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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你

  马车行得慢慢悠悠,第二日午后才将将到兆京。

  离回宫的路越近,洛明蓁心里反而越发紧张。

  她抬手撩开帘子的一角,瞧着外头熙攘的人群,指尖攥得紧紧地。

  萧则抬手搭在她背上,轻声道:“怎么了?”

  洛明蓁转过头:“你说,我上次偷跑出宫,回去了,你那些大臣,还有你……”她小心翼翼地瞧了萧则一眼,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下去,改口,“他们会不会要你罚我?”

  萧则笑了,手指往上,轻轻捏着她的后颈:“现在知道怕了?”

  洛明蓁坐回他身边,两只手紧张地攥着他的袖子,眉头快拧成结:“不会真的要罚我吧?”

  她又问道,“妃子私逃出宫,会怎么处置?”

  萧则不假思索地道:“死罪。”

  洛明蓁立马松开手,坐直身子,一脸坚定地道:“那我不回去了!”

  萧则看着她这副胆小怕事的模样,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往前俯身,好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朕是一国之君,有朕在,谁敢动你?”

  洛明蓁听到他这话倒是笑起来,又将他捏在自己鼻子上的手拍开,眼珠子一转,不依不饶地问道:“万一他们都要你罚我,怎么办?

  难不成你要为了我,得罪那么一片人?”

  萧则勾了勾嘴角:“朕为何要在意他们?”

  他只在意她。

  洛明蓁压下嘴角要扬起的弧度,故意轻哼一声:“说得好听。”

  话虽如此,她却是伸了个懒腰,软着骨头靠在他肩上,手指把玩着他垂下的几缕墨发。

  萧则抬手将她揽住,侧过头,下巴贴着她锦缎似的发髻:“你放心,我早就安排妥当,对外称你是染病在身,一直在宫外调养,今日就是我接你回宫的日子。”

  洛明蓁双目微睁,抬起头看着他:“我当时跑了,你还说跟别人说我是病了?

  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

  她那时候整天提心吊胆,觉得他肯定会到处派人通缉她,没想到他竟然在那时候就给她扯了个谎,替她遮掩。

  萧则没说什么,眼皮半搭,“嗯”一声。

  她抿了抿唇:“那万一我没回来呢?”

  萧则淡淡地道:“没有万一。”

  是他的就是他的,永远也跑不掉。

  天涯海角,他也会将她找回来。

  因为,他远比她想的更爱她。

  洛明蓁说了一声:“好吧。”

  随即放松身子缩在他怀里,两只手圈在膝盖上,慢慢阖上眼。

  这个人让她觉得安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马车里安静下来,萧则垂眼看着趴在他怀里的人,眸光渐渐幽深。

  她不喜欢皇宫,还是跟着他回来。

  这样的她,怎能让他不喜欢?

  他抖了抖眼睫,在她发髻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像柳絮飘过,不留痕迹。

  日光从帘子缝隙倾泻而入,打映在他的侧脸,眉目间的寒霜消融,只余温柔。

  九华宫,珠帘遮挡的隔间里,一身锦绣华服的太后端坐在团蒲上,素手抬起,往兽耳香炉里添置着新香。

  发髻上垂落的赤金莲花步摇搭在肩头,红唇微抿,凤眼勾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隔间外的太监总管福禄弯着腰身:“太后娘娘,陛下回宫了,同行的还有那位一直在庄子里养病的苏美人。”

  珠帘内传来一声嗤笑:“养病?”

  她又闷笑起来,“派重兵把守,从不让人去那庄子看一眼。

  且不说那女人是不是真在那庄子里。

  区区一个美人染了病,也值得他如此大张旗鼓?

  看来,他真是为那个女人昏了头。”

  福禄沉吟片刻,犹豫地道:“以奴才之见,那苏美人怕是不会同咱们一条心,要不要除了她?

  再去安插新的人?”

  太后盯着香炉孔洞里升起的缭绕烟雾,红唇微勾:“不必,那个孽种平日里对我百般尊敬,骨子里就是个睚眦必报的疯子,他发起疯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现在就跟他撕破脸。”

  她缓缓站起身,华贵的衣裙层层叠叠,转身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宝剑,眼里闪过一丝怨毒:“他既然那么喜欢那个女人,想必很快就会和她有子嗣。”

  隔间外的福禄呼吸一促,隐隐察觉了什么,却仍旧低着头没有开口。

  太后仰着脖子,缓步向前,涂着朱红蔻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抚过那柄古朴的宝剑。

  从剑尖往后退,手指停住,握住剑柄,缓缓抽出来一些。

  泛着寒光的剑身倒映着她狭长的凤眼,还有眼中深深的冷漠。

  “我就等着她怀上那个孽种的孩子。”

  到时候就是萧则的死期。

  萧寒当年是怎么死的,如今她会用同样的方法杀了他的儿子。

  杀心蛊,洛明蓁,每一样足已要萧则的命。

  等他一死,洛明蓁也不会有人护着,再去母留子。

  她以太皇太后之位把持朝政,这萧家的天下就是她们龚家的。

  这一天,她、她的父兄,还有她们龚家军都等得太久了。

  她眉眼微动,扯开嘴角轻笑了一声。

  她怎么忘了,除了萧则,还有一个绊脚石。

  她将宝剑插回刀鞘,冷冷地开口:“萧承宴和那个女人还在宫里,是么?”

  福禄“嗯”了一声:“摄政王和王妃尚未离开,瞧着这架势。

  王妃虽是真的重病在身,却也不过是个幌子,摄政王多半也是想掺合进来,只是还不知他到底怎么筹谋的。”

  太后头也不回地道:“他不敢轻举妄动,那我们就先送他一份大礼。”

  她侧过身子,慢慢走到香炉旁,纤长如玉的手指优雅地拿起摆在桌案上的香料,语气温和地道:“听说王妃近日睡得不大安稳,我与她也是旧识,见她如今一身病骨。

  我也心疼,你让人给她的香炉里添几味药,想来可以治治她这失眠之症,记得说是陛下送的,他们近些年关系不大好,叔侄之间,总还是要多亲近点才是。”

  她抬起绢布裹住的香料,似笑非笑地看着福禄。

  福禄咽了咽喉头,欲言又止,片刻后,还是低着头走进去。

  垂在身侧的手定了一会儿,看到太后微眯的眼,心下微叹,抬手接过:“奴才领命。”

  “出去吧。”

  太后随意抬了抬手,似有些倦容,一步一步往贵妃榻上走过去。

  福禄眉眼看着她消瘦的背影,目露担忧,却终究没有说什么,低头退出去。

  珠帘晃动,烟雾缭绕,悬挂在窗台上的金丝鸟笼困着一只被捆住脚的雀鸟,躁动地拍着翅膀。

  很快,屋里就沉寂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色深沉,宫里安静下来,养心殿外的侍卫恭敬地退在台阶下,身姿挺拔,站得像雕塑。

  屋檐挂着明晃晃的灯笼,在夜色里泛着橘黄的微光。

  一身龙袍的萧则踏月而来,颇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他去江南的这些日子虽一直在处理奏折,回了宫也还是有很多琐事等着他。

  忙到子时,才得闲从御书房回来。

  抬头看见养心殿的青色飞檐时,他眉目间才慢慢柔和下来,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行至门口,守门的太监正要张嘴喊他,他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那太监瞧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立马会意,安静地低下头,不发出半点声响。

  萧则挥了挥手,目光却是盯着面前的大门。

  那太监嘴角隐笑,端着步子退下去。

  待人走后,他才轻轻将门推开,只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如水的月色泼洒进去,照亮了昏暗的房间,还有那个趴在桌上睡着的人。

  萧则的身形放松下来,将门合上,缓步走到洛明蓁身旁。

  她睡得很熟,一条胳膊伸直,将头枕在上面。

  面颊压出红印,粉色长衫铺在桌面上,月色点在她的鼻尖,衬得她的肤色更加白皙。

  纤长卷曲的睫毛抖动着,红润的唇瓣微张,发出细微的呼吸声。

  几缕青丝勾在她的脖颈上,那颗小小的红痣若隐若现。

  萧则缓缓蹲下身子,安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眼神渐渐温柔。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轻手轻脚地将她抱在怀里,余光一直盯着她的脸,生怕将她弄醒。

  抱稳之后,他又给她拢了拢散开的衣襟,慢慢地往床榻走去。

  怀中人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带着鼻音:“你回来了。”

  他低下头,就看见她困得连眼皮都没有睁开,揉了揉眼睛,又翻了个身,两只手胡乱地伸过来要抱住他。

  见她醒了,他还是压低声音:“你怎么在桌上睡着了?”

  万一着凉怎么办?

  洛明蓁还没有清醒,在他怀里打了个呵欠,寻个舒服的睡姿,又闭上了眼睛。

  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我本来在等你,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你今天回来得好晚。”m.xiumb.com

  萧则“嗯”了一声,低头吻了吻她的眼尾:“日后,我早点回来。”

  洛明蓁困得说不出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两只手还攥着他的袖子。

  萧则看着她困成这样,轻笑了一声:“真是只懒猫。”

  洛明蓁这会儿耳朵尖,听到他在调侃自己,轻哼一声,张嘴咬他一口:“猫可是会咬人的,还会抓人。”

  萧则用唇碰了碰她的唇,眉眼微挑:“给你咬。”

  “呸呸呸,臭男人,不咬。”

  她的睡意消散了些,别过脸不理他。

  萧则勾了勾嘴角,声音带着几分暧昧:“你不咬,那就该我了。”

  洛明蓁微睁了眼,还没反应过来,萧则就轻轻咬住她的唇,没有用力,却故意眯眼看着她。

  洛明蓁拧着眉头,见他眼底的得意,也不服输地抬手撑在他肩头,坐直身子,两只手抱着他的脖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她舔了舔唇角,故作邪气地笑了两声:“你要这样,那我可就不困了!”

  萧则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笑意加深,仰头瞧着她,眯了眯眼:“我也不困了。”

  他们相视一眼,都没忍住别过脸笑了起来。

  月色洒在青灰色的屋檐上,悬挂着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只在台阶上留下一道橘黄色的光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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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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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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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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