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几辆面包车正穿梭于老城区中。它们一直刻意保持着车距,明明已是深夜时分,路上并没多少车辆,却始终不见任何一台面包车加速或者超车。因为这些车刚从市郊的一个仓库中满载而归,车内运送的货物不能见光,全都用普通的纸箱包装好,一共找了七台车拉货,每台车还特意安排了三至四个人负责押送。
胡之铭开着一辆黑色的大众轿车,同样行驶在旧城区的主路上。此时,他的神情很古怪,夹在右耳的耳机时不时传出一些汇报声。
“三号车正常,路段A—1。”
“一号车正常,路段C—1。”
“四号车请求指示,路段D—1有同行车辆,是否改变行驶路段?”
胡之铭听着有些烦躁,瞄了一眼车中的导航,地图上闪烁的亮点各自代表着今晚参与货物运送的车辆。此时,在D—1路段上,三个红点几乎重叠到一起。他一边减速,一边思索变道方案,然后才说道:“四号车,现在开始转向,向备用F—2段路行驶,与我汇合后再出发。”
耳机那头应了声“好”,地图上的红点片刻后也调转了方向。胡之铭将车停到路边,摘下鼻梁上夹着的眼镜,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只觉胸口发闷,不久前的那番对话依然在脑中反复回荡。
“今夜那批货就要想办法转移,办好此事再回来见我,”老人的声音有些阴冷,“否则,你就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
“义父放心,事我会办好,您先休息吧,我去忙了。”胡之铭说完,便拱手离去。
老人目送他离开,然后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唉,我还是看错了人啊!”
胡之铭自然能明白老家伙是什么意思,他跟着老家伙也五年多了。一直以来,他都把对方当成自己的亲人,任何事都唯命是从,从未有过忤逆。胡之铭原本以为,那人也真正将他视如己出,今夜看来实则不然。
说起来,这两个人冥冥之中就注定有缘。当年,胡之铭家遭逢大变,他的生父惨死异乡,母亲受了刺激,终日浑浑噩噩,最终深夜跳楼自尽了。可怜那时胡之铭还未成年,高中上了一半便辍学了,一边为双亲料理后事,一边还要防着生父的债主跟仇家。
这些都是胡之铭的父亲结下的恶果。未出事之前,胡家也算富足,母亲没有工作,但从未因生计发愁,胡父一个人在外赚钱。可父亲究竟是干什么的,他并不清楚,总觉得父亲的行踪很神秘。m.χIùmЬ.CǒM
可老话常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惜,胡父这一失足,便直接落水溺亡。
胡父一死,胡之铭就麻烦了。胡父生前的那些仇人齐齐找上门,不是追债就是打骂。
那一段时光,胡之铭现在想起来都很痛苦。处理完家事后,他甚至想过寻死。不过,那些债主没给他这个机会——他被一伙人挟持了去。这伙人可不是啥好人,胡之铭在他们手下吃尽苦头,干了不少坏事。
不过,也是因为这伙人的关系,胡之铭有幸被一个老者救了,并被好心地收为义子。
那时,胡之铭不知道义父的真实身份。但眼下有人肯救他一命,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后来,胡之铭才明白,那时义父的亲生儿子刚过世不久,原因与自己父亲无异。
义父和挟持他的那伙人有往来,一来二去便得知了胡之铭的情况,于是就发了善心。
一个刚失了爱子,一个刚失了父亲,这二人同病相怜。胡之铭感恩,便留在了老者身边。
起初,义父待胡之铭极好,衣食住行都帮他打点,花钱送去深造,完成了他未完成的遗憾。最重要的是,义父并不强迫他去做什么。可时日一长,义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开始让胡之铭去做一些坏事。胡之铭天生就不喜欢被人限制,义父如今的做法与当初那伙人没啥区别。
此时,胡之铭的耳机中又传来了说话声。他重新戴上眼镜调转车头,向目标路段驶去。
胡之铭边开车边思考今夜为何安排他走货,他虽然跟了义父五年,依然不太清楚义父究竟在干啥买卖。因为义父手下的公司很多,涉及各行各业,几乎遍布了整个海城市。他在其中几个公司当法律顾问,日子一久也看出了些名堂。
这些公司其实都是空壳子,没啥实际业务跟稳定的客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公司,账面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空白,更没有亏空的情况。胡之铭曾进行过猜测,这些公司多半就是流转大额资金的皮包公司。
正思索间,胡之铭加速上前,并命令道:“我负责带路,你们保持距离,随时听我命令。”
耳机中传来不同的回答声,胡之铭随即按照拟定路线往前开,这样是为了避免遇到某些麻烦。雨夜走货虽说行人很少,但也保不齐会遇到交警查车。胡之铭先打头探查路况,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减少被查到的风险。
这些面包车里运送的货物,胡之铭没打开查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初看模样并不是最要命的玩意儿。因为之前趁着手下在搬运时,胡之铭凑过去看了看,应该是玻璃器皿,甚至可能是古董。
胡之铭暗自猜了个七七八八,便不再过多纠结,带着面包车一路行驶,朝着目的地前行。
一路上平安无事。沿途不但没交警,而且还不堵车,一伙人很快就到了指定的库房。
这个库房极为隐蔽,藏在一处工地之中。工地的大门上赫然写着:海城市跃龙教育基地。
胡之铭看着大门上的字,只觉得既讽刺又无奈。果真义父不愧是老江湖,整个计划极为周全,谁会把教育基地和藏污纳垢之地联想到一起呢?胡之铭知道,这跃龙教育基地其实也是他义父手中的一个项目。胡之铭先环视了一下四周,此时工地上空无一人,方圆十里寂静无比,只能听到不远处雨水落入江河的声音。
库房位于不远处的岸边,此时众人正忙碌地从车上往下卸货,依次搬入库房。
胡之铭见雨越下越大,也下意识走入库房躲雨。他一边担任监工,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
库房占地面积很大,为典型的铸钢建筑,有三四百平。几大盏照明灯悬挂在顶棚上,只勉强照亮了一处地方。胡之铭发现库房中四周没有窗户,仅单单在一面墙上开了一扇门。最诡异之处是这门竟朝着库房后的江河而开。
胡之铭正想上前一看,结果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同时望向了声源处。
胡之铭皱了皱眉,方才那声响明显是磁器碎裂的声音,两名罪魁祸首早就吓傻了。
“开箱看看货有没坏!”胡之铭快步走过去对二人喝道,他特想看看箱子里有啥东西。
胡之铭话音刚落,谁知惹出事的那两个家伙傻看着胡之铭,完全不敢开箱。
此时,一个人突然从胡之铭身后走上来。此人名叫炀二,胡之铭知道他是义父的心腹。
炀二站在胡之铭的身旁,一脸恭敬地说道:“少爷,这两个家伙是新人,做事不懂规矩,我回去之后一定多管教。只是这箱子老爷特意嘱咐过,没他老人家的命令,咱们不能随意打开。”
胡之铭先是一愣,打算问一下原因。但他转念一想就放弃了,摆摆手道:“大伙继续搬!”
炀二见状,微微点头,朝着惹出事的两人挥了挥手,叫他们过来。待二人来到身边后,便是一人一耳光加两脚。末了,恶声打发二人滚出去。这么一折腾,库房里干活的人更小心了,生怕犯了同样的错。
胡之铭被突如其来的插曲打断了思路,将刚才的事给忘了。等他再想起来时,仓库中的众人已经搬完了,站在原地等着后续的安排。
来时众人便是分批赶至,返程自然不能乱了次序。胡之铭先分了批次,又特意错开来时的路,两三车一批发派出去,中间还特意隔了一段时间。他其实是想到库房里再看看,所以把自己留到了最后。
不过,炀二那家伙好像有意催促胡之铭早些离开,一边说夜深让他早些回去休息,一边又说库房里潮湿待久了身体会不舒服。可是,胡之铭依然要坚持留下。最终,他搬出了让胡之铭打头阵探路的由头。
胡之铭这才明白,库房里估计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义父在出发前肯定也叮嘱过炀二。
胡之铭的内心一阵惨淡,仇恨值瞬间提高了许多,只是他并没表现出来。炀二既然听命于义父,多半是为了监视他。他自然不能被炀二看出自己的真正目的,免得到时在义父面前不好过关。
最终,胡之铭只能拿出少爷的派头,朝着众人说些“辛苦”之类的话,转身上了车。
不过,胡之铭也明白,自己这个少爷也就是空有其名而已,从今晚的事就不难看出来。
胡之铭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发疯一般将油门踩到底,那个老家伙还是没把他当自己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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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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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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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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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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