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河说起自己打听到的事笑了下,但笑意很快消散。
他声音更沉了,道:“这样的人家救了你一命,说明人家是个好人,咱们理应报恩才对。滴水之恩当涌泉先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
“所以你就把我卖了?
胡蝶听着都觉得可笑。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报恩的方法很多,这个爹却偏偏把她卖了。
一旦被卖,也就意味这失去了人生自由,别人可以不用拿她当个人,想怎么对待她都行,她这一生都跟悲惨分不开。
这真的是亲爹能做出来的事吗?
明明她已经想到办法了。
“怎么会这样?”李胡氏大哭,揪着胡二河的肩晃,“你咋能把咱闺女卖了?你咋能这样?”
“我,我也是没办法,咱们就是庄户人家……”
胡二河捂住脸,似乎也有眼泪从他眼眶里冒出来。
把她卖掉已成事实,在说什么有用吗?
“什么时候?”
胡蝶仰头看向即将入夜的天,听到胡二河说“就这两天”的时候,想给给他几拳。
…
…
破屋子里面就一张床,大家挤在一起根本说不好,胡蝶夜里好不容易睡着,再一睁眼日上三竿了不说,人也感冒了。
小花儿,大弟,还有小弟小妹,不知道围在一起干什么,看到她醒了全跑过来。
“姐~”
胡小花献宝似的捧出一颗鸡蛋:“这是我给你留的,可香了。”
鸡蛋对他们而言是奢侈品。
胡蝶摸摸小花儿的头:“哪儿来的啊。”
“娘煮的,”大弟也拿出来一颗塞给她,“姐你快吃。”
“香香。”
小弟吸溜这鼻涕冒口水。
小花儿批评他:“香什么香,这是给大姐留的,你们都不准眼馋。姐,你快吃,我放到怀里暖着呢,就怕它凉了。”
“哎呀,”小花儿急性子,见她没动静就把鸡蛋的外壳拔掉,举着喂到她嘴边,“娘说不知道你以后还能不能吃上,要让你多吃几个。但姐比娘厉害多了,以后肯定能吃上,我才不信娘的话。”
说着相信,还有眼泪顺着小花儿的脸流下来,她固执的把鸡蛋朝胡蝶嘴巴里塞。
胡蝶想,天大地大,自己一走了之,谁能把她怎么着?
那些人一个敢卖,一个敢买,他们不是东西,她凭什么要走?
等着吧,等她把卖身契弄到手在跟这些人算账!
胡蝶磨磨牙,把小花儿的手拽下来,弄出牙印的鸡蛋被她一份两半,先给小弟小妹,又剥开另一个,送到大弟嘴边。
“吃吧,”胡蝶鼓励他。
“姐——”
大弟吼了声,眼泪哗的下冒出来:“我替你去,我是男孩子,报恩这种事就该我去。”
“说什么傻话,”胡蝶把鸡蛋收回来,自己咬了口,剩下的分成两半,分别塞到大弟他们嘴巴里。
她脸颊鼓鼓的道:“不管是冲喜,还是被卖,对姐来说都是小事一桩,姐应付的来,但姐要你们记住一句话。”
弟弟妹妹们都抬头看她。
胡蝶挨个摸他们的脑袋:“从今以后,别人打你们,你们就打回去,别人骂你们,你们就骂回去,这辈子都不准被人欺负,不管那个人是谁。能答应姐吗?”
“能。”
大弟的手攥的死紧,红着眼发誓:“我能。”
小花儿把眼泪擦掉,道:“我也能。”
他们目光灼灼的,仿佛把胡蝶的话烙在了心里。
这样,胡蝶就放心了。
…
…
两日后。
一行七八个腰上绑了红绸的人,被媒婆领着吹吹打打的进了水南村。
胡蝶要嫁给救命恩人冲喜的事儿,村里人都知道。
村边缘那坐破院子内,胡蝶已经换好了一身喜服。
她一头长发全部绾到脑后,上身是红色的斜襟棉袄,下身红色长裙,没什么样式,却很合身,鲜亮的颜色也把胡蝶的五官映的有了几分喜庆。而且嫁衣下面是翻新的棉衣,只穿着不动便很暖。琇書蛧
这是李胡氏熬了两个夜做出来的。
“到了之后听婆婆的话……”
李胡氏的叮嘱被来看热闹的人打断。
“你去吧。”
胡蝶不需要什么叮嘱,冷淡的态度让李胡氏脸色一暗,先出去了。
农家女嫁官儿老爷,这事儿在水南村是头一遭,虽然那官儿老爷说不定明天就嗝屁了,来看热闹的还是不少,甚至是老宅那边的大伯父和三叔都来了。
大概都知道胡蝶心情不咋滴吧,最多只是招呼一声就不来打搅她了。
不过,胡蝶的心情还好。
她不是对未知的事情产生恐惧的性格。
在说了,生活已经这样,信心必须得有。
敢买卖人口,哼,都给她等着,看看谁才是好欺负的那个。
…
…
胡蝶看向门外吹吹打打走进来的接亲队伍,没什么犹豫的把盖头拿起来朝头上一盖,走出去了。
破旧的,贴了几个大红喜字的院子内,大家伙儿看着那个大红色的身影议论纷纷:
“好不容易分了家,又嫁出去给人家冲喜,胡蝶真是命苦。”
“是啊,要不是病的快死了,那样的人家咋会让胡蝶冲喜。”
“说不定能冲好呢。”
“你听说几个冲喜的能冲好?”
“……”
“……”
匆忙收拾出来的破屋子内什么都摆不下,但女儿就要出门子了,胡二河两口子拘谨的站在门边。
李胡氏急忙阻止胡蝶:“快别跪了,衣裳要弄脏。”
胡蝶退后一步,躲开李胡氏的搀扶。
她把裙子稍稍提起来一些,屈膝跪在他们前面,“胡蝶要出嫁了,理应跪你们。”
她的额头抵在地上,听到李胡氏压抑的哭声。
“我定不负此生,你们保重吧。”
胡蝶把头抬起来,盖上盖头,被媒婆扶着上了驴背,离开家。
“姐——”
大弟大喊一声,追上去,被人懒腰抱住,扯着弟弟妹妹的小花儿也被人拦下,他们撕扯这喉咙,嚎啕大哭。
孩子们的哭声让让胡二河抬起沉重的腿追到门口,看着那抹大红色身影在冰天雪地里渐行渐远,他蹲到地上,嗷一声哭了。
“可怜呐。”
众人议论这,再也看不到胡蝶的背影了。
…
…
村外,稀稀拉拉的小雪飘下来。
胡蝶有点冷,干坐着又无聊,问走在旁边的媒婆:“要走多久?”
媒婆揣着手道:“天儿这么差,怎么也得走一个多时辰。”
胡蝶哦一声:“我要冲喜的人家,什么样儿?”
媒婆:“到了不就知道了?”
“说说呗。”
禁不住她问,媒婆说了点:“那是咱们县的县丞老爷,可会读书了,姓叶……”
媒婆说,她的救命恩人叫叶奉书,才十九岁,但病的要死了。
他怎么这么倒霉?
不对,是她怎么这么倒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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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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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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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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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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