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小镇上人来人往,穿着青烟裙的姑娘们打着油纸伞,掩着嘴唇相互逗笑。
“刘家姐姐是不是到婚龄了?听闻刘老爷,似乎有意送姐姐入宫那!”
“哪里话。”被点名的姑娘慌忙遮了半边脸:“皇宫岂是谁都可以进去的?莫说我爹爹,就算是当朝丞相,也没能往今上身边塞了人去。”
当今太上皇韩朔二十四年前夺了司马皇室的江山,改朝换代。虽为天下人诟病,可大晋在韩氏统治之下,却是国泰民安。
如今在位的是韩朔之子韩瑜。此帝王少年登基,现下已经是第七年,后宫却空无一人,天下皆以为怪。无论群臣与太上皇如何施压,帝王始终一步不让,不纳后宫,不宠宫女。
“哎,说一句大不敬的。今上继位这样久了也没个妃嫔,是不是……”有女子拿绢扇掩着口鼻,一双眼里含着些暧昧的颜色,朝旁边的人偷偷努嘴。
“话可莫要乱说!”旁边年岁大些的姑娘连忙拉着她,左右看了看,继而低头挤眉弄眼地笑:“谁知道呢!”
几个女子一阵哄笑,打闹着继续往前走。
一辆普通的马车行进在烟雨沾染的青石板上,几点泥星从青烟裙角擦飞而过。驾车的人听着几个姑娘的话,埋着头笑咧了嘴。
“莫邪,还有多远?”后头马车里有清冷的声音传出来,扯着缰绳的人连忙回了神,看了看前头,笑道:“正好就要到了,等属下停稳车您再下来。”
后头无话,像是又继续翻身睡了。莫邪望着前头一家普通的宅院,笑着就要继续驾车。
这江南偏远地方,比不得国都洛阳繁华,却也是生活富庶。街上吆喝声不断,挽着菜篮的妇人和青布束头的少年来来往往,熙攘的人群不急不缓地往前移动。
突然,临街的一处院墙头子上翻下一个人来,飞似的往人群中蹿了去。后头跟着响起一阵阵骂声,祥和的平静倏地被打破,周围突然就闹腾成了一片。
“抓住他!莫让他给跑了!”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跟着翻墙出来,可是身手没刚刚那人利索,在墙角下打了个趔趄,几个人“哎哟哎哟”地摔成一团。
刚刚翻墙而出的人裹着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机灵地越过人群,早就跑到了街的另一头。回头瞧着那群人的狼狈样,也不急着跑路了,反而是回过头来哈哈大笑,一张脏兮兮的脸扬着,幸灾乐祸地道:
“油喝多了,耗子都抓不住了!活该,真活该!哈哈哈!”
说罢,扭身跟兔子似的奔了出去。
“这偷东西的小贼!看老子抓住你,不打断你的腿!”为首的家丁爬起来,咬牙就往前冲,也不管前头人头攒动,嘴里骂着,一把就在人群里推开路来,带着人朝那乞丐追过去。Χiυmъ.cοΜ
街上瞬间鸡飞狗跳,挎着菜篮的大婶被推倒,摔在一边卖空心菜的摊子上,疼得脸都白了。文弱的书生也被推得撞到了街边店铺门口的柱子上,哆哆嗦嗦地连忙躲开。
前头跑的小乞丐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咬咬牙继续跑。在前头的巷子口拐了道,往另一处僻静的路冲过去。
“站住!你给老子站住!”几个家丁人高马大,小乞丐没能轻松甩掉他们。眼瞧着就要追上了,那灵巧的人儿却又突然一闪,往一家人的院墙里翻了进去,而后飞快地找到正门,恰好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他心里暗道一声妙极,身子像箭一样瞬间射进那刚要掀起来的车帘里头。
“唔!”一声闷响。
驾车的人惊呆了,勒紧缰绳,惹得马一声长嘶。手里寒光一闪,还没来得及将刚刚那影子抓住,就看见大门里头跌跌撞撞追出来几个人。
“兔崽子!就……就知道翻墙!给老子出来!”为首的家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追到门口瞧见马车,呆楞了一瞬,脚步一停,后面几个跟班就乱七八糟地撞了上来。
“哎哟!”一堆人骂骂咧咧地挤在门口,为首的人被后头的家丁推得在马车前摔了个大马趴,怎么瞧怎么滑稽。
莫邪看得傻了,都忘记了要抓刚才的那团影子。好半会儿才转身看看后头没有动静的车厢,又看看那几个家丁,耸肩问:“这唱的是哪一出?”
“有小贼在你车上!”摔倒的人捂着腰眼子站起来,龇牙咧嘴地道:”快把人交出来!”
“小贼?”莫邪又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主子?”
车厢里有些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像是有东西被丢得撞到了车壁。接着车帘再次被掀开,睡眼惺忪的人倚在门口,青丝微散,颇有些不耐烦:“什么小贼?”
“别想抵赖!刚刚老子亲眼看见……”家丁插着腰,嘴里大声吼着,抬眼过去一瞧,后半句话却哽在了喉咙里。
“看见什么?”车上的人像是被扰了睡眠,一双凤眼微恼地半睁。华带飞髾,眉目似炎夏里最清凉的泉水,看得几个家丁一时间失了神。
“看见……看见什么来着?”为首的人呆呆问旁边的跟班。
一群小跟班吞了吞口水,都是两眼发直,茫然地摇头。
晋朝人偏爱容貌姣好者,所谓魏晋风骨,名士才子多衣袂飘飘,形如仙人。更有潘安卫玠之流以貌名扬后世。当世之人,姿色便可以换来十年前程似锦,一生荣华富贵。
二十四年前有天下绝色楚潋滟,以貌引得大晋江山混乱,韩代司马。更有韩氏子狐气度如华,才倾天下,且扬言孤独一生,以致大晋数千女子扬言终身不嫁。自那之后,天下之人,莫有再敢称为绝色者。
然而眼前这位……
为首的家丁是镇上有名富商周老爷家的管事,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可是眼下当真无法再多说一句。
倾国倾城,当真是倾国倾城。这样的容貌,若安在女子身上,怕是要成了第二个楚氏潋滟,引得这韩氏江山,再乱十年。
管事家丁吞了吞口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里也知此人该是不能惹。可是刚刚那小贼,他非抓住不可哇!
韩子矶等得不耐烦,晕车的不适感尚未褪去,眼前都是模糊不清。看这几人气势汹汹的像是来找麻烦的,便沉着嗓子喊了一句:“莫邪。”
“是。”驾车的少年跳下车去,笑眯眯地挡在那群人面前:“各位要是没什么指教,便请行个方便,让我家主人先进门去,可好?”
“这……”为难地朝那马车看了看,管事家丁咬咬牙,挥挥手让身后的人都让开路。
他爬上墙头的时候刚好看见那小贼蹿进马车,大不了在这里守着,他还就不信那人能一直住在马车里!
韩子矶晕乎乎地下车,脚着了地,总算有了些踏实的感觉。前头这宅院是小时候母后带着他住过的地方,这次来故地重游,也算是放松一番。旁边那群人虽然碍眼,却也无须理会。
刚迈步准备要上了台阶,背后却突然有一阵风飞出来,韩子矶神色一凛,下意识地就要躲。
“相公!”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从马车上扑下来,牢牢地抱住他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全往他袍子上蹭:“相公啊!妾身总算等到你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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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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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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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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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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