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寒干脆把书放下,凑到她耳边说:“猜猜看?你便是贴了面具我也认得出你。”
“为什么呀?”
“因为这里。”祁慕寒目光落在她的那双藕足上,手指点了一下,右足的足背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痣。
原来是这样,公孙薇恍悟。但是这家伙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脚上有颗痣的?她想着,抬眸看去,见到祁慕寒凝视自己的目光,带着些揶揄的笑意。
“乌罗说的那些话......让本王挑选一个美人,这是你教的吧?”祁慕寒拥着她,笑道。
公孙薇倔强地别过头去:“没有。”
“你想看我会不会动摇。”祁慕寒转过她的脸,笑道:“你又在试探我?嗯?”
“没有......唔...”
祁慕寒往她嘴上亲了一口,回身吹灭了蜡烛,抱着她躺下:“睡吧。”
她应该好些天没有睡个好觉了,今晚他就在这里,在她身边,可以让她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黑暗中,公孙薇只觉得困意深深,正想睡过去,一个激灵,又撑开眼皮,低声问:“对了,你的荨刺毒是怎么回事......还有,我早就想问你了,你与炙夜是怎么交换的?”
她感觉到黑暗中,祁慕寒睁开了双眼,看着自己说:“荨刺毒我会想办法的,别担心;至于炙夜,这事说来太长,以后再说吧。”
公孙薇有点失望。
大概是感觉到她的心情,祁慕寒抱着她的手紧了几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今晚先好好休息,好么?”
“好吧。”公孙薇打了个呵欠,再往他的怀里钻了钻,一条腿碰到了他的腿。
祁慕寒往后退了退:“别动......”
“?”公孙薇不解地抬头看他,发觉他身体似乎有些热,便抬手摸他的额头,“你怎么那么热?又发烧了?”
祁慕寒只好又躲了一下:“别动了,好好睡,算我求你了。”他声音甚至有一丝痛苦。
公孙薇忽然醒悟过来,脸埋在他的怀里,真的就不敢动了,慢慢地,眼睛就阖上了;而黑暗之中,祁慕寒却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怀里的她。
这一夜无话,公孙薇一觉睡得踏实,直到第二天自然而然地醒来。
祁国与西凉打了这场胜仗,庆功宴开得晚,酒喝得多,第二天众军士都还在酣睡中,祁慕寒也没有什么事可忙,公孙薇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捧着书,坐在床边,在室内昏暗的烛光下看着。
“天还没有亮么?”公孙薇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今天得去做一件大事,急急地起床更衣。
“不着急。”祁慕寒合上书本,“今日午时拉马丹会召集部将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那我们去揪奸细这个计划......就定在午时吧!”公孙薇重新换上昨日的舞姬衣饰,一边给自己编发,“乌罗那边,都打好招呼了?”
“都交代好了。”祁慕寒走过去,替她整理衣裳,“昨夜睡得好不好?”
“好。你呢?”
“有你在,当然好了。”祁慕寒笑了一下,室内昏暗,很好地遮住了他青黑的下眼睑。
-
午时。
吴钰青闷闷不乐地端着菜,送到了拉马丹的帐篷里,这里正在召开战事会议,乌罗、拉马丹与十余位部将都在场。
正是该吃午膳的时分,他这个唯一大厨,在“失恋”的状态下,还不得不加班加点,侍候这群老爷们。
一个大托盘,放下所有菜以后,他弯着腰,拿着空托盘往外走去,还没走到帐篷外,一只白皙的小手就把他拽出来了。
“是你?”吴钰青惊讶又惊喜,这可不就是他的“准媳妇儿”么?
公孙薇白纱蒙脸,眼眶微红,纱巾拭着眼泪,吴钰青忙用不标准的中原话问:“昨天我就想找你......是不是那个皇子欺负你了?”
公孙薇摇了摇头,把他拉到一旁,梨花带雨般地解释自己的遭遇,诉说自己的身份,把吴钰青唬得呆在当地。
帐篷里,众人吃着午膳,乌罗忽然笑说:“祁国的三殿下,昨夜召了我们的舞姬,一直睡到现在还没有醒呢!”
在座的都是男人,闻言笑了起来,话中有话地说:“我们西凉美人如此出众,当然是那些中原女子没法比的。”
“啧啧,我去过祁国,能如此亲近三殿下的,除了他那位夫人,咱们这舞姬,可算是第一人呢。”乌罗边说,眼角余光边扫过这十余个部将,“我得去看看,别把这位祁国皇子累死在了床上。”
乌罗这番话把这十几个男人说得哈哈大笑,他们西凉也有皇子出战,从原则上来讲,与祁慕寒应该是平起平坐的,但祁国是援军,又是这样一个中原大国,不仅气势上压他们一头,而且就排兵布阵上,祁慕寒的才能也远超他们。
男人们从来是嘴上恭维两句,但内心嫉妒的大有人在,如今乌罗这么说,还不得趁机会嘴两句笑两句?
乌罗说去看看祁慕寒,还真就走出去了;刚走到帐篷外,讶然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吴钰青正在与饰演“西域舞姬”的公孙薇,两人拉拉扯扯。
听见乌罗惊讶的话,帐篷里的人都好奇走出来,公孙薇一看,吃瓜群众都到齐了,登时演技爆发,眼角飙泪,一推吴钰青,委屈媳妇样的跑走了,剩下吴钰青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给吴钰青多一倍的智商,他也难以消化公孙薇刚才说的话。
公孙薇哭泣地告诉他:她虽然是个中原人,但其实来自江东,自己的双亲曾居住在汴京的江东营地里,但是在一场冤案中,被三皇子祁慕寒的不公审判,害死了。自己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乔装成商队里的人,借机混入西凉军营,当上了舞姬,为的就是要接近祁慕寒,寻机会杀了他。
她边抹眼泪,说哪里知道这祁国皇子狡猾得很,在侍寝之前,就先令人搜身,没收了她的匕首,这之后,还......欺负了她!她对其恨之入骨,来求吴钰青给点毒药一类的东西,若实在没有,迷魂药之类的也行,只要把这个皇子放倒,她就能顺利杀了他了。
可怜吴钰青一介老实巴交的厨师,哪里经历过这些事情,当下就目瞪口呆,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失魂落魄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
房间里,公孙薇摘下面纱,祁慕寒赶紧给她披上一件大氅:“冷坏了吧?”
“还好。”公孙薇摆摆手,“我看了一圈,那人应该就在现场。”
“你确定他能找上你?”祁慕寒有点疑惑,又有点想笑,“你这计划听起来,我怎么很想笑呢?”
“严肃点。”公孙薇说,“你想啊,我是装的,可是那小胖不是啊!人家可是一个老实人呢,本色出演,想来应该不会让人怀疑。”
祁慕寒想了想,“好吧。今晚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你自己也小心一些,一旦这个人接触你,也不必和他多话,他说什么你都答应下来,明白么?”
公孙薇点了点头,心中有点打鼓,换作以前,这些铤而走险的危险事,她是半点都不会去碰的;现在竟变得善于观察对手、钻营人心,这是不是受祁慕寒的影响?
吴钰青在厨房里到处翻找,额上全是汗。
一个身材高大、脸型方正的西凉人背着手走进来,站在他身后看了片刻,开口就是标准的西凉话:“你在找什么?”
吴钰青吓了一大跳,认得这是拉马丹手下的一名部将,平时不苟言笑、严肃非常,顿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撒了几句谎。
这人听他语无伦次地说完,也不发一言,转身往外走去,吴钰青刚松了口气,门陡然关上,这人回身,猛地将他的头颅按在灶台上,一把尖刀“唰”的一下,划过他的胖脸,钉入旁边的砧板。
吴钰青吓得胖脸发白,这人声音低沉,像地狱判官一般,让他最好一五一十地招出来,刚才在翻找什么,在帐篷前为何与那舞姬拉扯?与那舞姬又是什么关系?
-
夜晚,公孙薇披着一件黑色披风,暗中摸过去西凉驻军的厨房,在附近徘徊。
先前她和吴钰青故意说的这事,是想引出幕后的奸细——让奸细从吴钰青这里得知,自己想杀祁慕寒,肯定是和他同坐一条“船”的人;她相信既然对方是祁晟布置的棋子,那肯定只有一个目的:想让祁慕寒死。
孤石山之事不成以后,只要对方还想完成祁晟交托的任务,就不会放过她这个现成的“工具”。
她果然赌对了,一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地向她接近。
公孙薇不敢妄动,今夜特别黑,没有月亮,乌云一层压一层的,她是从远处帐篷里传来的烛光,看见那道黑影朦胧的影子,在地上向她蔓延而来。
黑影站到了她身后,公孙薇全身的毛孔都应激般张开,这人开腔说话了:“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
这声音很熟悉,公孙薇一怔,倏然转过身来,吴钰青手中拿着一包东西,愣愣地看着她。
公孙薇瞬间大失所望——这条“蛇”没有上钩,他是去找吴钰青了没错,但是他狡猾地躲在后面,不直接与她接头,而是将毒药给了吴钰青。
这下子不仅骑虎难下,恐怕还会打草惊蛇,公孙薇一下子焦急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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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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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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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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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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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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