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局由祁成皇来定规则,在方才焰火表演时,这位帝王着实费了一番脑子,既要有关于比武,又不能偏袒于哪一方,不管输赢,总得要顾忌双方面子。
他命人搬来一张圆桌,置于台阶下,圆桌上放一酒盏,里面盛满了酒。
场上也放了四张八仙椅,其中两张并排靠在圆桌前,另外两张远远置在广场另外一端。
众人正不解何意,有两队侍卫扛着两条长木入了场,稳稳地往八仙椅上一放——是宽度半尺见方、长度却足有十丈的香楠木,目测应该是建筑行宫时,剩下来的材料。
公孙薇看了这种布置,对比试内容已猜了个七七八八——踏上这条香楠木,从木头上跑过去圆桌那边,取那杯酒饮下,便算赢。
这杯酒看上去简单易取,但难就难在这种木头——这种香楠木是经过打磨的,滑不溜秋,要稳稳站在上面已属不易,何况还要再行十丈的距离?wWW.ΧìǔΜЬ.CǒΜ
此时祁成皇开口解释了一番规则,与她设想得相差无几。只是再加上几条:一、必须从悬空的木头上过去;二、整个过程,包括喝酒时,任何一条腿都不能沾地;三、不得推倒自己或对方身下的木头,也不得互相攻击对方。
这与第二局一样,虽不是直接比武,却仍是与武力有关,明显还是乌罗占优。
祁成皇解释完,问:“你们二人,可都同意朕的规则?”
公孙薇摸了摸鼻子,又想到十里河堤那个夜晚,那时候的柳树梢可比这楠木要难立足得多了。她想起炙夜对她说“如果你能学会,定会感谢我的”。
她朝苏炙夜的方向看去,苏炙夜心照不宣地对她笑了笑。
祁慕寒的嘴角不期然抽了抽。
祁玉骞忽然凑过来:“三弟,商将军身旁的那位年轻人是谁?我瞅着甚是眼生。”
祁慕寒答道:“商将军的副官,苏炙夜。”
祁玉骞蹙眉思考片刻:“我在江东,便一直有听过苏阳暖玉,这莫不是江东苏家的弟子罢?”
祁慕寒啜了一口酒,懒洋洋地道:“英雄莫问出处,如今江东也是祁国的。”
祁玉骞微笑道:“说得也是。”
他摸了摸祁慕寒的脑袋:“三弟,这苏炙夜长得有几分像你。刚才公孙小姐似乎看了他一下?”
祁慕寒小孩子气地说:“二哥眼拙了,明明我长得比他好看。”
祁玉骞哈哈大笑,与他碰了一下杯子。
一旁的祁晟十分不爽,他倒不在意那两位与他关系好不好,只不愿见到他们二人关系太好。
乌罗与公孙薇对祁成皇的规则都没有异议,一声锣响,比试正式开始。
公孙薇脱去鞋子,摇摇晃晃地踏上了那楠木,试着平衡身子。
乌罗就轻松多了,一来没有负伤,那带有迷药的酒也化了个七七八八;二来,这种把戏,她在西凉就时常玩,用的还是更为细小的绳子,走起来简直驾轻就熟。
一眨眼,她已经往前走出了两三丈。
百官席位上顿时有人扼腕:“看来这次咱们祁国得输。”
说时迟那时快,公孙薇忽然在木头上一跃,往前越了两丈,身姿轻盈,落点极稳。
众人一愣,当下就有人鼓起掌来。
乌罗眼角余光微一扫,旁边木头上的公孙薇已快赶上她了。
她突然原地起跳,往旁边公孙薇的木头上一蹦,重重地落到了公孙薇的木头上,整根木头剧烈一晃、一滚,险些把公孙薇给颠下去。
乌罗笑道:“规则没有说不能站到对方的木头上吧?”她说着,望向祁成皇,“陛下,我不算违规吧?”
祁成皇颔首:“不算,公主可以继续。”
乌罗回头看公孙薇:“刚才第二局你用计诈我,这一局我也不客气了!”
她重重跺了跺脚,公孙薇更是站立不稳,摇晃得像风中的落叶。
乌罗笑着转过身,又往前窜了两丈。
高台上,观战的祁玉骞摇头晃脑地叹道:“要输啦……”
“我看未必。”祁慕寒淡定地品了一口酒,只要不像第一局那样直接的动武,他倒不大担心他的薇儿。
公孙薇忽然脚尖一点,学乌罗一样,跃回了原本乌罗的长木上,运起苏炙夜教她的轻功秘诀,瞬间往前窜了好几丈,再度与乌罗并肩。
乌罗吃惊,这人明明手脚功夫极差,内力更是没有,怎么这轻功倒是看起来一流的?
苏炙夜笑了,他当夜花了至少三个时辰,在那摇摇晃晃的树梢,一点点教她如何吐纳,如何调息,全是他苏家的轻功心法。
商墨云突然说道:“公孙姐姐怎么看起来,好像会轻功似的?”
祁慕寒骤然停了杯,公孙薇的这种吐息,这种轻盈的步法,怎么看都有点眼熟……
公孙薇内心十分庆幸,幸好刚才服下了章知尧带来的治内伤的药,否则五脏六腑都在疼痛,一口气息是肯定提不起来的。
想到这里,她再度提气,猛地往前一窜,竟领先了乌罗!西凉人一向是拳脚之力了得,论到真正的轻功心法,却远不及中原人。
公孙薇几个点跃间,就走到了长木的末端,离那圆桌不足两丈!
百官围坐,西凉使团位于她左侧,商将军与苏炙夜在她的右侧。
苏炙夜淡定喝酒,如无意外,这场比试,公孙薇已是稳赢。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正仰头喝酒之际,忽瞥见正对面——也就是公孙薇左侧的方向,有东西闪了一下,他目光一凛,不等喝下那口酒,手指迅速一捏、一弹,一枚小石子迅速朝那亮光飞去。
公孙薇正准备跳到圆桌上,突然听见后背有微弱的破空声,回头一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碰撞,擦出了微弱的火星。
原来就在方才这短短半秒,苏炙夜发觉对面西凉席位上,有一道暗器射向公孙薇,极其快速、阴狠。
幸而这种暗器有棱角,在月色的反光下,并没有逃得过苏炙夜的眼睛;他也迅速地朝那个方向弹出一枚小石子,将射向公孙薇的暗器打落!
此刻见公孙薇已胜利在望,他更是暗中戒备,留意对面西凉席位上的诸人。
拉马丹正与一众贴身侍紧张地观战,表面看不出端倪,然而他的手却是垂在身侧,微微有所动作。
苏炙夜眉头一蹙!
公孙薇已跳到圆桌上,弯腰拾起酒杯,仰头就喝。
乌罗离她还有一丈有余的距离,眼睁睁看她仰头喝下那杯酒。
苏炙夜端坐着,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拉马丹,只见拉马丹的手指再微微一动,一枚极其细小的物件,再次冲公孙薇而去。
这一次,看来是要直接击落公孙薇手中的酒杯。
拉马丹是这么打算的:只要他能拖延多一秒,离公孙薇仅有一丈的乌罗,定能截下那杯酒。
就在拉马丹手指弹动的同时,苏炙夜手指也动了,同样是一枚小石子,再度朝拉马丹射出的暗器击去!
偏偏就在此时,商墨云凑了过来,胳膊缠上苏炙夜的手,喜滋滋道:“公孙姐姐要赢了!”
苏炙夜刚刚射出手指的那枚小石子,登时轨道一歪,没有往拉马丹的暗器击去,反而是击向了她握酒杯的右手!
苏炙夜立时大怒,蓦然转头,怒目圆睁,把商墨云吓得往后一跌。
公孙薇正仰头喝酒之际,握酒的右手剧烈的一痛,像一块玻璃从百里外呼啸而来,狠狠插进自己血肉,比乌罗抽上她手臂时还要痛上百倍。
然而卒在战中,断无后退的道理。
她忍着右手的剧痛,急速地右手换左手,哪知道酒杯刚刚到左手时,“咣”的一声,拉马丹的暗器刚刚到达,尖锐地嵌进了她的右手心!
乌罗已到她身后,伸手一抓,十指如钩,直摸向她手中的酒杯。
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公孙薇将头一仰,从圆桌上直愣愣地往后一倒,酒水尽数灌入喉咙,她人也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巨响,公孙薇整个人后脑勺撞地,与此同时,那酒杯也已经喝了个空,滴溜溜地在地上转了半个圈。
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秒钟之间,快得人的眼睛无法跟得过来。
在场众人一片寂静,只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心间:
这圆桌足有四五岁的孩童这么高!公孙薇那不要命的向后一倒——纵使为了要躲乌罗的争夺,完全可以用一只手撑地,犯不着如此后脑着地啊!
祁慕寒却看真切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与苏炙夜一起向她跑去。
当时公孙薇的右手同时受了两枚暗器,左手拿着那杯酒,乌罗又向她攻来,千钧一发,她只能在半空后坠时,喝下那杯酒。
右手动不了,左手又因为捧着那酒杯,落地时空不出一只手来撑地,偏偏还要仰头喝那杯酒,所有的办法都算尽了……
后脑犹如一下重锤,她平躺在地,口中鼻中,涌出大量鲜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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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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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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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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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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