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一鸣每一回的假期都不是很长,短则一两天,长则四五天,还有常常中途突然被一个电话叫走的情况。
不过除了最开始在一起的那一年之后,柴茜很少有连续一两个月联系不上他的状态了。
钟一鸣说他现在是在地方部队,具体干什么柴茜不知道,但她知道他从事的一定是危险性很高的工作。
不多的见面机会,十有八回都带着点儿大小不一的伤。
柴茜从来不问,但是总觉得触目惊心。
大学的生活过得很快,也基本都是千篇一律的,说是有多精彩纷呈实在是称不上。尤其是当生命里出现了钟一鸣这个特殊的存在,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表现出大悲大喜。
她成长了太多。
连一起生活了好几年的齐阮和许小诗都说:“茜茜,你越来越深沉了。”
她不是深沉,她只是成熟了。
她已经不是那个大一刚进校出去和朋友鬼混还被钟一鸣逮着的柴茜了,也不是那个不分昼夜黑白、不知人世复杂的姑娘。
甚至当初所有觉得她和钟一鸣不会长久的人,都不敢相信她真的坚持了四年。坚持到她都要大学毕业了。
她依然那么喜欢他,时间的流逝只是让彼此更加深刻且懂得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原本就不多,更不可能用来吵架和分别。她只是想着,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希望对方可以看见更好的自己。
不知不觉,在他没有参与的岁月,她反而长成了他原本的样子。
毕业面临实习的时候,柴茜因为成绩优异收到了不少公司的邀约。
辅导员一脸骄傲:“看吧,这都是我四年努力培养的成果。”
柴茜:“……谢谢您啊!”
不过人生所有经历的很多次坎坷和意外往往都是猝不及防的,柴茜接到消息的时候刚好入职一周。她其实没有多少意外,更多的反而是命定的妥协和慌乱感。
还是付英俊联系的她。
付英俊服役后就转了文职,这几年不痛不痒的,还换了两个女朋友。
他打来电话的时候第一句就说:“柴茜,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但是你先不要慌。”
柴茜坐在办公室里,陡然间觉得空调的凉风莫名刺骨。
她冷静了半晌:“你说。”
付英俊说具体情况他也不知道多少,因为钟一鸣他们很多东西都是要求绝对保密的。但他得到的信息是,钟一鸣所负责的地区发生了一起有计划和预谋的暴动,还伤了不少民众。当地出动部队镇压,结果出事了。
付英俊说:“听上面说有人牺牲了,伤亡名单里有钟一鸣的名字,但是现在消息封锁,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柴茜陡然间攥紧了手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痛得她有点儿无法呼吸。
过了半天,她哑着嗓子说:“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
柴茜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乱如麻。
几年了,她给钟一鸣说过最多的话就是“注意安全”。但是当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依然像是当头棒喝,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柴茜紧急找了自己三姨,想问问她三姨夫那里能不能探听到一点内部消息。
柴茜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削苹果,她妈一脸糟心又有些心疼地看着她说:“你这样魂不守舍都两天了,你爸看着你,担心得一天抽了两包烟。别慌,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柴茜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她妈一眼,半天才说:“你和爸别担心,我没事。”
两天后传来消息,钟一鸣在军区医院,还活着。
柴茜听到后“啪”地就将手上的水果刀扔到了茶几上,抓起包说:“我去找他。”
柴茜是带着无比急切的心情赶到医院的,在医院见到钟一鸣的时候一颗心落回到了原地。
单人病房里,钟一鸣正靠在床上休息,脖子上吊着右胳膊,看起来伤得不重。
她推开门的时候,钟一鸣倏然睁开眼睛,看到她时,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然后才笑着说:“吓到你了?抱歉。”
柴茜顿时就红了眼眶。
“钟一鸣,你王八蛋!”她骂出口的时候又忍不住走上前抱住他。
有眼泪顺着脸颊流进了钟一鸣的领口,烫得他微微蜷缩手指,半天才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这远不是钟一鸣第一次执行危险任务,却是柴茜第一次深刻感受到死亡离得如此近。
近得她只是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心脏还算强大,曾经的柴茜无欲也无忧,她那么任性洒脱的一个人,因为钟一鸣,甘心进了这爱情的囚笼,从此不愿飞出去。
因为他,她体验过人生最繁盛的风景,领略过最巍峨的河山。
他是彼岸和终点,柴茜无法想象没有了钟一鸣的自己,会不会像是脱了河水的鱼,失去赖以生存的最重要的东西,人生何以为继?
钟一鸣很有耐心地替她擦了擦眼泪。
他安慰她:“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吗?”
柴茜却还是想骂人。
她始终不敢回想等待的那几天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理解他的工作,接受他职业的特殊,但是偶尔有那么一两回,她也想不管不顾。
她说:“要总是这样,你还不如做个小区保安呢,起码我能天天见着你,也不用担心某天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跟我说……”琇書蛧
柴茜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她不想要那样的假设。
钟一鸣吻了吻她的发顶:“茜茜,对不起。”
柴茜默默将头埋在了他的脖颈边,她不是在埋怨他,她只是害怕。
从前天不怕地不怕的柴茜终究是知道怕了,她怕失去他。
柴茜说:“钟一鸣,我能成为你回来的理由吗?”
“嗯?”钟一鸣没太听清。
柴茜直起身很认真地看着钟一鸣说:“我想成为你回来的理由。不管你以后做什么,有多危险,我希望我能够成为你无法放下的那个人。不论你走得多远,想想我,努力安全回到我的身边,可以吗?”
那一瞬间,柴茜恍然看见了钟一鸣眼底的红色,他哑声回应她说:“好。”
曾经的钟一鸣或许都无法预料。那个他一心想要推开的女孩儿,会成为他生命中最无法割舍的存在。
并终其一生。
2。
六年后,大学舍友许小诗终于决定和青梅竹马的恋人陆执结婚了。
这一年也是钟一鸣待在一线的最后一年。
婚礼的那天阳光正好。
齐阮眼眶微红地站在柴茜身边,看着穿着婚纱的许小诗说:“真开心,希望我们往后的人生都能这么一直灿烂美好。”
柴茜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柴茜知道,阮阮和他的男偶像终究是各自安好了,就像故事里不全都是圆满一样。柴茜希望阮阮遇见的下一个人,能成为她最深的期许和最后的美满结局。
婚礼进行曲奏响。柴茜的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是钟一鸣发的,他说:“我回来了。”
“我等你。”柴茜笑着回。
她始终站在这里,等那个从十八岁就进入她生命里的人的消息。
等回首,也等归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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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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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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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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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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