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摄影师,除了过年、国庆能回一趟闽南老家外,基本都在外面漂泊拍照。
当年我原本想在老家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毕竟母亲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一个人忙碌着装潢工作,又累又孤单。但是他说闽南的男孩子长大了就应该出去闯荡天下,他年轻时没能出去,我应该继承他的梦想。
所以我就这样带着矛盾的心态在外闯荡了二十多年,到了三十五岁依然是一个人一碗面一首歌又一年。
原本接到一个去拉萨的工作,却听姑姑说父亲要去养老院了。
得知这个消息我莫名一阵心酸,自己在外闯了那么久也没闯出名堂,父亲都六十多岁了还是孤单一人,难道我还要这样漂泊下去直到父亲病重了才去陪他吗?
想到这里我辞掉了北京的工作回家劝父亲别去养老院,我在家找份工作陪他。
谁知道父亲厉声骂我:“谁让你辞职回家了,赶紧给我滚回北京去。”
我说:“爸,这些年你一个人太累了,年纪也大了,就让我回来陪着你安度晚年,不用去养老院。”
父亲把我训斥一顿,就差给我一巴掌,骂完继续说:“我去养老院不是为了养老,而是要放出被封印在山里的龙。”
“什么?爸,你开玩笑的吧。”
“开个屁玩笑……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听我说完。”
我嘴角抽了一下:“行,爸你先说。”
“阿强,我一脚都踏入棺材了,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其实,我们家真实的身份是御龙一族,我是传说中的御龙师。”
忽然听到父亲非常严肃地说这段话,我第一直觉并不是相信,而是怀疑我父亲是不是精神错乱了还是得了老年痴呆。
当然,我不能诅咒自己的父亲,但是让我如何相信我们家是御龙一族这个奇葩的大开脑洞的玩笑。
“爸,你最近没发烧或者感觉精神上有什么不对的吧?”
“你当我老年痴呆啊?”
“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真搞不懂一辈子唯物主义的父亲,怎么老了就开始“胡说”了,难道真的精神有点儿问题?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儿悲伤和自责,每次回家都匆匆见面,不是跟同学聚会就是去拍家乡的风景,一点儿都没关注父亲的健康。
父亲继续说:“还记得你爷爷留下来的《山海御龙录》吗?”
我说:“记得啊,那是当年爷爷做师公的时候随手写的一本志怪笔记。”
父亲又是痛骂我怎么能诋毁爷爷的作品,我真的一脸无辜又不能反驳什么。他说爷爷之所以写《山海御龙录》是为了告诉后人我们是御龙一族,里面除了记载了山海各种妖怪外,还系统地讲述了御龙术要点,为的就是让御龙师身份一代代传承下去,到了劫难那天我们能站出来拯救世间。
我纳闷儿父亲平常也不看电影,怎么有一种英雄大片即视感,想笑又不能笑出声,只能继续听他瞎掰。
父亲说爷爷当年没能修炼成最高等级的御龙师,为了封印山海四大凶兽之一的饕餮,最后在古厝的天井旁吐血身亡。如今又是一个轮回,必须得召唤出被封印的应龙才能彻底消灭饕餮。
而应龙在上古年间因为犯错被师门,也就是御龙一族级别最高的七星御龙师封印在雪峰山上。父亲担心我不认识师门,还特意说“师门者,啸父弟子也。能使火。食桃葩。为孔甲龙师”。
我惊叹父亲的才学,手机一查原来是干宝的《搜神记》。
父亲继续说后来师门告诫后世弟子只有到了饕餮大乱、生灵涂炭才能放出应龙,而且要给应龙提条件打败饕餮后要在结界里活动,否则它呼风唤雨也会人间大乱。
听到这儿,我不禁鼓掌说:“爸,这个故事太精彩了,我正愁着辞职回来没事干,干脆你给我提供素材,我写本网络小说吧,就叫《山海御龙》,还能继承爷爷的遗愿。”
“靠妖啊,没时间跟你话仙了……我要去山上修炼成一名真正的御龙师降妖除魔。”
说完父亲就自己一个人去了雪峰山上的养老院,我想追过去拦住,一看父亲凌厉的眼神就退了下来。
2.
父亲说他要成为御龙师。我肯定不相信,但也很好奇他到底怎么修炼。想去养老院看看他又怕他给我灌输山海经里的怪力乱神,最主要的是我要是反驳他就摆出父亲的架子,不是骂就是各种训斥,搞得我很矛盾。
不过也就是这个时候,养老院的工作人员给我打电话让我赶紧去一趟,说我再不出现父亲能把养老院的瓦给揭了。
一路上我纳闷儿难道父亲真的修炼成御龙师能飞檐走壁了?
一到现场才知道哪有什么御龙师,根本就是父亲“精神失常”各种破坏公物,还在养老院的墙壁上各种涂鸦,搞得里面的卫生员洗了一下午才弄好。
我连声赔不是,忙了一个晚上才帮父亲善后完,哪知道他老人家还很不开心,还怪我多管闲事。
我说:“爸,你就别来养老院了,反正我也辞职在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父亲依然很生气:“告诉你多少次了,我来养老院不是为了养老,是为了放出被祖师爷封印的应龙。”
“那你也不能破坏公物乱涂乱画啊。”
“这哪是乱涂乱画,我这是做法,是画结界,爸也是为了乡亲们考虑,否则跟妖兽在院里斗法不得吓坏大家。”
得,父亲又开始了,我不耐烦地开始反驳抱怨父亲。
哪知道父亲“变本加厉”说:“阿强啊,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没告诉你。”
“什么秘密?”
我很担心父亲又开始出什么“幺蛾子”,果不其然,父亲说:“可能你不知道,当年古厝被烧,天井的封印被破坏,饕餮差点儿跑出来祸害人间。当时你母亲也是没办法跑到雪峰山去找应龙,谁知道在山上被山海凶兽‘穷奇’截杀……”
我打断说:“什么穷奇、梦奇的?”
脑子里全部都是王者荣耀里那个胖乎乎的兔子英雄。
父亲说:“你平时不好好读书,《山海经·西山经》有云:‘似虎,蝟毛,有翼,铭曰穷奇之兽……’”
这跟好好读书有五毛关系?但是看父亲那么认真我没有反驳只能继续听他编写母亲的传奇。他继续说:“当我赶去的时候你妈已经不见了,后来你阿嫲去世前告诉我你妈可能是被祖师公救了,但祖师公又不能给她续命,只能借用雪峰山的封龙结界暂时保护起来,所以这次如果解开封印也能见到你妈。”
我简直不能再说什么,虽然当时我还小,但是我是有记忆的。当年雪峰山下的车祸带走了母亲的生命,当我随父亲赶到现场时亲眼看见父亲帮忙抬着担架。
我劝说:“爸,也不早了,你早点儿休息。”
“我不能休息,我得赶紧修炼。”
我无奈,顺着父亲的思路继续劝:“那也得早点儿休息,明天起来再修炼,否则没睡好修炼会事倍功半反而救不了妈妈。”
“好像你说得有道理……这样,你早点儿回去,我这就休息。”
“嗯。”
离开时父亲叫住我,我转身,他说:“我的笔和漆,还有金粉被院长他们没收了,明天你再从家里给我带一份过来。”
“爸……带……”
父亲厉声打断我:“那是我的法器,必须带来。”
“好吧。”说完看着一脸严肃却又很是疲倦的父亲我不知怎么的,内心一股莫名的心酸。
走出大门时我遇到一个相识的老阿婆,寒暄了几句。
阿婆夸赞我父亲画得不错,有我爷爷当年的遗风。
我打小就没见过爷爷,阿婆说还是少女的时候就看我爷爷画符咒降妖除魔,用现在年轻人的词形容简直就是帅得掉渣。
我简直无言以对……
3.
隔天醒来我担心父亲再惹什么麻烦,午饭后我就去看他。
临走时我想了想还是把父亲说的东西带去,我真怕空手去了他会骂死我,心想着反正我就待在他旁边,监督他不破坏公物就好。
父亲一见到我到来也顾不上吃饭,拿起笔和漆,就开始画起来,而且专挑白墙画,跟小孩子似的,我拦都拦不住。
我说:“爸,你画可以,但你能不能在木板上画,要不晚上我还得给养老院刷墙,这不折腾死我吗。”
父亲又是一顿训斥,“你懂个屁,我是在画壁画空间你懂不懂,到时候得引妖兽进去,木板上管个屁用。”
我知道跟父亲争执是没用的,我能做的就是极大限度防止他破坏公物,同时又巧妙引开院长和护工,免得他们再次发生争执。
果然,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护工端着茶水正要往我们这边走来。唉,为了父亲,我只能牺牲自己的色相去引开她。
结果院里的活太多,妹子我没撩到碗倒洗了不少。
再回来已经是晚上,不得不说父亲真是一个绘画高手,透过窗户我看他已经在墙上画了一组壁画,虽然我什么都看不懂,也不知道他画这些干吗。当我开门进入房间时惊讶不已,因为父亲不见了。
我第一个反应是不是父亲跟我玩躲猫猫,可是整个房间根本无处躲藏啊,可是我刚才明明看见父亲在里面啊,不可能是幻觉。找了一圈还是没结果,我也是好奇就往墙壁上的漆画看去,谁知道竟然从里面看到一个人影拿着一把剑跟一条有两个身子的蛇战斗。这人的身影跟父亲还有几分相似,我正想着父亲怎么那么厚脸皮把自己画上去,谁知道画上人物竟然还动弹了一下,难道我真的出现幻觉?
正纳闷儿时也不知道我触碰到了什么,就像是有机关似的我忽然掉入一个的暗房,确切说是进入了一个另外的空间。
出现在我眼前的正是壁画上的妖兽,说真的,两个脑袋的蛇我听过不少,但是只有一个头两个身子的蛇我还真没遇见过……但是一想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养老院里引进肉眼3D体验?
正出神时眼前的妖孽竟然朝我飞蹿来,这声音、这架势、这獠牙……跟真的似的,完全不是体验馆的感觉,难道父亲说的是真的?
我擦,我会不会被吞了啊?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有一道剑光飞击过来,直接命中蛇头,那妖兽直接倒在我脚底,看着它狰狞的嘴我着实吓得心惊胆战。就在此时我听到熟悉的声音。
“没事吧?”
回头一看,我的神啊,是父亲,他一身黄色道袍俨然一股神仙下凡的感觉。
我问:“爸,你玩COS啊?”
“什么鬼?”
好吧,我也没心思开玩笑了,经过这遭我算是相信父亲所说的事情。走出结界后他告诉我刚才击杀的是山海妖兽“肥遗”,根据《山海经·北山经》记载肥遗是居住在浑夕山,一个头两个身子,它出现的地方的就会大旱。
这两年老家干旱就是它造成的,果不其然,第二天天一亮老家就下了雨。
4.
父亲跟我说饕餮冲出封印后还会有很多妖兽跟着过来,所以他不仅要画很多壁画,还要布上法阵,否则到时候妖兽占据了雪峰山就不能放出应龙了。
我问:“爸,之前你不是说祖师公很厉害,曾经带麒麟击败饕餮吗,再打一次啊。”
父亲摇头说:“上次大战虽然封印了饕餮但是麒麟也受了重伤,祖师公更是引了天雷,这次再引恐怕打不了饕餮,自己的命还得搭进去。”
“行,我懂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爸我帮你。”
父亲连忙说:“可别,你连你爷爷的《山海御龙录》都没看过半页,更不用说御龙术了,上了战场只会拖我后腿,你还是当好后勤部队就好。”
“爸,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一定认真看书研习御龙术,保证不给组织丢脸。”
“行。”
“对了爸,这几十年我们好不容易搭档降妖除魔,要不要给我们的组合起个什么名字?”
父亲反对,“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干吗……”
我说:“万一以后我结婚生子了,你得给你孙子吹牛啊。”
“那叫什么名字好?”
我说:“就叫降妖二帅怎么样?”
“滚……”
当天晚上我并没有睡觉,翻开爷爷的笔记开始学习上面的法术。说真的,还挺难的,首先各种天灵灵地灵灵的术语,还有指法,什么御龙诀、五行诀、七星本诀、五雷诀……天啊,那么难学,竟然还有特别像“我爱你”这样的指法,难道向妖兽指过去它就被这样的表白弄得鬼迷心窍?找谁说理去。
更郁闷的是隔天到了养老院准备大干一场时,父亲竟然说没这回事,让我别瞎说。
我说:“爸,你没开玩笑吧?”
父亲依然还是不变的表情:“是你在开玩笑吧,是不是一个人讨不到老婆光棍久了就发神经啊。”
“我……”
父亲真是神逻辑,我简直无法辩解,只能拉着他去房间让他看看昨晚的战绩。
结果房间空空如也,墙壁上一片空白。
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昨天父亲在壁画里打败了山海妖兽肥遗啊,怎么今天就没有了,而且也是我亲眼所见啊,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爸,我明明记得你昨天干掉一条有着两个身子的蛇,你说它叫肥遗,它出现的地方就干旱,你昨晚杀了它所以今天下雨了。”
父亲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说:“你没人格分裂吧?”
他那么一问搞得我怀疑自己人生了。旁边过来送餐的女护工问怎么回事,父亲怕别人觉得我是神经病,忙解释说:“没,我儿子让我吃条蛇补补身体。”
女护工笑了笑说:“蛇不补身体,是清热解毒,您吃那个没什么用。”
这一整天我都待在养老院,发现父亲也不画漆画,也不提《山海经》,怎么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
我找遍所有地方,根本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差一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精分了。跟院长聊天提起这事,院长说父亲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之前是有点儿失常,这几天可能我一直陪着他精神状态比较好,所以也不乱涂乱画破坏公物了。
院长的解释能说明父亲的状况,但似乎说明不了我的所见所闻啊。难道是因为我跟父亲交流久了,被他带入他构想的世界里,然后出现了幻觉。
一直到晚上,我准备离开时才找到答案。
躺在床上的父亲突然坐起来对我说:“可以开始了。”
我问:“开始什么?”
他说:“降妖除魔。”
5.
剧情反转得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父亲怎么说变就变啊。
他看出我的疑惑,赶紧解释说:“强仔,白天不是爸故意耍你,是昨天我发现其实养老院有很多人是妖兽幻化的,之前我布下的法阵都被他们以破坏公物为由破坏掉,我们不能露出破绽,否则前功尽弃。”
这样一解释我懂了,赶紧问:“爸,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晚上我们在结界里偷偷清理雪峰山上的妖兽,白天我假装老年痴呆,你配合我布法阵。”wWW.ΧìǔΜЬ.CǒΜ
“行。”
“那开始。”
说完,父亲从床底拿出道具和法器,开始在墙壁上重新画画布结界。
“哇,爸,你画画真好,如果不是因为降妖除魔,你一定是一个很牛的画家……哇,爸,你看你这个小人画得很帅气,怎么看着有点儿像你啊,你怎么能那么自恋呢……哇,爸,今晚这只是什么妖兽啊,看着很好吃的样子……哇……”
“哇,你能帮忙吗?”他打断我。
我赶紧回答:“需要我帮忙什么?”
他把笔递给我,反问:“你会画吗?”
“不会。”
他说:“那你去外面给我看门。”
“哦……”
一出门我本以为是非常枯燥的看门工作,结果不到一分钟那个漂亮的女护工又出现了。
我真的不是看到美女就技痒,是不能让她进来看到我父亲又开始“乱涂乱画”,我不扑过去献身真的会前功尽弃的,真心的。
记得有一个作家写过撩妹三板斧是吉他、摄影和豆腐乳,我是摄影师可谓占据先头。我甚至准备好了如何给她构建一个夜拍的流程,然后兴致勃勃跑过去跟她聊天,结果妹子一看到我转身就拐到其他房间,留下我一个人尴尬地举着手对着空气打招呼。
唉,再一次把美女吓跑,不过这样也好,给父亲降妖除魔争取更多保障。
我转头一看,父亲又不见了,进了房间看壁画,依然是一个衣袂翻飞的御龙师跟山海妖兽战斗着。
我理应进去帮忙,但是想着现在半吊子的我帮倒忙就完蛋了,哪知道一看壁画上的变化发现父亲竟然被击倒,再看看那妖兽,就像是一只有角的大狗,嘴里还能喷出火焰。
我得进去帮忙啊,否则父亲就有危险了,想到这里我直接往壁画里冲……结果,头撞在墙壁上反弹回来疼得要死。
“擦,怎么回事,怎么进不去?”
眼看壁画上父亲的剑已经折断,估计撑不了多久,可我依然不知道如何进去。
就在此时,我想起爷爷的《山海御龙录》记载必须用指法才能进入壁画空间,于是我赶紧手捏斗诀,直扑战斗现场。
一下子就进入壁画空间,我马上就战斗起来,只不过一不小心撞到了父亲,害得他的剑诀失效直接被妖兽顶飞。
我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妖兽开始对着我张开大口。说实话小时候被狗咬过,面对那么大的狗真的有点儿害怕。
此时传来父亲的喊声:“这是犼,当心它嘴里的火焰。”
但是犼的火焰根本不给我逃跑的机会直接往我身上罩过来了,这下子我得成烧烤了吧?
说也奇怪,不知哪来的一道清风把我给卷到旁边躲过了火焰。我以为是父亲施法,但是看着父亲倒在地上艰难爬起来的样子显然不是他,他也一脸疑惑地看着,到底是谁帮了我?
犼这妖孽并没有给我们太多思考的空间,再一次奔跑过来,只见父亲举笔凭空写了一排金光闪闪的字,他写的是……呃……关键时刻我怎么能没文化呢,竟然看不懂,反正他写的应该是什么符文吧。写完后父亲手捏剑诀,剑指犼,符文也直接飞了过去直接控制住它。
哦,原来这是一道困兽符。
但是困兽符咒似乎不是那么厉害,父亲双手不停变换指法坚持着。
“赶紧拿剑去消灭犼。”父亲朝我喊着。
我看了看地上断掉的剑,“可是爸,剑断了啊。”
“臭小子,断剑也是剑啊,那剑流有御龙一族的血,断了也能降妖除魔。”
“好的。”
我突然有一股英雄重出江湖的感觉,马上捡起剑冲向犼。这一剑我刺得如此凌厉,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日月当空,可……我还没刺到犼就被它的角给顶飞了。
这一顶直接顶我屁股上,疼得我叫不出声来。
眼看犼挣破了困兽符直接朝我奔来,它如果是继续把我顶飞我应该还能剩下半条命,可是这家伙一看是铁了心要消灭我,竟然边跑边喷火。
火焰的速度我根本躲不开啊,最关键没有任何清风的迹象,也就是没有人救我了,这下子玩完了。
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前面,是父亲,难不成他要跟我一起被烤?
当然不会,父亲站我身前生成一道结界帮我挡着火焰,他大喊着:“臭小子,你赶紧用剑刺过去啊,我顶不了多久。”
“好。”
说完我起身正要拿剑,可是那剑呢……在我几米开外,我要跑过去拿但是我们周围全部被火焰包围,我只要跑出结界肯定变成烤乳猪。
父亲似乎看出我的忧虑,继续大骂:“你这蠢猪,御剑啊!”
御剑?我父亲真当我是蜀山剑侠啊,还真御剑飞行,但是眼看他已经支撑不住大汗淋漓,结界越来越弱。
行不行总要一试,我按《山海降妖录》上的指法手捏剑诀指向残剑,没想到残剑像是接收到起飞命令的飞机一样,直接高高飞起,我再往犼身上一指,残剑就像是流星一样直接刺了过去。
然而,犼甚是机灵,迅速用角来抵挡。幸好我吸取上次经验留有一手,这次我在御剑过程中并没有完全用直线,怕剑被犼顶开,而是采用弧线,躲开它的双角直接刺到喉咙处。
这是致命的一剑,犼当场毙命,我们也迅速解除了危机。
父亲开心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小子,学得很快啊。”
我笑了笑说:“是你遗传基因好。”
父亲哈哈大笑起来,很多年了,父亲很多年没那么开怀对我笑过,我竟然有些动容。
但是我感动之际却发现整个壁画空间瞬间发生了变化,就像是地震坍塌似的。
“糟糕,可能是外面有人在破坏壁画符。”父亲说。
“那怎么办?”
“我们赶紧出去……”
说完父亲拉着我想要快速冲出壁画空间,但是就像是我一开始撞墙的感觉一样,我们被反弹了回来。
眼看壁画空间周围是凌乱的惨象,四周不时有石块掉落,真如古墓关闭巨石滚下一般。
父亲拉着我躲闪着空间巨石,否则被砸到估计就真成鸡蛋灌饼了。我有点儿悲观地问父亲:“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困在里面?”
父亲摇了摇头说:“还有一个方法。”
我问:“什么方法?”
“意念挪移术。”
“哈?”
“但是意念挪移术只能移动受控者,施法者不能移动。”
我赶紧说:“那我来施法。”
父亲厉声说:“你懂个屁……出去后好好学御龙术回来救我。”
我还没来得及反对父亲突然手捏指法、口念咒语一把把我推出壁画空间。
“爸……”
6.
我又撞到墙壁,只不过是房间的墙壁。
站起来时看到那个漂亮的女护工正擦拭着墙上的壁画,一看她擦拭的位置恍然想起原来那些坍塌的巨石都是她的“手笔”。
“住手……”我连忙过去阻止。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女护工停下手问我。
我没回答她,愤愤说:“你怎么可以把壁画擦掉。”
“这是养老院,又不是你家,你们在墙上乱涂乱画还有理了?”
被她这么一说我好像无法反驳,但也得想办法阻止她继续擦,否则父亲得死在里面。
“那个……我爸,你也知道,就是你水叔,不是老了吗,精神上有点儿孩子气,就喜欢在上面画点儿东西,总不能跟他怄气嘛。画就让他画点儿没事,到时候我来涂白,所有损失我来赔偿。”
“这不是赔偿的问题,这是院里的规定,而且之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晚上院长下命令让我来处理了。”
院长怎么会突然下命令,我再结合这几天院长给我的电话以及跟我交流的话语想了一下,难道正如父亲所说,院长就是妖怪?
想到这里我赶紧换了个方法说:“这样,你知道我是摄影师嘛,我想拍几张留给我爸,他看到了也许以后就不会画了,拍完我再来帮你擦行吧。那么晚你先回去休息,我保证今天晚上一定擦完,明天你过来检查,如何?”
她似乎有点儿心动,毕竟工程量很大,但是又有点儿犹豫,“但是院长……”
“放心,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这样作为奖励你的美丽,这周我免费给你拍一组私房……不对,文艺照如何?”
这么一说她真就心动了。吉他一出,姑娘全扑,摄影一出,姑娘全酥,真不假。
不过我当然没心思撩妹,父亲还在里面生死未卜呢。
她一出去我马上认真看着壁画,上面还有几处安全的地方,父亲应该没生命危险,现在要做的就是把他放出来。
摆在我眼前的方法有一个,那就是把画补全,我拿起笔却发现其实自己根本画不了漆画,再看看旁边早已干掉的漆,对哦,我连造漆的工艺也不会。
看来只有另外一个方法——现学现卖。
于是我只能赶紧临时抱佛脚看《山海御龙录》,爷爷的笔记里确实记载了父亲说的意念挪移术:左手小指越过四指背使中指勾定小指,大指掐中中指中节,持诀以胸伸至胸前,口中念金光神咒,“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经过仔细阅读以及演练后,我终于把父亲解救出来。
只不过他出来并不是第一时间表扬我的学习能力,而是给我一巴掌问我疼不疼。
我说:“当然疼,打我干吗?”
他厉声骂道:“让你小子下次好好学,你自己看看房间的桌椅……”
我环顾四周,桌子怎么都不见了。
父亲说:“你全把它们挪移到壁画里,全他妈砸我头上了。”
我……
父亲问我在里面战斗的时,我是怎么避开第一次的火焰。
我说:“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感觉到一股清风吹来把我卷走。”
父亲思索了一下说有可能是我母亲,但又找不出蛛丝马迹,随后我简单跟他交代了院长安排女护工擦壁画的事。父亲听完皱眉说:“我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我问:“什么事?”
“整个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都是妖怪。”
“什么?有那么多?”
“是的,之前我以为只是一部分,没想到全部都是。”
我反问父亲:“你是怎么判断的?”
“就是你说的那个女护工,她叫小七,我的御龙术根本对她无效,所以认为她不是妖怪,没想到她竟然也是。”
我讶异:“不会吧,既然你的御龙术对她无效,不应该证明她是人而不是妖吗?”
父亲差点儿又一巴掌打来,“你傻啊,你自己都不知道被她迷得多么鬼迷心窍。”
我说:“这……你不是整天催我结婚嘛,我迷上一个姑娘不正是好事吗?”
父亲说:“她哪是姑娘,她都能当你妈了。”
“呃……爸,你别那么说,虽然我妈去世得早,但我们父子不能因为一个姑娘反目成仇啊?”
他差点儿气死,说:“你自己想想有哪个漂亮姑娘能来养老院工作?”
“也许人家长得漂亮又有爱心呢。”
父亲真没忍住依然跟我小时候似的一脚踢过来,幸好我躲得快,他骂道:“你这臭小子,跟你那么说吧,我看她是中年妇人,你看她是年轻姑娘,怎么我们两个人看的样子变化那么大,只能说明她是九尾狐幻化的,欺骗了你的眼睛。”
我顿时明白,嘴张得大大的,心想幸好我没撩成功,否则……
父亲继续说:“经过这阵子的探查,我已经从壁画里找到封印入口。”
我说:“那我们赶紧去放开应龙啊。”
“但入口在院长房间。”
“那我们冲进去啊。”
“冲个屁,你忘记整个养老院都是院长的人啊。”
“那我们全消灭了。”
父亲作势又要给我一巴掌,我赶紧躲开,他说:“我们连一个妖怪都打得那么吃力,养老院有那么多妖怪,送死去啊。”
“也是……”
父亲叹气说:“过两天就是普度了,到时候如果再不能放出应龙,饕餮就要危害人间了。”
“爸,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认输啊,接下来该怎么办?”
父亲思索了一下,然后说:“输人不输阵,拼了。”
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拼了!
这是父亲从小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也是我们族人“爱拼才会赢”的奋斗信条。
时隔多年,再一次听到父亲如此朴素得激动人心的一句话,我附和着:“拼。”
7.
父亲所说的拼不是盲目战斗,而是布阵。
布的当然是御龙一族最庞大的降妖除魔阵,多年以后,当我知道这个阵的反噬,即便是天下生灵涂炭我也不会让他布这个阵。
但是还未真正成为御龙师的我并不了解什么,只能从父亲口中得知这个阵叫“九宫降龙阵”,由九宫八卦阵演化而来,在乾宫、坎宫等九宫里融入御龙术,先降服阵内的妖怪,再以八卦飞剑斩杀妖孽。
我听得热血沸腾,想着马上提剑斩妖除魔,但无奈我的御龙术实在很入门,只能帮父亲准备道具。
所谓的道具就是漆、金粉、笔,听着好像很简单,但是漆并不是我们市场买的所谓无甲醛无危害的化学漆,都是化学漆了怎么会没危害。父亲要的是古漆,割于山漆树,采来的生漆在阳光下铺薄晾晒,再用纱布滤去残渣,最后流下来的才是真正而有灵气的漆。
父亲先用漆在九宫位置画上降妖图,再用笔沾金粉写满御龙术咒。当然,我额外的任务就是避免阵法显灵前被工作人员破坏,但是一共九个地方我分身乏术啊。
一想到这里我灵机一动,养老院的工作人员都是妖怪,但是养老院的老人都是乡亲们啊。
于是我赶紧去找那个阿婆求助,但是我不能跟阿婆说父亲是在布阵,否则隔墙有耳难免泄漏,只能解释说父亲有一个愿望,就是完成爷爷没画完的壁画。阿婆一听是爷爷的遗愿,马上发动养老院所有仰慕她的老头一起组成应援团,保护阵法。
分配好后我当然是守最重要的“乾宫”,一切都就绪直到小七出现在我眼前。
“小帅哥,你在这干吗呢?”小七一看到我就问。
为了不让她怀疑,我赶紧转移话题说:“对了,上次不是说要给你拍照嘛,你有时间吗?”
“有啊,现在就有。”
小七这样一回答我就被动了,毕竟她认为我现在是闲来无事在这里闲逛,而她身后就是父亲早已布好的“乾宫”,我怎么也不能让她转身看到。但是如果真给她拍照我就没法看护阵法。
“到底拍还是不拍?”小七看我走神催促着。
“拍。”我说。
我心想拍照我是摄影师,她就得听我指挥,一切都在我的把握中,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哪知道小七第一句话就是说:“这里环境不好,我们到外面的小树林吧。”
调虎离山?我万万不能答应:“就在这儿吧,小树林多不好,万一我们拍着拍着就钻进去了可不好。”
“那就在小树林里拍啊,这个季节里的风景最美了,而且没人打扰哦……”
如果我不知道小七是狐狸精,我真的去拍了还说不定,但是我清楚知道她本来的面目,但竟然还是答应了。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完全没有抗拒,也不顾现在的使命,就跟着她走了,好像她身上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魅力吸引着我跟随。
到了小树林,她也并没有让我拍照的意思,一路领着我钻了进去,最关键的是我竟然没有害怕的意思,心里好像是“好事临”似的还美滋滋的。
此时,一个洞出现在我眼前。
我问:“这是什么?”
小七说:“这是我家啊,我有点儿累了,我们一起进去找个床休息一下吧。”
“好啊。”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跟着她走了进去……
8.
原本我想着里面的场景应该是红烛昏罗帐,弥漫着少女香味的闺房,结果飘来的是腐烂的恶臭,还有随处可见的白骨和窜动的老鼠。
小七忽然转过来拉着我的手,牵着我继续往里面走。走到一处石头床前,她双手盘着我的脖子,嘴里好像吐出一些奇怪的烟,香香的,甜甜的。
我竟如痴如醉,忍不住要在她嘴里讨水,在她身上写诗。小七更是主动,她的嘴直接凑了过来。
然而……我还没进入岛国剧情时忽然看到她,不,是它满是獠牙的嘴。
我忽然清醒起来想要逃跑却怎么也走不开,原来它的九条尾巴死死地捆住了我。
真是九尾狐!
此时,父亲正在布阵,压根儿没时间注意我,再加上这是小树林的山洞里,更别指望有什么路人甲发现过来拯救我。难道我真的命丧于此,我都还没成为一个优秀的御龙师降妖除魔,就这样死在一只九尾狐手里?
眼看九尾狐就要一口吞没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依然是熟悉的一阵清风刮来,这次它并没有带走我,而是直接打向九尾狐。它为了躲避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放开我跳到石床上。
“消灭它。”我大喊着,九尾狐听到我的声音也有点儿退缩。
但是那奇妙的是清风并没有听我指挥,一下子就散为烟雾,我心想不会那么坑爹吧?
九尾狐发现这是一次性的攻击,全身燃起蓝色火焰开始报复我。
作为一个半吊子的御龙师,我开始展开第一次独立战斗,我使出毕生最厉害的招数——逃跑。
我知道凭我的三脚猫工夫压根儿就打不过它,只能拼命地往洞口跑,谁知道九尾狐的速度比我的还快,一瞬间它就堵在洞口。
“你别逼我使出御龙术。”我大喊着给自己壮胆,也是想继续吓唬吓唬它。
本来它只是慢慢走向我,一听我的怒喝便直接扑向我。
我算是头一次明白“不作死就不会死”是种怎样的体验。
“妖孽,散去!”关键时刻我从身上摸出一道符咒挥向它。
九尾狐根本不知道我身上还藏着那么多宝贝,触不及防直接被我的天雷符咒打中,重重摔在墙壁上。再次站起来时发现我已经手捏剑诀,不敢轻易冒犯。
其实嘛,我身上根本没带剑,而符咒是父亲临时给我,让我关键时刻救命的,就一张,真够吝啬。
眼看九尾狐没敢攻击,我继续摆着手势,脚则慢慢往外挪着。这厮似乎能懂人类的思维,一看我退缩马上猜测我的符咒有限,立马又扑了过来。
这下子彻底完蛋了,我没有什么秘密武器了!
“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依然是熟悉的声音,我转头一看发现英雄一般的父亲出现在我身后,手捏剑诀,一道符咒打往九尾狐,直接把它打成原形。
原来是九尾狐附着在小七身上,此刻她昏迷不醒,父亲说:“你背着她回养老院,我赶紧回去。”
一路上我问父亲,“爸,你怎么知道我有难?”
“我给你打电话让你给我带点儿漆过来,你小子没接,我赶紧出来找你又找不到,只闻到一股骚味,一路顺着气味过来就发现你了。”
“是嘛,真没想到狐狸的味道那么重。”
父亲拍了一下我后脑勺说:“骚味是你的。”
我……这还是亲爸吗,真怀疑自己是西瓜地里捡来的。
我正想着跟父亲多聊会儿,毕竟以前他对我特别严厉,我们之间的交流非常有限,谁知道一到养老院我们都傻眼了。
因为阵被破坏了!
9.
阿婆带着一大堆老人排成横排拿着拐杖、脸盆、扫把挡着不让院长部队去破坏。
院长估计也是有所忌惮并没有现出原形强行突破,依然是好言好语相劝,同时也让护工把老人一个个架走。
眼看另外一批护工拿着白色涂料要把壁画涂掉,父亲也是着急飞奔过去一脚把一个护工踢开。如果只是普通跑过去踢还不会生疑,因为距离十米开外,父亲直接用了御龙术,整个人腾空过去踢的。
院长一眼就看出是御龙一族的法术,深知再伪装也没意义了,突然脸色一沉对着我父亲说:“水叔,你隐藏够深的。”
“不如院长你深啊。”父亲知道经此一遭再也瞒不住,所幸就大干一场,“你这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就你一个御龙师也想打赢我们?”
“还有我。”我走过去站在父亲前面,又退了几步站到他后面说。
“你?”院长仔细看了看我又继续说,“还没入门的御龙……不对,御虫师?”
“老子可是御龙一族的金牌御龙师,深得祖师爷真传,也遗传了我爸,七星御龙师的御龙天赋。”我想着先用言语震慑一下,也给父亲拖延点儿时间让他发动阵法。
“七星御龙师?二十年前我在雪峰山下遇到一个九星女御龙师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你们这两个小喽啰。”院长轻描淡写地说。
也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变得很激动,大喊着:“你是穷奇?”
院长很是诧异:“你才七星,竟然能看出我原形?”
我忽然想起来了,原来它就是二十年前杀害我母亲的山海凶兽穷奇。
“拿命来!”我也变得异常愤怒,直接冲了过去。
因为愤怒我完全忘记对方可是山海四大凶兽之一,也没有使用任何法术直接冲了过去,这下子要被碾成粑粑了吧?
可意外的是院长竟然被我一拳干倒在地,我心想难道自己瞬间成为超级赛亚人?
事实显然不是,因为院长幻化人形所以没有任何威力,他被我打倒在地显然非常愤怒,也不管在场的老人突然站起来就朝着我怒吼一声。那吼声直接把我震飞,我满脑子都是飞虫转圈晕乎乎的,等清醒过来时发现院长已经变成一只长着一双黑翅膀的怪老虎。
这就是山海凶兽穷奇?父亲直接冲过去跟它战斗。
四周所有老人吓尿的吓尿,跑的跑,只有阿婆依然站在旁边高喊着:“加油,加油,中国队,加油……”
我真汗颜,这是哪跟哪儿?
我本以为父亲能坚持一会儿,我在旁边寻找着破绽偷袭,哪知道不到十回合父亲就直接被打得连我这个当儿子的都差点儿认不出来。
“爸,没事吧?”
我还没跟父亲寒暄几句上演下动人情节穷奇又飞过来,我赶紧手捏剑诀指挥地上的斩妖剑,但是穷奇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直接把我撞飞。这妖孽的力量太大了,估计也把我打得连我爸也认不出来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所有护工都现出原形,什么妖魔鬼怪、牛鬼蛇神全部出现在眼前。
天啊,一只穷奇我们都打不过,更何况是那么多妖孽,看来这次我们都要完蛋了。
此时我看向父亲,他忽然双脚盘坐,从怀中取出一方八卦放在地上,口咬食指,按在八卦上,那血直接流了出来,顺着八卦上的字符沟壑流淌着,嘴中还念着咒语。
此时,四周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八阵图笼罩着。
“九宫降龙阵!”我忽然想起我们布的阵。
“你以为凭着你的功力就想困住我吗?”穷奇喊着,随即翅膀扇动狂风,四周的树和石头都飞快向父亲砸去,如果不是因为阵法的结界保护父亲早就被砸成马蜂窝了,可九宫降龙阵还没完全催生眼看父亲就要坚持不住了。
“妖孽,看剑!”我抓起斩妖剑边喊边朝着穷奇跳了过去。
“小心。”
背后传来父亲的喊声,我知道此去必是九死一生,但我必须勇敢站出来。记得小时候总是想当一名飞檐走壁的英雄,但是每次遇到困难又束手无措,父亲总是给我一巴掌大骂说:“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虽然他对我很严厉,但每次的困难都是他扛着,他最后都会补两个字“拼了”。
是啊,无论是小时候母亲过世还是长大后兴土木,总是父亲一个人在操办,而现在父亲已经老了,已经很老很老了,而我漂泊那么久依然只是躲在他背后当一个狗熊。
我想现在是该承接起父亲的重担了,无论前路满目荆棘还是兵荒马乱,“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拼了”父亲的话就像是一团熊熊的烈火一样,照亮我的前方,指引我长成一个真正的英雄。
……
一声惊天雷动,我被穷奇打飞到了墙上,口中直接喷出血来。
正如穷奇所说的一样,父亲虽然布下了最厉害的除妖阵,但是他就算流光自己的血也没法催生阵法的威力。此时他更是受困于其他妖怪的缠斗,所幸有阵法的天雷相助,父亲才勉强支撑着。
一旁的穷奇并没有因此饶我一命,它突然高高飞起,头朝天吼。只见半空中天象骤变,一团黑云高速旋转并在空中拧成一股旋风,很快这股旋风夹杂着闪电直奔我来。
我想逃跑却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量,而旋风速度如此之快,我想我是永远也躲不过了,看来我就算拼尽全力也是输了,永远成不了英雄……
雷电交集。
天崩地裂。
鲜血喷出。
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我面前,是的,他是我父亲,他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
随即又是一股熟悉的清风,久违的美好……
10.
斗转星移。
病危的父亲躺在病床上听着我给他讲的这个英雄故事。
他问我:“阿强,你讲的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是一名御龙师,我真的是因为要放出应龙,要去救你母亲才受伤的吗?”
我说:“是啊,爸,你画的壁画都还在呢。”
父亲艰难地抬头看了看整个房间的山海壁画,有点儿怀疑。
没错,我是在编故事骗父亲,但其实也是一个善意的谎言。父亲年轻时是一个漆画师,给古家具和祠堂庙宇画漆画,但是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大家已经不再需要漆画,父亲也就失业了。再加上母亲去世我漂泊在外,父亲孤单一人精神慢慢发生变化,年老后开始出现痴呆和幻觉,总觉得自己是一名法师,要在养老院里画漆画降妖除魔。
一开始所有人都劝他,父亲又开始觉得自己是疯子,开始自责自残……我实在不忍心,所以给父亲编了这样一个山海降妖的故事。
“但是我怎么记不清这些事了?”父亲问我。
“那是因为这次你受伤太严重了,爸,你想想,你还记得当年我还小,母亲是九星御龙师,在雪峰山下和穷奇战斗,随后受伤了,还是你驾驭夔牛去解救……”
父亲说:“夔牛?我怎么记得是出车祸了,我帮忙抬担架?”
我赶紧解释说:“爸,那是你为了避免造成恐慌,所以先把夔牛化成担架。”
“哦,好像有点儿印象。”
我继续说:“还有,记得吗?当年古厝被烧,赢鱼作乱家乡发大水,我去学校的路被淹了,你怕我上学出现危险,骑着凤凰单车……”
父亲打断说:“什么单车?”
我编的很多事都跟真事结合,一说快就把“单车”说出来,好不容易父亲相信了自己是英雄而不是一个疯子,这下子……哪知道父亲继续说:“不是凤凰单车,是真的凤凰,我驾驭凤凰过去打赢鱼。”
“对,爸,你全想起来了。”
父亲很开心:“我不是疯子,我没疯,我是御龙师,别人不知道而已……”
看到父亲开心的样子我很欣慰,但是他又突然问:“但是后来呢?我受伤后呢?”
“后来还是那股清风帮我们催动了九宫降龙阵,最后我们赢了。”
“那就好。”父亲听到这儿也欣慰起来,随后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我,“那股清风?那……那你妈呢?”
“我没找到她,可能她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
父亲激动地说:“她一定还在壁画里,我要去找她。”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扶起父亲出门看墙上残留的山海漆画,那一沟一壑承载了父亲几十年的回忆。是啊,他十八岁就开始画漆画,一画就是一辈子,年轻的时候大家都尊称他师傅,老了后竟然被这个时代淘汰,所画的山海漆画也逐渐在风吹雨打中残破。
父亲突然老泪纵横叹气说:“我老了……老了……没用了。”
我没有说话,从包里取出三样东西:漆、笔还有金粉。
“这……”
我笑了笑说:“爸,你曾无数次跟我说过‘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这三样东西陪了你一辈子,如今你真的忍心放弃它们?”
父亲想了想说:“拼了。”
明天就是普度了,父亲决定拖着病躯画漆画,去壁画空间里救我母亲。
我担心院长和护工过来阻挡,通过阿婆动员所有老人都过来帮忙守护,父亲就开始在墙壁上画画,画的依然是山海经的故事。
意外的是院长和护工都没有过来阻拦,他们站在旁边看着,一直到父亲画完。
最后院长跟我说:“我已经十几年没见你父亲画漆画了。”
是的,父亲是一个画者,孤独得忘记自己的画者。
就在此时,父亲放下画笔,正要进入时突然转身拍了拍我肩膀说:“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我打岔说:“爸,我知道,输人不输阵……”
父亲摇头说:“不是。”
“那是?”
“早点儿结婚,你奔四了,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儿子都可以追女孩了。”
“呃……知道了,爸。”
“加油!”
父亲重重捏了下我的肩膀便慢慢走入他的山海世界和母亲团聚。
此时,病床上的心脏测试仪“嘀”的一声,汇聚成一条线。
父亲离开时我想了很多,其实谁都知道,父子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又最复杂的情感关系。小时候父亲恨铁不成钢,基本对我就是打骂,长大后我们很少说话,再加上我觉得自己已经成年了,一有矛盾就经常跟父亲吵架,所以整个成长过程都没来得及跟父亲好好交流就离开家乡。
工作以后的每一年回家,都发现父亲老了,也逐渐不跟父亲吵架,想跟他聊点儿心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突然有一天父亲给我倒了一杯酒说一起喝点儿商量家事,聊着聊着我突然喉咙哽塞,仿佛明白父子交流就要真正开始,父亲已经认可我长大了并开始把家庭的责任移交给我。
三十多岁的人想起这个话题自己都觉得矫情,当知道父亲老了的时候却突然很害怕。
很多时候我在想我跟父亲除了血缘关系外还有什么?后来我逐渐明白,随着时间推移我逐渐成为另外一个父亲,我不光遗传了他的基因,也继承了他梦想,在他离开的这个世界里成长成一个真正的英雄,然后再把这个梦传给下一代,我想这就是传承吧。
虽然父亲留给我最后的一句话是催婚,但是我依然觉得他想告诉我的还是“输人不输阵,输阵歹看面,拼了”。以后的很多个孤单的日子里,父亲的话像温暖的火一样,照亮我的前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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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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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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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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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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