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穿这便装，藏锋卧厉的双眼将在场的人扫视了遍，最后放在县丞楚咳嗽身上。
“你是本县县丞，说来比本官对方旗县了解……”
这种戴高帽子的话楚咳嗽根本敢多听？他欠着腰急忙道，“岂敢岂敢，大人才是方旗县的父母官。”
“为几个村联络运船的事就交给你了，”叶奉书道。
“哎，”楚咳嗽就知道，这块难啃的骨头要交给他。他才不想干，黑脸上全是为难的道，“按照昨天夫人的意思，船帮未必肯，人家也要吃饭。”
叶大人认真听着，大气十足的道：“这个不必担心，我昨日便同姜家的人一齐跟船帮老大谈过了。你带着东照和石砣村的人去便是。”
谈过了？
楚咳嗽半点不知道，这下心里更不舒服了，拱拱手出衙门去办。
叶奉书的视线这下放到捕快张朋身上，“这是图纸，工艺工部麻烦，五天之内可能完成？”
张朋急忙接过图纸一看，头皮立马麻了。
图上画的是反应炉，煅烧炉什么的，画的很详细，但没见过啊。
“几个村的规划能否达成全看这些东西了，交给你，也就全看你了，”叶奉书毫不客气的朝他身上压担子，别有用意的跟包括张朋在内的所有人道，“虽有姜家，贾家等士绅们出银协助，但还是需要衙门勒紧裤腰带，把精力都用在衙门里。硝石以后就有衙门管制，初期建造需要你们，但衙门里的事也还需要诸位尽心尽力，困扰方旗县多年的灰户问题就看你们的了。拜托了~”
“别别别，大人严重了……”
张朋头一个跳起来，心里还扑腾扑腾的。
有些话，叶大人没说，他也想的清楚，就好比灰户们需要的硝石，全由衙门供给，那又不是白给的，到时真如夫人说的那样铺张起来，衙门得赚多少？
他立马带着人离开衙门去办。
图纸看不懂，难，就找看的懂的人弄呗，衙门里还有找不到的人？张朋就认识好几个工匠，全请过来，五天必须把衙门要的东西弄出来。
胡蝶从后宅走出来。
她又换成了男装，像个小公子一样。跟她做同样打扮的还是叶锦儿。
“锦儿你怎么也？”叶奉书有点意外。
叶锦儿别扭的拽了下自己的衣裳，“我在家待着无事，想……”
想什么呢，脑瓜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出现了一声嫂子！
“想跟哥哥一块儿出门长长见识！”她跟受惊了似的，声音变的尖锐。
叶奉书朝蝴蝶看。
后者耸肩：“随便，别碍手碍脚就成。”
“那就走吧。”
蒋不二冒出来，用胳膊碰了下胡蝶，提着眉调侃，“换身衣裳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你就不担心整个方旗县的人都说你闲话啊？”
蒋不二相信，经过昨天的事之后，没人不知道胡蝶是谁。
听到“闲话”二字的胡蝶后知后觉的朝叶奉书看了眼，“人红是非多。”
“好一个人红是非多，”建不二觉得这话说的妙，给叶奉书跑了个媚眼，“你放心吧，弟妹我肯定照顾好。”
“少废话。”
拿谁打嗏呢？
叶奉书不高兴了，特意走到胡蝶身边，“我不介意别人说闲话。”
胡蝶的左手搓右胳膊，“咦~”
用这么嫌弃？
叶奉书一丢丢失落，道：“走吧。”
府衙那边来信让他去一趟，去的目的不用说也猜得到，他想有嗲实际发现在过去。
几个人乘马车离开，第一站先去河图村。
*
就跟齐三石他们说的一样，河图村除了耕地啥特色都没有，这会儿庄稼也都收了，地里显得光秃秃的，一些豆类也被大太阳晒的蔫蔫的。
齐三石是河图村里正的长子，里正早就病了，河图村的事基本都是齐三石出面，他性格外放，为人稳妥，村里人也都服他，河图村的事也事事都由他出面。
这会儿看到马车，齐三石和几个人急忙从阴凉处走出来，满脸是笑的迎接。
这里的礼仪没那么重，一般百姓见了官员也可不行跪礼，但作揖这种基本礼仪还是少不了的。
叶奉书先问了他们村其他人的情况。
齐三石拍着胸脯道：“这次全村老老少少都听衙门安排，衙门让俺们怎么做，俺们就怎么做。”
昨天之前还剑拔弩张的氛围能有这样翻天覆地的转变，叶奉书忍不住将视线朝胡蝶身上转，“不必让人见礼了，进村看看吧。”
“哎哎，”齐三石抹着汗在前面带路。
蝴蝶走到他旁边问话：“你们村有僻静又开阔的地方吗？最好干净一点的。”
齐三石想了下，“有，我们村的祠堂就又干净又僻静。”
胡蝶道：“过去看看。”
他所说的河图村祠堂，在一片树林后面，胡蝶一过来就喜欢上了，但看到有些年头的祠堂就摇头了，“房子不行，要尽可能密封。”
“密封？”
“对，”胡蝶解释，“密封的空间冰凝结的快，融化的慢……”
冰库，模具，需要的原材，例如糖，冰棍用的木棍，还有怎么运送，怎么售卖，胡蝶说了很多，她跟齐三石这类的人打过的交道太多了，说的讲的，都能让齐三石弄懂。
“你们跟我一块记，”新鲜玩意太多，齐三石快记不住了。
见他知道该怎么筹备，知道怎么制造冰棍之后，胡蝶把带来的硝石拿给他，“这些可以重复利用，足够你们拿去试试水了。我们回去的时候会跟城里的几个酒楼谈一谈，让他们允许你们带冰棍进去卖，而且两天后就是集市，这个机会别放过，还有寺庙，戏楼那些人多的地方，辛苦点都跑一跑。”琇書網
“知道知道，”面面俱到的什么都给他们想到了，齐三石激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留他们吃饭。
“不了，”胡蝶让他就送到路口就行，“我们还得朝东照跑一趟。”
“等冰棍卖开了，去周边几个县，还有石砣村收残果的事你放在心上，这个弄起来时我过来帮你们。”
齐三石听着，几尺高的汉子忽然抬了手臂朝眼前一抹，带着哭腔道，“你们要是早过来，我们村哪里还会跟衙门作对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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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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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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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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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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