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族长交给他父母的一项艰巨任务,将一个六岁小女孩的顽固噩梦删除。
其父母出门做生意,在航行中被海盗砍伤推入大海,这一切以噩梦的形式直接穿越万里,进入了他们遗留在老家的小女儿梦中,不分昼夜,使她她精神几近崩溃。
云泽清理了小女孩意识里一切有关父母的记忆,之后又造了一个月后要收养她的孤儿院小朋友与她在一起玩耍的善梦放进去。
诚泽趁疲惫的妈妈忙碌时,偷偷潜入女孩记忆库,偷出一小点儿父母记忆及噩梦碎片扔进妈妈为女孩造的善梦缝隙边角里去,他想这可怜女孩一个人午夜梦回倍感孤独凄凉时,父母记忆会给她些许安慰,那噩梦她也有权知道。
那段时间,他一直担心父母发现他做的手脚,又怕那病弱女孩被噩梦吓的病情严重了。他不断地偷偷出门去看那女孩,看到她被送进孤儿院里屡受煎熬,同时进来比她还健壮的孩子陆续死掉了好几个,但她却像石板下嫩黄的小草芽,慢慢直起身子钻出阴霾,茁长成长起来。
诚泽兴奋异常,好几次想把这件事坦白给爸妈,但他发觉爸妈的身影好像比往常虚弱了许多,而且数次有杀手闯来家中企图行凶,被及时赶回家的父母击退。
他们也不再让诚泽进入意识观梦,还商量着搬家去远方另择业生存。
等大批杀手在族长带领手下来执行惩戒时,诚泽才知道,由于自己的介入,使得女孩逃出孤儿院偷爬上海边货轮,想去噩梦中父母出事的海域寻找他们。不料货轮遭到海盗洗劫,女孩在父母遇难之处被害了。
族长先前惩戒信诚取走了他一半魂魄,但仔细查看梦境时,又发现了诚泽的踪影,于是赶来要依照禁律击散他魂魄……
之后不久,我妻子在一次疯癫狂奔中掉下山崖,伤心之余,也为了躲避追查诚泽的家族杀手,我们搬到荒野深处来行医,至今已23年了。”
一番话听得露恩目瞪口呆,良久才缓缓醒悟:“这次,难道诚泽也是被人劫走了半魄?”
“所以,你不要再过分自责,这种潜在伤痛总是一触即发的。在医院这些年,凡是联系到魂魄意识的病况,他都拒绝介入,曾有个外星商人出了个小星球的价位,求他协助介入一个商业对手意识中去,他都视而不见。”
“可,我却连累他,连续进入两次了……”
“哎,缘分,命运,这是所有生物最无力扭转的事情啊。”
“我没了妈妈,养父母又,我不能再失去他了,求您帮帮我,要怎样,才能帮他找回半魄?”
老不死急急回绝道:“那家伙会骂死我,会跟我绝交的。”
露恩腿一软跪下去,伏在地上只是痛哭。
被哭到心软的老不死,长叹口气,无奈的告诉了她:“潜入一个人的意识,相当于介入一个异世界,你与任何人的交集,都会即时以幻觉或梦境的形式出现在该人当前意识中,也即是说,诚泽的半身之魄极有可能留在了你们最后接触的人意识里。”
“我爸妈……诚泽的半身之魄被他们带走了?”
“据我早晨观察是这样,但我不是专业的猎梦人,那家伙死也不肯让我进他意识中去看。”
“我有办法让他同意,您教给我进入意识后的规范吧,别再犯那该死的禁忌了。”
半个小时后,露恩从老不死办公室匆匆出来,他不放心的追出来叮嘱道:“一定要尽快搞定他,被分身魂魄超过三分钟就会消失,他这样的情况,再有两小时不能回来的话,半魄大概就要飞散了。”
午饭诚泽只吃了一点就罢了,露恩看看他掉在桌上的一半儿饭菜,过去轻轻收拾干净,又从锅里滔出一碗热乎米粥端来他面前,给他下巴前围上白毛巾,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吃。开始那家伙还不好意思,吃了几勺后竟然开始指使她了,又要这菜又要那汤的不住口,又嫌她站在对面太远,害他伸着脖子难受,又嫌她板着脸不苟言笑,害人心情不好吃不掉第三碗饭……
等他折腾使作够了,露恩端来一杯温度正好,他最喜欢的白开水喝了几口,替他擦掉嘴角口水,系好衣扣,搀着回到床边坐下,半倚靠在柔软的靠枕上。那家伙笑着笑着突然就流泪了:“突然觉得人生过得好慢啊,要是我们现在六七十岁了该有多好。”
“奇葩就是奇葩,人人都嫌时间过得快,你反倒嫌慢。”
“因为那样意味着咱们是一直在一起的,真想就这样被你照顾一辈子啊。”
“对不起,都是我。”
“我愿意,我愿意的,傻瓜,要是能让你这样天天守着我,全瘫了我也愿意。”他喃喃着,渐渐歪在靠枕上昏睡过去。
连小兔子都不敢摸,被只小泰迪都能吓哭的她,却在数天里,给自己最好的伙伴,最佳损友下药,利用他们的信任,给他们服下沉睡的安定。琇書蛧
露恩抹着眼泪时,老不死匆匆进来了。递给她贴片,再次嘱咐了一遍那些禁忌,重复道:“无论结果如何,半个小时之内必须回来!”
凌志犹豫的站在门口,露恩下意识看向他右手腕,他歉意的看了她眼,转身要走。
“小志,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等我们回来!”露恩说罢将贴片覆盖上了额头。
凌志重重点下头:“嗯,我就在门外守着,放心去吧。”
意识之内一片茫然。
到处是伸手无触,却无处不在的白雾,除了立足之处外,前后左右看不到半米,露恩摸索着走了好一阵坑洼不平的山路,见前边地上有些光亮,兴奋地以为走出了雾霾时,却发现了那闪光的原来是她刚才掏手机时掉地上的一个小水钻发卡,竟然又转回了原地,低头一看时间,三分钟没了。
她返身朝相反方向不管不顾的开跑了,一分半之后再次跑回了原地。
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都是不一样的路途,有平坦沙地,有泥泞沼泽,有险峻山峦,有凹凸不平的丘陵,但最终无一例外,每次的终点都是最初的起点,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还在原地打转的露恩急得要都哭了。
忍不住想骂诚泽那个混蛋,还是猎梦人家族出身呢,这意识区的混沌堪比帝都雾霾啊。
猎梦人?
露恩突然福至心灵,双手卷曲罩在嘴边对着浓雾大喊:“李信诚,孟云泽!”
漫世界的雾霾似乎在渐渐变得稀薄。
“小信云,诚泽。”
现在,左右后三面仍是浓雾掩映,只是露恩面前的浓雾变成了一层淡淡的纱幔,掩映着蓝天白云下的一个小山坳,那绿树簇拥的中心是一座青砖白墙的小院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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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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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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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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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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