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风神如玉,长相俊美,周身有股成型了的风雅之气。身穿的紫衣款式并不出众,但是衣料光滑,隐隐带着光芒,身上虽然没有大户人家的玉饰,但一举一动皆是大方自然,一看就知道是从小接受了很好的礼教。
店小二自然远远的就注意到了这个少年,此刻见他过来,赶紧热情的迎了上去。
少年将马缰扔给小二:“小二,听说你这家店是芜城最老的店?”
“哎哟,这可不是吹的,本店虽然不怎么出名,但绝对是有百年历史了!”
“哦?”他剑眉一挑。“百年历史了,想必是家族产业吧?”
“唉!客官真是聪明,现在掌柜的已经是第三代了,接管本店五年多了呢!”
“那上一届掌柜的在店里么?”
“客官说笑,老掌柜的去年就走了。”
“走了?”少年低头沉默,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小二带着他走进客栈,少年的长相吸引了不少食客的目光,小二贴心的帮他找了个安静地儿坐下。少年随便点了几个菜,就让小二去忙活了。
百无聊赖之际,他突然看见了旁边桌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孩子,身上罩着一件不知从何处得到的一点都不合身的蓝色男式长袍,头上戴着破烂的斗篷,罩着黑纱将自己的面容严严实实的遮了起来。
那孩子将馒头拿到黑纱底下,大口大口的吃着馒头,看样子是极饿,但却没有发出一点点咀嚼的声音。
少年悄悄的扫了一眼对方悬在长凳下的穿着脏兮兮绣花鞋的金莲小脚,轻轻的挑眉。
女孩子啊……
那么落魄狼狈,但是又受到过良好的家庭教育,还是个小孩子,况且还是女子,估计有一番故事了。
离他们不远处坐着两个农夫,此时正喝着烧酒取暖,交谈甚欢,丝毫没有顾及别人的意见,依旧大着嗓门说话。
“哎,你知不知道,安丞相一家入狱了!”
少年注意到那黑纱女孩像是被什么咬了一下那般,浑身一震。
“啊!怎么会……这是犯了什么罪哟?”
“你不知道?你怎么还不知道……哟……说是什么……‘欺君之罪’,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呐!”
欺君?
“‘欺君’?安丞相可是清官啊,上次淮南水灾,可不就是他亲自解决的吗!怎么会欺君呢?”
“嘘!你他娘的小声点,这种是非是俺们能吹的吗?”那农夫把手指往嘴唇一放,压低声音说话,但还是钻进了女子的耳中。
“哎……你说好好一个官,干嘛欺君呢,可惜了他们家倾国倾城的小孙女,那个……那个……叫啥来着?”
“安……安素萱!”
“对对对!就是那个安素萱!要是我啊,我就把孙女献给秦王,这样还可以保命不是?”
“是啊是啊……可惜漂亮女人都死得早啊!”
“祸水!就是祸水!听说安丞相这次入狱都是因为那个安素萱!而且啊!秦王已经下令中午砍安丞相一家的头了!看现在,可能已经……”
话还未说完,意思却是十分明显。
农夫忍不住摇了摇头,一脸惋惜,却听见“哐当!”一声,吓了两人一跳。
只见临近的桌子上,那身穿破旧斗篷的女孩一推桌凳,也不顾饭碗打翻,提起裙摆冲了出去。
“……这……这人咋就跑出去了?难道是……上茅房?”
“拉屎就拉屎吧,学什么穷酸秀才上茅房啊,继续继续……”
女孩冲出去虽然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但很快的旅馆又恢复了平静,掌柜依旧打着算盘,小二收了钱,虽然好奇女孩为何饿成那样却急急忙忙冲了出去,但也仅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有说。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
安素萱,那个貌若天仙的丞相之女?
少年看着女孩离开的那个门口低头沉思,随即丢下碎银,悄悄跟了出去。
——
女孩还没暖和起来的脚跟跟的踩在冰雪之中,甚至鞋底隐隐的渗出了血迹。
寒风尽数冲过她单薄的斗篷,灌进了她的衣中,冻住她喷涌的泪水。xǐυmь.℃òm
“秦王已经下令中午砍安丞相一家的头了!看现在,可能已经……”
安丞相一家犯欺君之罪,今日午时斩首示众。
一家……斩首……
她捂着脸,不想让别人看见她脸上痛苦的表情。
她没命的奔跑,好像把自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才能够跑得出这场骗局。
她已经感觉不到寒冷了,亦或许她再也感觉不到寒冷了,她的双腿只是凭着本能在奔跑,在用着全力跑出那个尘世。
安丞相一家被斩首!
想起那个微笑的时候都会露出眼角的皱纹的老人,看见自己写好的词赋会大笑着刮自己鼻梁的老人,想起那个跟自己玩捉迷藏,输了之后赌气像个小孩子一样的老人,想起那个体恤百姓,毛遂自荐去淮南治水的老人,想起那个每夜做梦都还想着治水良策的老人……
他竟然落得诛灭九族的下场!
还有他的家人,丞相府的上上下下,一切的一切,就因为所谓的欺君之罪而遭到毁灭,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不复存在……
跑着跑着,跑到芜城郊外的小树林,脚下不稳,摔了一跤。
厚厚的积雪并没让她受到伤害,可她却不能像以前一样站起来,好像腿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她索性坐在地上,死命咬着嘴唇,然而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接着一颗,刚涌出眼眶就被冰雪包住,像白色的珍珠颗颗砸在雪地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仿佛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控诉着对世界的不满。
她抬起了自己双手,审视着手上的伤口。
树枝刮的,摔跤划的,杂草割的……大大小小,把这双原本娇嫩的小手弄得狰狞可怕,血液刚刚凝固,还带着猩红的颜色,还能看见皮肉,一条条伤口像裂开的嘴一样,嘲笑着她,让她心生厌恶。
“啪!”她右手猛地抓起一把雪,往自己的左手搓去,想要洗去那所谓的“污渍”,想要把手洗回原来的样子,想要把这场梦洗掉,想要回到过去的日子,想要看到他,她,他们温柔的笑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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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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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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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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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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