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没回答,坐在床沿,连连用手绢拭泪。
祁成皇冷声对外面叱道:“禁军何在——”
他话音未落,外间突然想起惊天喊杀声,仿佛要把整座皇宫掀了。
赵鸿财此时神奇地出现了,挂了一身彩,脸上也是鲜血,捂着手臂跌跌撞撞冲进来:“陛……陛下,刘闸率大军攻破了城门,一路杀、杀进来了。”
“废物!”祁成皇捞起身旁的药碗,一把砸向他,“你的禁军都去哪里了?”
赵鸿财哭丧着脸,“人、人手不足,是副、副统领苏炙夜擅自领了一千人,说、说什么要去东门守城,属、属下拦不住……”
祁成皇大怒,正要发火,突然胸口一痛,捂着咳个不停。
下面一群人又在高呼:“陛下保重龙体。”
这边太后和众人在兢兢业业演着戏,那边刘闸已经兵不血刃地入了皇宫,全身盔甲、腰间佩剑,直直入了皇帝寝宫。
祁成皇只听外头太监宫女一片惊呼,铁蹄声不断,片刻以后,刘闸入了内室,转过屏风,出现在了祁成皇的床前。
祁成皇头愈痛,强撑着力气,手抖抖地指着他:“逆……”
他话没说完,太后在一旁歇斯底里地接道:“逆贼啊!你怎么敢的!晟儿还在城里,谁让你私自带军……”
刘闸突然朝祁成皇一跪:“请陛下拟旨,立大殿下祁晟为太子!”
祁成皇气得骂不出话,陡然间天地都在旋转,眼睛翻着白,又激起了地上太监宫女的一片哀嚎。
太后假意拍打着床沿,哭得呼天抢地,一边拭泪一边偷看祁成皇的反应,眼见他说不出话了,便朝刘闸暗使了个眼色。
刘闸接收到信号,丹田猛沉一口气,大呼道:“陛下啊!!”
武人声音嘹亮,一下在夜空传出了好远,在原地跪着、被柰城军控制的所有宫人,都想着祁成皇是不是被兵变气得快不行了。
此时祁晟隆重登场了。
他早已在柰城军刚入皇宫时,便跟着潜入了宫,在外面站了半天,直听见刘闸的喊声时,才冲了进去。
祁晟还是寿宴上那身服饰,哭喊着冲去祁成皇的床边,一边抚着他胸口,一边哭道:“父皇,保重龙体。”
祁成皇被气得一口气哽在胸中,更是说不出话来。
祁晟站起来,一脚踢在刘闸的胸口:“谁他妈给你的狗胆子,竟敢私自率军入城?”
刘闸“敬业”地在原地滚了一下,又马上跪行向祁成皇:“属下大不敬,没有得到大殿下的许可,私自率军入宫,皆为天下社稷考虑,求陛下立大殿下为太子。只要陛下同意,之后可以任意处置刘闸!”
祁成皇还在翻着眼白,说不出一句话,这边祁晟已经“气急败坏”,一甩袖子,又是一脚过去踢翻了他:“谁说本王要当这个太子了啊!谁说的!”
一边说,余光一边探视着翻白眼的祁成皇,嘴角勾起了微笑。
命运向他照来了第一缕胜利的曙光。
他早已买通了李太医,在祁成皇日常服的药里加上了一剂猛烈的迷魂药,计算好这药效发作的时间,刘闸便会冲入皇宫,而自己也在这时候入内,在祁成皇面前演上一场戏。
此时祁成皇已是没有牙的老虎,由他们摆弄一通,立下太子遗诏以后,再顺理成章地让祁成皇“早薨”,这样一来,百官奔丧之际,太后当众宣读遗旨,祁晟这个“太子”马上就能摇身一变,顿成一国之君。
虽然有点仓促,百官未必信服,但别忘了,他还有这批入了城的柰城之军。到时候全城戒严,他能让那些不服自己的官员脑袋落地,再寻个名目,将祁玉骞与祁慕寒软禁起来,至于之后怎么操作,还不是他这个一国之君说了算?Χiυmъ.cοΜ
“父皇你说什么?”祁晟的耳朵凑到祁成皇嘴唇边,“啊,什么,立我为太子?”
十余名文官此时齐齐入内,边假装哭嚎,边拿出空白诏书,由祁晟口述,其中一人负责记录。
祁晟说一句,就假意凑到祁成皇的耳边,再说一句。
一整个遗诏就这样起好了,太后此时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怒道:“没有玉玺,你休想当……”
刘闸从怀里掏出一枚方状物:“属下刚从御书房经过,带来了。”
太后满脸喜色地闭嘴了。
书写遗诏的文官接过玉玺,端端正正地盖了一个印。
祁晟大喜,将怀中的祁成皇一丢,捧着这诏书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
越看越是欢喜,禁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太后也懒得演了,拄着拐杖站起来,凑到祁晟身边。
“晟儿啊,一切都办妥了,你父皇喝下这药,从此也是半个痴呆了,便由他去吧。哀家——”
她突然噎住了接下来的话语,因为祁晟带着一种奇怪的目光向她看过来。
“皇祖母,孙儿在想,如果您听见父皇不幸薨了的消息,悲伤过度,也一并与他老人家死在了一起……算不算是母子连心呢?”
“你……你说什么?”太后大惊,勉强稳住自己心绪,“晟儿,不要开这种玩笑。”
祁晟一手摸着下巴,欣赏地看着她的惊惶:“皇祖母也把持了朝政这么些年,不如放心交给孙儿。您老人家与父皇同一天去世,不就更能传为皇室佳话么?”
登基以后,他就是唯一一条真龙,他不需要任何人分享他的权力。
太后站立不稳,撑着拐杖,一步步退后,到了祁成皇的床边,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了祁成皇的身边。
“母后如今可后悔了吗?”一把悠悠的话语自她背后响起。
那具早就翻着白眼的躯体,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不止是祁晟,在场所有人都吓得脸色煞白,那刚写完诏书的文官手一抖,毛笔掉落在地上,溅起几滴墨汁。
祁晟站在床前屏风旁,脸色煞白,悄悄往刘闸的方向靠了靠。
“怎么?”祁成皇笑了,“以为朕是鬼吗?”
“父……父皇。”祁晟眼神有点躲闪,悄往后退。
祁成皇的神态已经与刚才那病重的样子判若两人,祁晟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终究还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纰漏,但眼下遗诏已到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这满屋子里都是他的人,还有刘闸这个将领,只有那脓包赵鸿财见势不对,早就脚底抹油,溜了。
他还在犹豫间,猛然瞳孔一缩——眼前出现了一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祁慕寒从祁成皇床后的屏风处转了出来。
与他一样,他也穿着寿宴上的王袍,一举一动犹如早已预判到一切的神祗,淡笑道:“大哥,恭喜你自立为‘东宫’之主。”
祁晟脸上肌肉抽搐得有点难看——祁慕寒早就在此了?
“晟儿。”祁成皇缓缓道:“你还打算一意孤行下去?”
祁成皇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起来,仿佛刺中了祁晟某根最脆弱的神经。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离那龙椅只有一步之遥......一步而已!
他朝刘闸使了个眼色,慢慢退后了几步,身形一转,消失在了屏风后。
一直半跪在地的刘闸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满脸嗜杀之气,一步步靠近祁成皇以及祁慕寒。
与此同时,祁晟也出现在了皇帝寝宫前。
他手中紧握着那诏书,只等内室里刘闸一结果祁成皇与祁慕寒,他就马上令文官当场宣读诏书,登基为皇!
他扫了一圈在场的五千柰城军马,心中略略安定下来。
他的底牌远不止这五千人,东门外还有一支二千人的兵马,想必很快就要攻破城门入内;除此之外,他还有最大的一张王牌:真正的柰城大军正从柰城到这里的路上,数量足有一万人。
一万人,除非是祁玉骞亲自调江东军前来,否则绝无可能抵挡,但就算是祁玉骞现在调动江东军,时间上也绝对赶不及了。
祁晟从来不会只计划一步,一旦走了这步棋,他要保证自己能够笑到最后。
便在此时,东面夜空里“嘭”的一下冒起冲天的火光,巨大的爆炸声冲击整个夜空,祁晟正是应激状态,整个人被惊出一身白毛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柰城军后方突然骚动起来。
一队约莫两百余人的兵马蓦然从后杀至,这两百余人个个神勇非常,瞬间就突破了柰城军后方的防线。
由于柰城军首领刘闸的不在场,整个柰城军乱了一刹,祁晟心急如焚,频频伸头往寝宫里张望。
寝宫内室里,短短两秒钟内发生了很多事:
刘闸的剑直往祁成皇的胸口刺去。
祁慕寒瞬间闪身离开祁成皇的床边,将太后顺手一把拉走。
与此同时,十数根银针向刘闸的手腕钉来。
刘闸身经百战,发现端倪,挥剑一挡,将银针全数打落,抬头看向银针飞来的方向。
屋顶处,落下了一道黑色的苗条身影,落地间再不废话,第二把银针又向刘闸飞来,逼得刘闸后退离开龙床。
等他站稳,才发现面前俨然是一名黑衣覆面的女子,头发高高扎起,五指间再夹上了银针,冷笑道:“猜猜看,你能躲几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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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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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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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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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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