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卧室内,明明一切是那么熟悉——从窗帘花色,室内桌椅到床头小饰物,都是在她十三岁离开新源之前,一直生活着的那件小卧室的原生模样,陌生的是空气与感觉?
露恩轻轻掀开被子,赤脚走下床,轻轻地走进书房,客厅,在厨房门口来不及回避的她被一位扎着蓝花布围裙的中年女佣发现了。
那慈祥的女佣快步走来亲热的对她言道:“哎吆,露恩醒啦,快回去穿上棉袜,你这样光着脚出来,他看见会心疼坏的。”
“诚泽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啊,奇遇什么的我只要一天就好啦,我说咋老觉得陌生呢。”露恩以为这是诚泽瞒着她预定的一日游农家小旅馆呢。
女佣迷惑的看了很久笑道:”傻丫头,睡了一觉儿不会把他名字都忘记了吧?”
呃……您是,咱们,很熟嘛?”
“我天天伺候你梳洗的啊。”
露恩恍然跑进卧室梳妆镜边,掀开自己太阳穴边的头发,令人失望的是,那里并没有贴片——不是诚泽那家伙造的梦……明明是枕着他的胳膊睡着的,现在这些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的现实啊?
“又头疼了啊。”女佣关心的问道。
“我,经常头疼?”露恩看向女佣疑惑的问道。
“不是啊,我看你睡那么久了。”
“多久,我睡着多久了?”
“也……也没几天啦……”女佣紧张的朝院子里的花圃瞟了一眼,笑道。
露恩撒娇的跑过去揽住女佣肩膀,软语央求道:“阿姨,是不是诚泽那家伙雇您来帮他做戏的,告诉他我想回去了,不然,佳卿姐的蓝莓蛋糕要被别人吃光了啊。”
“诚泽……?”女佣疑惑了片刻,抬手朝花圃指去:“哝,他不是在那儿打理你最喜欢的花儿嘛,有啥事儿自己去跟他说罢。哦,别忘了五分钟后提醒他。”
“……提醒,什么……”露恩怯怯的问道。
“哎吆,提醒他去上班啊小祖宗,不然你吃喝西北风去啊。”女佣亲昵的拍下她肩膀笑言道。
不明所以的露恩,只好走过泳池,花架,来到院子西北角儿的小花圃前,这下她终于看清那个熟悉的背影是谁了,瞬间有失望涌上心头,但接踵而来,更多的是激动与愧疚。
正在精心除草的小奇,蓦地停止了锄头动作,慢慢转回身。
看到了不远处,眼神怯怯张望过来的露恩,那个爱撒娇爱闯祸的小野猫,依旧清纯的眼睛里如今盛满了深深的忧伤。小奇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再次抬头时,开心的笑容漾满眼梢嘴角,就像他们在学校时,上一秒刚吵了架接着就打招呼那样,自然的冲她喊道:“喂,帮我把水壶拎过来。”
露恩闻言一怔,随即嘴角微微翘起,混乱的心绪忽地就平静了许多,弯腰拿起脚边空荡荡的水壶,走了几步忙又退回,在池边灌满清冽的自然水提去,在他身后一一给那些刚移植进地陇内,绿油油、胖嘟嘟的小花枝浇水。
“爱哭鬼,还记得这些花儿的名字吗?”在前边弯腰栽植的小奇,回头看着动作娴熟的她,笑问道。
“学名半枝莲,又名龙须草,最通俗的名儿叫死不了儿。是因为人们摘下它那鲜嫩多汁的肉质茎叶后,就算放在阳光下曝晒上几天,即使这些枝叶失水到枯萎了,其中也仍还蕴藏着旺盛的生命力,一旦扦插就会迅速复活。
枝桠蔓延可长达5厘米,花朵生于枝顶,有单瓣、重瓣和半重瓣之分。花色丰富,有白、白花红点、淡黄、深黄、大红、深红和紫红,还有镶嵌数、色彩纹等。当把几种不同颜色的植株搭配在一起时,那些活泼阳光的花朵活像一张张淘气的笑脸……”说着说着,露恩不由得哽咽了。
想起上幼儿园学前班儿时,一次她被学校流行的瘟疫病传染了,暴汗、呕吐不止,浑身骨节痛的似乎要炸裂,高烧到幻听幻觉。而心大的养父母(现在她才知道到,他们根本不是心大,是心狠啊。)仍自顾去实验室上班,把被死亡恐惧笼罩的她一个人丢在家中,喉咙嘶哑到几近失声的她,哭着给仍在上课的小奇发了语音信息。
当他逃课赶来她窗外敲响玻璃后,她最后遗言般,有气无力的对他说,自己就要死了,请他以后好好照顾俩人共同栽培的那些花花草草。
他二话不说转头摇着轮椅走掉了,绝望的小露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了生无可恋的绝望。
但是,当时昏时醒的她被窗玻璃的敲动声再次惊醒时,看到窗外黄昏暮色中那辆熟悉的轮椅,以及坐在上面,灰头土脸的小奇,正费力的双手挺举着将一盆五彩斑斓的小花儿举到玻璃前给她看。当她询问那花的名字时,小奇就是一口气背述上边那些内容,还附赠了一句——这花儿就是你的魂儿——死不了儿。
尽管这名字土的掉渣,还是把哭肿眼的小露恩给逗笑了,当三天后那花开满盆时,她的传染病也完全消失了。
“爱哭鬼,都多大了还这样……”小奇满是鄙夷的讥讽着她,本想抬手给她擦泪的,但发觉了自己挓挲的双手沾满了泥土,要再跟从前样给她抹泪,估计准会抹成花猫脸了,于是侧着身之,高举起着手用衣袖给她轻轻抹拭着,露恩将自己整张脸都埋进那有着熟悉气息的棉布衣袖内,泪水再次汹涌决堤。Χiυmъ.cοΜ
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明明才过了去半年时间,俩人之间却似乎已别经年,熟悉又陌生,人是而情非,这种难言的痛楚,微妙的心酸在俩人间徘徊着,使人惆怅难言。
“喂,还有十分钟就上班了,吃不是饭啊你们?”女佣在门口摇着闹钟冲这边喊道。
正好打破了俩人之间无法言说的尴尬,露恩低头快步走出花圃,去餐厅帮忙摆碗筷儿,小奇慢慢走去水池边洗手。
等小奇上班走了,女佣推着小车去菜市购物后,猫在小卧室里东挪西放假忙活的露恩,这才放心的再次来到院子里。
四周围墙及边角,全是小奇精心培育的她小时候最爱的花草。
院墙、房屋、小径、钓鱼的人工湖、嬉戏的草坪……整个院子像是按照她的童年记忆,3D打印出来的立体模型。建造这么个庞大而精致的模型最少也要两个月时间吧?也就是说,自从与诚泽狂欢后那夜至今,她最少已休眠两个月了?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诚泽,佳卿他们现在哪里?这里又是哪个空间?
小奇的半兽基因如何得到控制的?他是从谁手中接来的自己?
尽管这些如鲠在喉的疑惑日夜折磨着她,却没开口问小奇一句。他也默契的极力避免提及地球、北国、荒野等字眼。曾经两小无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他们,虽然知道彼此的情谊与关切还与旧日一样坚固,但都尽力维持着如今这简单快乐的表象,不愿意掀开它,再触及彼此那伤痕累累的过去。
但露恩独处时忧郁的叹息,紧攥着贴心挂饰到处呼喊寻找诚泽的频繁梦游。
小奇深夜在她窗外徘徊,默默守护的影踪,被药物压抑的半兽基因泛滥时,把自己关在地下室生不如死的折磨,这些藏在开心笑容背后的痛楚,彻底撕开了俩人费力维持的虚幻表象。
容颜未改,劫历沧桑,他们再也回不到春天时那不谙世事的青春年少时光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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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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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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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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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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