇后算计好的,大嫡出派的人抢了太子派的人,然后被两个嫡出但中立的人抢走了,抢来抢去都在嫡出派的人手里……
自己明明折损了一双同胞弟妹,却根本无可奈何,还等承人家姜含星和姜今月的人情……
“尔等既然说本王与寿宁公主深夜逼宫,那么我二人的亲卫可曾攻打宫门?!”同样面无血色的姜含星出现在了太明殿上。
他的蟒袍下也同样浑身缠着绷带,每走一步都痛的锥心刺骨,但是他必须要来。
“众所周知,齐王与公主的亲卫只是在宫门外起哄而已,并未真的攻打皇宫。”礼部尚书看见自己的主子来了,立马上前。
“若能有一人能站出来说,昨夜亲眼看见本王与寿宁公主是亲自率兵闯宫的,那这个罪名,我们兄妹二人自然认!”
“……”一时间,闹哄哄的朝堂里鸦雀无声,哪里有人亲自看见呢?不过都是各派之间找个由头,以讹传讹罢了。
“既然没有,那便算是捕风捉影、恶意诽谤了!?”姜令日立在大殿中央,“诬告当朝亲王、公主,当株连九族!”
姜令日的脸上洋洋得意,他捏准了即便他这么否定事实口出狂言,太子也不能反驳他什么。
“齐王与公主虽没有出现,可龙鳞卫与凤翎卫们却是如假包换的,这又如何解释?”太子太傅不依不饶。
“本王有个大胆的猜测,若是昨夜,齐王与寿宁公主是受人挟持逼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呢?”
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秦王姜会辰突然发话了,他今年虽只有十三岁,却韬光养晦很久了。
他虽然属于小嫡出派,但和姜令日三兄妹毕竟是同一个外祖父安国公,系出同支,这种时候,自然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听说昨夜瑜妃娘娘可是深夜出宫,去了寿宁公主府啊。”
“秦王弟弟,若无真凭实据,休要胡说。”瑜妃是太子生母,太子此时自顾都难,哪里还再想扯上生母进来。
“臣弟确实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只是今早来上朝,路上好多宫人都在议论这事儿,也可能是谣言。不过,这世上的事情,哪里有空穴来风的呢?”姜会辰轻轻一笑,倒是将了太子一军。
太子一派的大臣果真立刻就炸开了锅,忙着各种找理由自证清白,极力帮太子这边摆脱挟持齐王和寿宁公主的嫌疑。
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襄阳王姜佥河不得不站了出来,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朝堂圣地,请众位肃静!”
姜佥河是皇帝第五子,乃后宫贵人庶出的皇子,比皇四子泾阳王姜念江小一岁。
不过他不属于任何派系,一直保持着中立的状态,平时和泾阳王姜念江比较亲近,心性也如同闲云野鹤一般,喜好游历山水、吟诗作画,最是风流。
此番若不是老皇帝明诏要他参政,他才懒的管这些烂事。
“众位不要嫌本王唐突,在本王看来,这龙鳞卫、凤翎卫们深夜在宫外叫嚣,一是齐王兄与寿宁姐姐管教不周,二来确实不能排除有人逼迫齐王兄和寿宁姐姐做出这等荒唐的行为……”
姜佥河见众人不言语,赶紧扮演专业和事佬:“本王这一兄一姐平日里最是稳重的,哪里能做出这些耸人听闻的事儿来?他们本就是嫡出,图什么呢?目前还没有查清楚事由就要仓促定罪实在不妥……不如这样吧,大家上书父皇,派人快马加鞭传到东都报与父皇知晓,中间的时间也能细细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待父皇御驾归来,再由宗正寺理出详细卷宗呈交父皇,父皇到时自有定夺,如此两全,岂不更好?”
姜含星看着专业甩锅踢皮球的姜佥河,心下暗笑,这小子真是机灵,现在恐怕要头大的人是父皇了……
“如此一来,便如襄阳王弟所言,上书父皇吧。”太子实在是疲累,自己深陷朝堂漩涡十余年,实在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如今难得姜佥河还肯出来调解一下,便赶紧借坡下驴,想了结此事。
“太子殿下,臣弟还未说完……”姜佥河立在堂下,“这上书给父皇的折子,最好不要让这朝堂上的任何官员来写。”
“哦,这是何意?”姜令日有些没反应过来,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哪边儿的?
“今日大家在这里吵成一锅粥,难道不是因为各个派系盘根错节的结果吗?”姜佥河一点儿也不想绕弯子,他本就不得宠,反正日后就封远走他乡,他才不怕得罪人,“在这个朝堂之上的人,有谁敢保证自己是完全清明公正,不参杂任何私人感情的在秉公处理这件事呢?”
这话虽然犀利,却噎的众人一时没了言语。
“所以,不如直接将齐王兄、寿宁姐姐的起居注、今日朝堂上的朝会记录、瑜妃娘娘的起居注一并送往东都洛阳,请父皇自行参考。父皇天纵英明,自然可以圣心独断,众位以为如何?”
姜佥河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既然这球要踢到老皇帝跟前,那就最好不要再踢回来!
然而听到的人却都在捏汗,因为起居注与朝会记录都真实客观,均由史官从旁记录,乃是直白的旁观之言。
说白了就是在客观描述一切发生过的事情,如此真实的记档,难道真的要秉呈给皇帝?
太子还在思索,姜令日也在忖度这些记录能不能让父皇看见,朝臣们则直冒冷汗。
方才大家言辞激烈,现在都生怕自己方才一时上头说错一嘴,那可是满门抄斩的事情。
只有姜含星跟姜佥河互看一眼,互相会心一笑。
起初皇帝留下的那道旨意,姜含星还不明白为何让一个闲散惯了的姜佥河来参政,如今,他算是彻底理解了皇帝的用心了。
而姜佥河此时只想尽早结束这吵闹不休的朝会,好去望春楼找妙音娘子喝酒。
“父皇竟然想把烂摊子甩给一群乌合之众施展制衡之术,这个糟老头子还真是坏的很,那便再给这个糟老头子甩回去!三哥觉得是不是很高明?嘿嘿……”姜佥河一脸坏笑,悄悄凑到姜含星跟前。
“臣弟赞成襄阳王的说法!”姜含星暗暗给姜佥河竖起了大拇指,而后对着堂上的太子表示自己完全同意。
姜令日见姜含星本人都无所谓了,自己也乐得再管,也点了点头。
这边,嫡出派的人便也都跟着纷纷附和了起来。
姜命山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顺势答应。
朝会一散,大家就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整个太明殿里,只剩下了太子姜命山、雍王姜令日、齐王姜含星以及秦王姜会辰,姜佥河早溜出去找他的姑娘去了……
太子缓缓从上面走下来,有些释然地环视着四周:“恭喜二弟,不日,一切将如你所愿。本宫既然答应了你的条件,也希望二弟可以信守承诺,倘若你册封之日八弟没有回到本宫的身边,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姜令日微微一笑,“不过大哥,您怎么漏了亲妹妹余露?”
太子却并不搭话,只是径直走向了姜含星:“三弟,本宫相信你与寿宁会善待余露的……”
姜命山轻叹一口气,当了多少年东宫太子,他就如履薄冰了多少年。
如今,他已经没有能力保护更多的人了,好在姜含星与姜今月秉性与姜令日不同,姜余露养在他俩跟前,他也算安心了。
外面骄阳当空,可姜命山远去的背影却如同日薄西山一样。
姜会辰望着太子远去的背影,淡淡地道了一句:“二哥、三哥,咱们赢了吗?”
不过,他等到的回答,却是姜含星抵在他下颌的一把寒光匕首:“咱们?六弟,咱们虽然系出同支,但是六弟别忘了,你与我们可不是一母同胞。”
“三弟,六弟还小,莫要吓坏了他。”姜令日笑的阴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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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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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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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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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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