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诗做了个梦,梦到她喝多了,然后陆执给她打电话,她胆大包天地对着陆执唱了一首《绿光》。
她拍了拍胸脯,还好是个梦。结果一睁眼,看到陆执安然的侧脸,她脑袋里像是有个炸弹,“轰”的一声,炸了。
昨晚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一闪而过。
最可怕的莫过于梦里出现的事情,现实中真的发生过,她真的对陆执唱了《绿光》!
许小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猛地坐起来。她光顾着想那个梦,差点忘了陆执现在是有妇之夫,跟她躺在一起成何体统?
她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许小诗,看清面前这个人,他现在是别人的男朋友!
“醒了?”陆执被她吵醒,揉了揉太阳穴下床,“饿了吗?我让人送餐上来。”
许小诗张了张嘴,喉咙里涌出一股异物感,然后“呜哇”一声,吐了。幸亏她反应快,吐在了床边的垃圾桶里。
陆执拍着她的后背:“难受吗?”
许小诗又想吐了,因为呕吐,眼里也挂上了生理泪水。
她抬眼,盯着陆执,泪花闪闪,终于问出了那些卡在喉咙里无数次的问题——
“陆执,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不是一直都把我当妹妹看的?
“你是不是对所有的人都这么好?”
她想,如果陆执说是,她就彻底死心,不再围在他身边,以后跟他保持距离,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打扰。
陆执目光沉沉,视线紧锁住她,然后他笑了,气笑了:“许小诗,你是不是脑子进了水?”
许小诗摸不清陆执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脚踏两条船真的很好玩?
啊啊啊——烦死了!许小诗抓乱自己的头发。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从WPS里翻出上回做的那个焦虑自评量表,开始答题。
答到最后,所有数字加起来,超过了“30”,许小诗长长地叹了口气。坏了,有焦虑症的趋势了。
又过了几天,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早上,陆执站在了女寝楼下。
齐阮、柴茜和许小诗一起下楼,齐阮看到陆执,愣了一下,推了推有些心神恍惚的许小诗:“小诗,醒醒,陆执来找你了。”
柴茜现在在陆执面前有点抬不起头,她上回那么说都是为了让许小诗不那么消沉,但是心里也十分过不去。她后来还接了电话骂陆执渣男,不过她发誓,这真的是个意外,她喝醉了,加上看到许小诗当时的样子,话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她往齐阮身后缩了缩,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执看着许小诗:“跟我走,带你去个地方。”
许小诗看着身边两个自动离开好几米的舍友,“哦”了一声,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想,这回陆执要仔细跟她谈谈,以后的相处问题了。
明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突然感觉到眼眶一涩。从小到大,十八年的感情,就要不复存在了。
许小诗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她吸鼻子的声音有点大,陆执突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
冷风一刮,许小诗哭得更凶了。
陆执有些许无奈,摸出纸巾:“许小诗。”
许小诗躲避他擦眼泪的手,从鼻腔里滚出一句,带着浓重的鼻音:“干什么?”
陆执干脆用大拇指拭去许小诗的泪水,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孟蔚然每天的工作并不轻松,患者从几十岁的中年人到几岁的小孩都有。
好不容易轮到这天没有预约的患者,陆执才带着人过来。
许小诗盯着C大医院的标志,一下子摆摆手:“我脑子里真的没有进水的!”
陆执领着人,走到孟蔚然的诊室。
孟蔚然早为他们泡好了茶。一推门,水果茶的清香就飘进了许小诗鼻子里。
“来了。”孟蔚然依旧如常,精致的妆容,红色嘴唇,灰色毛衣上套了一件白大褂,她温柔地笑了笑,“坐吧。”
许小诗看到她,仿佛被雷击中,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她余光瞥到孟蔚然胸前别着的一个牌子,上面印着“心理医生孟蔚然”七个大字,更加吃惊,仿若失语。
“你……”许小诗更惊讶了。
孟蔚然把一杯水果茶推到她跟前:“先喝点热的,暖暖身体。”
窗外冷风阵阵,树木萧索。隔着紧闭的门窗,许小诗竟然真的感觉到了冷,听话地端起了杯子。
孟蔚然道:“陆执的恐高症近期已经缓和了许多,只要再多配合几次催眠治疗,应该就能痊愈,他的情况算是比较轻的,不过具体我也没办法打包票。”琇書蛧
陆执点点头:“只要不影响生活就好。”
从医院出来,许小诗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她感觉有一块巨石,压在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突然觉得愧疚,为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陆执。
陆执突然停下,许小诗一个不察,一头撞在他后背,然后,又哭了。
她猛地伸手,从身后环住陆执的腰,啜泣不止:“对不起,陆执。”
陆执低头,抓着她的手:“哭什么?”
许小诗埋头在他背上,狠狠吸了口气,闷闷道:“我跟你一起长大,都没发现你有恐高症。”
陆执就着这个姿势边走边说:“你还记得你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做过一件什么事吗?”
2。
十岁那年秋天,陆执跟许小诗分开了。
陆执被分到了城郊的中学念六年级,离家远,回到家天也差不多黑了。
许小诗早早待在家里做完了作业,跟同班的几个同学在楼下放风筝,风筝飞得太高,不受控制,于是线断了,风筝卡在小区里一户正在装修的人家的防盗窗上。
许小诗那时候被保护得很好,根本不懂什么是危险,悄悄爬到了十二楼那户人家门口,恰巧那家人门没关。她跑到阳台,爬到了没装好的防盗窗上。
陆执回家时,小区里一群人围在那栋楼下。
“那是谁家的小孩儿啊?怎么爬那么高?”
“防盗窗没装好,很有可能会掉下来,快报警!”
陆执抬头看了一眼,一颗心差点跳出来。
防盗窗摇摇晃晃的,看样子只安好了一边,许小诗踩在上面,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十二楼的高度,底下是修葺好的水泥路面,掉下来就是死。
许小诗被消防员救下来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许妈妈跟陆阿姨抱在一起哭。唯独她自己,仍旧嘻嘻哈哈的,反而倒过来安慰陆执。
因为这件事,陆执一个星期没跟她说话。
之后,陆执发现自己对十二楼这个高度变得恐惧,越往上越压抑。
许小诗呆呆站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件事,如果陆执不提,她都快忘了。
她没想过陆执的恐高症来源是她,她那时候反而拿这件事当作什么英雄事迹一样跟同班同学炫耀,说自己福大命大,是上帝眷顾的孩子。
现在想想,她哪里是什么上帝眷顾的孩子,只是她的惊慌恐惧,全都被陆执代替了而已。
终于调整好心态,许小诗快步走到陆执跟前,满脸严肃地并起三根手指指天指地指心道:“陆执,我许小诗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也再不会不相信你了!如果再犯,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她信誓旦旦。
陆执抱着双肘,挑眉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许小诗急了,掰开他抱在一起的手臂,把他右臂搂在怀里,语气不自觉染上点讨好的撒娇意味:“哎呀,这次是我错了,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
陆执摇了摇头:“想不到。”
许小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不可置信地问:“你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陆执真的认真想了想,然后看着她说:“好像没有,特别喜欢你算不算?”
许小诗脑回路清奇:“我又不是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搂着陆执的手臂晃了晃,确认道:“你刚刚说什么?”
陆执却不说了,淡定地看着远方:“我什么也没说。”
许小诗不满意,急忙说:“不是,你说了,你说你喜欢我!”
“我没有。”
“陆执!”
3。
误会说开后,许小诗做什么都有精气神了。
天越来越冷,然后在某一个早晨,地面覆盖上了一层纯净的白色。
细细柔柔的雪花从天上飘下来,落到眼睛里,晕开一片凉意。
许小诗把陆执从医学院拐出来,亲昵地蹭蹭他手臂:“今晚中心广场有个音乐节,阮阮给了我两张票。”
陆执挑眉,看着她:“所以?”
许小诗开始撒娇:“陪我去。”
陆执薅了一把她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把她松垮垮的绒帽扶正:“行,你多穿点。”
下午六点,雪刚好停了。
许小诗冲出宿舍,在校门口和陆执会合。
陆执穿了件厚厚的灰色毛呢大衣,戴了条深色围巾,双手插在口袋里,露出的脸庞清隽削瘦,五官深邃,皮肤白皙。
许小诗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他跟前,一下子扑进他怀里:“陆执!”
陆执被她火星撞地球似的一击,抱着人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无奈道:“多大的人了,就不能稍微稳重一点?”
许小诗在他怀里拱了两下,仰起头,眼里有星光闪烁:“我不要。”
中心广场上摆放的圣诞树还没有撤掉,彩灯一闪一闪,顶上那颗五角星透着粉色的光。
许小诗拉着陆执挤进会场,会场人很多,还放着悠扬的轻音乐。许小诗没找到齐阮,只好拉着陆执穿越人群打算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周围人挤人,眼看着许小诗被人推了一下,陆执一把将许小诗拽了回来,半搂着她,低声凑到她耳边说:“抓紧我。”
许小诗愣愣的,鼻腔间全是陆执衣服上的清香。
她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甜,抓着他的衣襟,任由他带着自己前行。
几个小时后,当红歌手宋珵喻的出现,将整个会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宋珵喻缓沉的声音逐渐盖过了因他上场而引起的躁动,他坐在舞台中央安置的红色高脚凳上,沐浴着莹白的光线,低垂着眼帘认真唱情歌。
许小诗在这越来越温情的环境里,感受着来自陆执怀里的温度。不浓不淡,温暖得像是春日的阳光。
陆执忽然道:“许小诗。”
许小诗从他胸膛处抬头:“干吗?”
陆执却握着她的手,微微俯下身,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耳边:“我有话跟你说。”
之前发生了太多的事,他越来越觉得,有件事非说不可。
而现在,时机刚好,气氛刚好,他们刚好。
许小诗不知道他罐子里卖的什么药,眨眨眼:“好,你说,我听着。”
陆执说:“我一直觉得,我们从小就是一对,一切都水到渠成,所以我忽略了你的感受,让你有了其他的想法而伤心难过,是我不对,我应该给你一个肯定。”
许小诗呼吸一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因为他这短短一句话突然变得紧张起来。
“许小诗,我爱你。”
不是哥哥对妹妹的爱,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
当晚,许小诗闲置了四个多月的笔记本上,终于又多出了两行字:
2017年,许小诗18岁,陆执19岁。
陆执对我说了“我爱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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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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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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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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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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