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立夏也是一头雾水,但心里隐隐猜到了一些,他打电话给罗永刚,罗永刚的电话总是响了两声就掐掉。他抽空去医院找他,也总是看不到人,护士说他自个儿出去溜达了。
于是,一连五天,罗立夏都没有见到自己老顽童一样神出鬼没的老爹,直到第七天上午。
罗永刚刚刚见了一个客户,才把客户送走,还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罗永刚已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笑容满面。
“爸?您怎么——”
罗立夏站了起来,罗永刚却坐在他的对面,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坐下来,打趣道,“又不是没见过,看到老爸这么激动干嘛?”
罗立夏见罗永刚起色不错,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埋怨道,“爸,你住院住的好好的,怎么隔三差五就老往外跑?我去找了你几次都没见着人!你可是得的胃癌,不是发烧感冒这种小病啊!”
罗立夏一激动,把罗永刚的病情说了出来,旁边的大胖和谢莹莹立刻瞪大了眼睛,谢莹莹更是站了起来,“罗叔叔你——”
“哎呀,不妨事不妨事,你们继续工作,叔叔身子骨壮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呵呵呵……”
说着自己乐起来了,要不是罗立夏问过医生,真不敢相信自己老爸得了胃癌。
“我说爸,你就好好听医生话,在医院里好好配合治疗不行么,别给我添乱了!你这还偷走我们最新的药样做什么……”
罗立夏忍不住埋怨起来,顺便也要弄清楚老爸究竟搞什么鬼。罗永刚也不辩解,“哟,知道啦?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事儿来,好事儿!”
办公室里的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好从何来,只见罗永刚把那份档案袋拆了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份报告,放在罗立夏的面前,“这个呢,是我这几天的体检各项数值记录,我服用你们那个抗癌药的样品之后啊,感觉好多了……”
罗立夏刚拿起来看,听到老爸居然服用了药样,吓得差点跌倒,“爸!您怎么就服用了?那是楚雄敢提取出来的,只在小白鼠身上做过实验,还没有在人身上试验过,万一你这要是——”
他停住自己的话头,把一些不好听的话咽了回去,忽然又想到什么,“不对,爸,你怎么知道那药样的事情的?我貌似都没和你说过楚雄在研究抗癌药的吧?”
罗永刚嘿嘿一笑,手指点了点罗立夏,“不错啊!你小子不错啊!”
罗立夏更是一头雾水了,什么不错?就见罗永刚娓娓道来,“关楠啊,前天来医院看我,我们就聊起了你们公司的事情,她就跟我说楚雄正在研究新的抗癌药,已经获得了一个重要数据,并且在小白鼠身上通过了实验,但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来做人体的数据测试。我一想,我就不是正好的一个试验品嘛?反正现在的化疗都是一回事儿,就算切了病变的部分,也不能确保以后不会复发甚至转移,既然横竖都是死,早死晚死,不如死的有意义点!当年我们党……”琇書蛧
罗立夏一说就停不下来,从自己说到共产党,说到党性,说到长征,罗立夏头有些疼,连忙打住,“行行行……老爸,你要做小白鼠怎么也不和我打声招呼?害得我们忙活了半天,吓了半天!你给我说说,服用之后都什么感觉?”
父子俩坐到了一起,罗立夏握住父亲的手,尽管自己的父亲又固执又爱逞强,但他身上就有那么一股子让人佩服的豪气,不管不顾的,到老了也改不了。
“我感觉这个药是不错的,服用第三天之后,那种时不时虚弱无力的感觉消失了,而且精神也变得很好,你看我这气色!”
罗立夏认真看着罗永刚的脸,点点头,又问,“那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罗永刚的脸稍稍有些尴尬,看了看谢莹莹和大胖,然后附在罗立夏耳边轻声道,“不好的地方啊,就是拉肚子的次数变多了!”
罗立夏立刻起身,给楚雄打了电话,说了老爸试药的事情,楚雄很高兴,说立刻让小跳回来拿罗永刚的数据报告,末了还亲自道谢,弄的罗永刚都有些不好意思。
“行,你也挺忙,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回去!要是还有什么药样,或者需要我做什么的,尽管开口!老爸剩下的就这把老骨头了,能给你帮上点忙,拆了也值!”
罗立夏看着老爸豪迈的笑容,眼圈有些红了起来,他有很多话想对老爸说,但最后都化成了一句“爸你多注意休息”。
看着罗永刚一路走出了楚夏药研,穆有德从角落转了出来,他今天本来还是要来和罗立夏商量山寨美国抗癌药的事情的,所谓三顾茅庐嘛!可是他意外的耳听目睹了罗永刚试用楚雄的抗癌药的经过,虽然没看到桌上的那些数据,但听到了罗永刚说的一些反应,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看起来,楚雄的那个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如果再让他继续研究实验下去,早晚要成功,一旦成功了,楚夏药研可就发达了!那我的有德医药岂不是被比下去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穆有德自言自语,一边透过窗户看着罗立夏的身影,咬牙道,“当年羞辱我的仇,我可一直记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现在这时候来了!”
罗立夏开车停在了东湖高新区开发办大楼的楼下,手机上打了一行字,我在楼下。但没有发出去,删掉,又打了一行,我在马德里时光等你,不见不散。
他一个人驱车到了马德里时光,坐在第一次和关楠相亲时坐着的位置,时间还早,距离关楠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之所以空出这么多时间来等关楠,就是总感觉自己好像欠了点什么。比如那盒西洋参,比如关楠去医院探望自己的老爸。
想想,自己和关楠认识已经快半年了,这半年里,两人多是以工作性质的见面,类似这种纯约会的好像很少很少。这半年,关楠给他的印象非常好,能干、独立、优雅、知性……甚至还有更多的形容词,总之,罗立夏觉得关楠很优秀,自己并非不动心。只是经历了夏薇薇之后,他不像是年少一样把情感轻易表露出来,但西洋参和探望自己老爸这两件事,一直让他搁在心里。他要试探一下关楠的心意,如果关楠真的有喜欢自己的意思,那么自己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总是在朋友的范畴来面对她。
楚雄说的对,喜欢就行动,迟了可就一场空。
短信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今天有事情,恐怕不会准点下班,怕你等太久,不好。
罗立夏呆了一呆,心一横,回道,等到马德里时光倒闭为止。
那头发来一个笑脸,好吧,我尽量。
两个小时之后,关楠风尘仆仆的走进来,虽然补了妆,但还是能看得出神色有些疲惫。她穿了白色短袖衬衣,黑色的套装短裙,头发微微修剪了一下,好像比上次短了一点,批下来散在肩头。
罗立夏熟络的给她点了摩卡,又扯了一些无关的话题,关楠一边笑着回答,一边看表,很显然她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闲聊。
“说吧,什么事?你一定有什么事才会找我的,对吧?”
关楠破冰直言,一双黑亮的眸子盯着罗立夏,罗立夏感觉自己的心思完全被看破了,不由咳嗽一声,弯腰从地上拿起一个盒子,放到关楠面前。
“什么?”
关楠好奇地问道,罗立夏则示意她打开。关楠打开盒子,看到了一双平跟的女士皮鞋,很漂亮,鞋子的侧面不显眼的地方刻着“Gucci”的字样,凭经验,关楠知道这双鞋子很好,但价格不菲。她抬头温和一笑,“干嘛?你改作名鞋代理商了?给我推销?”
罗立夏知道她在说笑,摇摇头,“买给你的……我知道你的工作要正装,高跟鞋,长时间穿着高跟鞋脚会损伤,所以就想着给你买一双平跟的,这样你休息的时间或者下班的时候就可以换着穿。”
关楠心里莫名地被电击了一下,不是没有男人给她送过礼物,但那些大多都是用高额价格堆彻出来的毫无诚意的礼物,可罗立夏的这段话,却实实在在击中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真是一个温柔细心的男人啊。关楠想。
“试试看,合不合脚?”
罗立夏微笑着示意着关楠试穿,关楠低头沉默了一下,忽然展颜一笑,把鞋连着鞋盒一起退了回来,“不用了,欧洲码37码半,正好,跳跳告诉你的吧?”
罗立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的确问过孟小跳关楠穿鞋的尺码。
“我是代表政府的公务员,你是我一直扶持的企业法人代表,你这样私下给我送礼,被人知道了影像不好,拿回去吧。”
拒绝的理由轻描淡写,却又让罗立夏无可反驳,他看着关楠的眼睛,苦笑,“就一双鞋而已啊……要不然,以、以朋友的身份呢?”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关楠摇摇头,很坚决,看着罗立夏困惑的表情,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然后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给罗立夏看。罗立夏仔细看,呆了,照片上赫然是自己前段时间抱着王昭君下车的照片。
“不是我拍的,我也没有那闲工夫,是武琳琳新媒体里的记者无意中拍到的,然后武琳琳转发给了我……上面好像是一家足疗店,看起来你很关心每一个女人的脚啊!”
关楠笑着说道,然后站起身来,拿起包,“我还有事先走了。”
罗立夏靠着椅背,看着关楠转身,和其他客人擦肩而过,走向门口,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委屈,而且胸口堵得慌。他从来都是一个直接的人,他不喜欢把很多事情压在心里。
“关主任——”
他忽然起身喊道,然后走到已经站在门口的关楠身前,他的脸有些苍白,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有些吓人。关楠抬眼看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如果,你是一个企业的老板,当你看到你的女员工兼好朋友因为替你分担任务,一双脚踩着高跟鞋走到红肿,甚至都无法走路的时候,你会怎么做?你不心疼么?我那样做有什么错?我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就是带她去足疗店,让按摩师好好对待她的脚,能够让她舒服一些,仅此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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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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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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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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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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