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敬天此刻竟也不再恐惧,他脸色一柔,用低哑的声音道:“小晨,能死在你手里,爸爸这也一生也算值了。”
“你没有资格做我父亲!”
听到“父亲”两个字,黎向晨忽的情绪激动,枪口也向前挪动一分,他低吼:“不准再提父亲两个字,我是弃婴,没有父亲。”
黎敬天不恼,叹一口气,看儿子的眼神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他苦笑道:“当初你出生的时候还那么小,我真想时刻抱着你,看着你长大。可我知道,如果把留你在身边,你一定会被人盯上。
混黑道的,太多的仇家,我不想我的儿子生命受到威胁,所以我资助了善明,并且在你出生后就把你送到了孤儿院,还对外宣布我儿子夭折,为的就是保护你。
小晨,爸爸不是不要你,如果我对你没感情,为什么每次都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善明?我害怕别人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我每次去看你都是偷偷摸摸,也因此几次在路上被人袭击。”
“你大可以不去看我。”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以为他是一个容易被打动的人吗?黎向晨绝对不承认自己有这样的父亲。
眉宇间出现一丝恼意,黎敬天加重语气:“我怎么能不去看你?你长得太快,我害怕错过你长大的轨迹,害怕我少去一次,你就已经长大了。就这样看着你一点点长大,我感觉很欣慰。
后来,你跟小楠被抓到了杀手训练营,我也曾疯了似得找你们,尽管院长说你们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可是我仍旧坚信,你们还活着。”
语气转为哀戚,黎敬天忽然抓住黎向晨的手,“小晨,爸爸承认,这一辈子对不起你,可是如果你在我身边,只怕会有危险,我不想你有危险。不管你信与不信,爸爸是真的爱你。只是大概这辈子没有办法补偿你了。既然厉墨琛让你杀我,你就动手吧,能死在你的手里,也算是我赎罪了。”
哀戚的说罢,黎敬天当真闭上了眼睛,而黎向晨也开了保险栓,只要他扣动扳机,他跟黎敬天的所有恩怨也都了结了。
但是,黎向晨下不去手,因为不论是他愿不愿意承认,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人都是他的父亲。
他依稀还记得这个男人时常出现在善明,只是那时候并不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父亲。
今天白天,他没想过黎敬天会冒险去善明,见到他,黎向晨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人们都以为杀手的血是冷的,杀手没有感情,任何人一旦成为目标,杀手都会铁石心肠,一击毙命,但黎向晨现在不是杀手了,他脱离了组织,所以他不忍心也很正常,他给自己的一时心软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痛苦的合了下眼,将那复杂敛尽后,黎向晨撤回枪,不带一丝感情的说:“你生了我,算是对我有恩,这次我不杀你,算是我们两清了,下一次再相遇,我绝不会再心慈手软。”
拿出匕首将他手上的塑料手铐割裂,黎向晨决绝的走出十号仓库。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岸边的厉墨琛,三步并作两部到他跟前,黎向晨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痞子似得开口:“我没能杀了他,用我自己的命来抵!”
厉墨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会要你的命吗?”
黎向晨撤了枪,“你以为我真的想要自己的命来抵债吗?”
四目相对,挑衅的看着彼此片刻,两个男人同时发出一声大笑。厉墨琛早已预料到黎向晨下不去手,而黎向晨也了解了厉墨琛的心思,所以对他充满了感激。
此时,黎敬天也蹑手蹑脚的出来,本是想灰溜溜的逃走,却见厉墨琛纵身一跳,转眼间落到了黎敬天跟前,一把按住他:“黎叔,着什么急呢,我话还没说完呢。”
看到儿子看着自己,黎敬天挺直腰板,似乎是维持父亲的脸面,他沉声问:“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找我还有什么事?”
“我要你把弒战盟还给我。”
黎敬天脸色倏地一变,“这不是我说的算的,弒战盟的护法向来都是靠选举得来的,这是帮里的规矩。”
厉墨琛阴森一笑,“更选之时我自然会到场,只是我需要你的举荐信,因为我们不想潜入,我们要光明正大的进去。”
黎敬天知道厉墨琛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早已料到他会想拿弒战盟护法更选做文章,只是眼下被人挟持,他若不答,只怕难以脱身,唯有先敷衍一下,“纵使我举荐你,弟兄们也未必会答应你做护法。”
“他们答应不答应是他们的事,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就可以。”
厉墨琛话语很轻,但透着不容置喙的威胁,听得黎敬天心头“咯噔”一下,瞧见黎向晨冷睇自己,半晌之后,他终于点头:“我知道。”
他还抱着一丝侥幸,厉墨琛又岂会不知道?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退职说明与举荐信,厉墨琛笑得比这星子更为灿烂:“黎叔,在这上面签个名吧。”
看到上面的内容,黎敬天怒不可遏,将那几张纸扬手扔进大海,他低吼:“你……欺人太甚!”
厉眉眼一冷,冷酷道:“弒战盟本就是我厉家的,我要回来有什么不对?你杀了厉韶华,做尽坏事,我不杀你,完全是看在猎枪的面子,不然你以为你这条狗命还能活到现在吗?”
犀利的话语让黎敬天哑口无言,他直视厉墨琛,被他漆黑的双眸震慑住,下意识的看向黎向晨,见他从怀里掏出与方才一样的退职信与举荐信递向自己,黎敬天浑身一震,脸色铁青。
半晌,他终究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将两份说明收好,黎向晨看也没看黎敬天一眼,拉着狄雅楠离开,厉墨琛等人也都上了车。黎敬天看着那辆豪华的房车沉入夜色,情绪很是复杂。
车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那笑容看起来耀眼夺目,一阵阵浑厚的笑容回荡,打破了夜的沉静。ωωω.χΙυΜЬ.Cǒm
厉墨琛搂着夜歌,黎向晨牵着狄雅楠,这两对恋人羡煞旁人。
苏曼妮此刻依旧枕着文飞白的腿,迷药已过,她也已经清醒,却依旧闭着眼睛,她贪恋文飞白抽疯的温柔。
狄雅楠贼笑,知道苏曼妮的那点小心思却不戳破,可夜歌却没那么好心,只见她忽然甩手扔出一记峨眉刺,直直飞向正在瞌睡的文飞白。
苏曼妮眉峰一凛,猛然坐起,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峨眉刺被匕首打落。而文飞白睁开眼,发觉苏曼妮还半依在自己胸口,脸“刷”的一下红了。
两人尴尬的看着彼此,随后触电似的移开视线。苏曼妮气急败坏,这该死的夜歌,有机会一定也要整整她才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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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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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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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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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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