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咏薇把三个朋友领到包间时,老谢一眼就盯上了李宇哲,李宇哲赶紧先弯腰躬身毕恭毕敬地叫了声:“叔叔好。”
身后的波仔也有样学样,把老瓦弄了个措手不及,马上伸出双手抓住老谢的手热烈地说:“谢大哥好!久仰大名。”
老谢有点受宠若惊地问:“啊?您哪位啊?何来久仰?”
老瓦顿时语塞,李宇哲打着圆场说:“这位老瓦大哥是武术爱好者,听说您是开咏春拳馆的,所以慕名前来。”
老瓦一听两眼放光,一下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是,我对功夫仰慕已久,可惜从小生活在国外,一直没有能够领教过真正的功夫。这趟来真正是意外惊喜,意外收获。”
老谢还没回答,谢咏薇急了说:“哎,吃饭吃饭,我家老谢同志已经把拳馆交给徒弟打理了,他年事已高……”
老谢佯装不悦地瞄了女儿一眼说:“什么叫年事已高?我还没到七老八十呢。你老爸我一天打三趟拳都不带喘的。这位老弟说是要领教一二,我不能让他失望而归。这样,明天我带你去拳馆见见我的徒弟们,要是他们陪你玩不好,我再陪你。”
谢咏薇一听,这老头是怕闲得没事干了,还招惹上老瓦了。谢咏薇虽然没跟老瓦过过招,但她知道,一般人也入不了青宏帮的眼,所以这老瓦想必是有一定的道行,就是不知道深浅。所以更不让老谢“陪着玩”。
谢咏薇对服务生说:“有女儿红吗?来个五斤。”
老谢瞪眼说:“丫头,五斤哪够啊,一人两斤!”
谢妈把菜单拍到桌子上说:“我做主,就拿十斤装的女儿红,不能再多了!”
波仔直咂舌,而老瓦和李宇哲不清楚斤这个计量单位,等两个服务员扛着一坛十斤装的女儿红进来,两人吓得从椅子上都蹦了起来。
这哪是喝酒啊,分明要洗澡!
李宇哲受到了惊吓般对着谢咏薇说:“叔叔想干嘛?”
谢咏薇一笑偷偷说:“不是他想干嘛,有人陪着喝酒,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是我想把老瓦放倒了,不能让他去拳馆。”
喝过女儿红的人都知道,这酒喝多了倒也不是特难受,就是第二天起不来,腿发软,第三天走路都打晃。
谢咏薇知道老爹好酒,平时谢妈看得紧,只多喝二杯,这下,女儿从琛城带来的朋友,还一带仨,那他就可以尽情地尽尽地主之谊了。
李宇哲被这口大缸吓回去了,都不敢开口说话,老瓦却乐坏了,这到了琛城一直东躲西藏的,还没怎么好好喝过一顿呢。
于是乎,这饭桌上之后只剩下老谢和老瓦在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的,最后这一缸酒都不够这俩人拿来结拜用,差点又开一缸。要不是谢妈眼疾手快,直接掐到老谢大腿根发紫,服务员真把第二缸酒就给扛来了。
当然,最后可想而知,老谢是李宇哲和谢咏薇扶回去的,老瓦是波仔背回去的。
谢妈先一步回了家,在客房里还搭出来一张床,正好三张床,还换了洗净的床单。
谢咏薇知道李宇哲特别事,住酒店都得挑五星的。可是没想到他对这样的安排却一点没意见,还院前院后地打量,小声说:“姐姐,你是在这长大的啊?”
谢咏薇也感叹道:“是啊,小时候觉得这墙怎么那么高呀,这家,怎么那么大啊,这院子里怎么那么多好玩的啊。现在回来再看,墙也不高啊,院子也不大啊,家里也不怎么宽敞啊。可是,一踏进家门,心里怎么那么踏实啊。”
李宇哲坐在院子里椅子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说:“哦,我记忆中也有这样的一个院子,不过,可能是我爷爷,跟我一起看星星。姐姐,原来,我们是一路人啊。在一个温暖的,封闭的院子里长大,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
谢咏薇无奈地一笑:“对呀,可是我们终究要走出院子,独自面对外面的世界。父母竭尽他们的能力教给我们的,却远不够应对这复杂的世界的。就像,他们同样不会意料到,梁栋豪会抛弃我。”
李宇哲劝慰道:“姐姐,你的人生刚开始,幸亏你及时止损,不然就真的全盘皆输了。赶紧补仓吧。”
谢咏薇嘁了一声说:“我不懂炒股的术语,但也知道补仓是说我应该再找一个吗?我可不想找个填补空缺的。我现在,工作都悬而未决,没心思跟人谈情说爱,再说了,要对爱情真的恢复信心,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实现的事。”
李宇哲意味深长地说:“我说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依然保持对爱情的信心,然后不要把自己的情感封闭起来。有很多人被重重伤害一次,付出的情感都付之东流后,就觉得自己看清这世界了,也摸透人心了,会把自己包裹起来,再也不愿意面对别人的真情。”
谢咏薇大大咧咧地说:“你放心吧,你老姐我不会的。我就是一个情愿被伤害也会坚信,这世界上还是有可以值得托付的人。因为我周边有不少能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楷模,比如,谢爸和谢妈。比如我舅和我舅妈,我姑和我姑父等等。”
李宇哲低头沉思说:“我记忆中我妈离开我很久了,她好像也是车祸离开的。我爸爸告诉我的,那时我在枫叶国上小学,我爸不让我回来,那时我未成年,没有监护人允许我都不能登机。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也是我后来与父亲关系一直不太好的原因。”
谢咏薇好奇地:“你真的有失忆症?”
李宇哲无奈地:“我真不是有意要骗你,姐姐。我不是完全失忆症,我只是刺激应激障碍症,但我智商还在。”
谢咏薇哼了一声说:“看出来了。不过,你这几天跑出来不给德叔干活了?你不还欠着他几个亿吗?”
李宇哲往摇椅上一靠,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说:“我不能光干活不吃草啊,我也得歇一歇啊。再说了,我让他给我办的事,他还没给我答复呢,不能光我给他干活。”
谢咏薇更好奇了问:“你,一个欠债的,还能指使你的债主?”
李宇哲慢悠悠地:“当然喽,这也关系到他的利益啊。你想啊,我现在是欠银行的钱多,银行一旦知道我有账户有操作有资金,还不给我一锅端了?到时还能有德叔什么事呀。所以我让他务必查清楚李智乾如何和银行内部人员、青宏帮、地下钱庄勾结,如何转移、侵吞了我父亲的财产,只要他拿到证据,我先把他债还了不算,还给他额外工作一年。”
谢咏薇听呆了说:“你这是雇了嘿涩会调查嘿涩会吗?”
李宇哲继续慢悠悠地说:“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刚刚好。”
这时波仔苦着脸走出来说:“李总,咱们还是找家酒店去住吧。”
谢咏薇瞪他一眼说:“咋了?我家条件是有限……”
波仔忙摇着手说:“不是的,薇姐,不是你家条件的问题,你听听……你仔细听。”
谢咏薇和李宇哲都侧耳倾听。
屋里传来一长一短两种呼噜声。那长的谢咏薇熟悉,是老谢的,尤其是喝过酒的老谢,那呼噜打得一个绵长而洪亮,还带着拐弯和节奏。这短的一定是老瓦的,虽然短,但是气壮如牛,震动过大,都赶上打碟了,还带着节奏点。
谢咏薇噗嗤乐了,忙说:“哎呀,我这完全没考虑到这个因素。行了,要不,你们俩住后院去吧,以前是我爸收拾出来给我当书房用的,特别清静,后来我走了,他改成自己的茶室了,那塌塌米上能睡三个人呢。你们等着,我去找被子去。”
茶室在后院一隅,推门进去,果然就听不到那一长一短的呼噜声了。
茶室不大,但是相当整洁,又没什么家具,所以显得还挺宽敞。
谢咏薇抱来毯子和枕头,波仔往塌塌米上一躺,开心得四仰八叉地说:“哎呀,太好了,天啊,薇姐,你家真是隐形的大富豪啊。在闹市里有院子,还有茶室,你还去什么琛城啊,在这当大小姐不香吗?哦,天啊,还有天窗。”
茶室上开着一个天窗,外面的月光打进来,正好照射到塌塌米上。
谢咏薇抬头看着天窗说:“高考那年,我就是经常写着作业,然后就倒在塌塌米上睡着了,总是我爸,我妈过来给我颠个枕头,给我盖个毯子,第二天早上我起来再接着做题。那时候总想着考上大学就好了,就可以过轻松,无忧,快乐的日子。谁知道,现在回过头来看,原来那些当年困绕我,甚至把我弄哭的题,都不叫难题!”www.xiumb.com
李宇哲一把拉她躺下同时说:“陪我看星星。”
谢咏薇的头枕到了他胳膊上,她脸一红忙坐起来说:“你俩好好睡吧,我回前面去。”
李宇哲笑着说:“你怕什么呀?这是你家。”
谢咏薇回身说:“我怕你俩打起呼噜来,比他俩厉害!”
波仔看着谢咏薇关门而去,小声说:“李总,是不是我有点多余?”
李宇哲推了他一把说:“你一直多余,多余到现在,也会多余到未来。睡你的吧。”
李宇哲躺下来看着天窗,脸上露出笑容,他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老瓦和老谢果然谁都没能去拳馆。
老瓦完全是昏睡状态,鼾声小了,但是睡得那叫一个沉。
老谢吃早餐时喝着老婆做的醒酒汤,对女儿感叹着:“哎呀,真是老了,不就一个人才喝了三斤吗?倒退个十年,不,五年,这一缸我一个人就干掉了。”
谢妈白他一眼说:“花有花开花谢时,人无再做少年郎,你呀,还不服老?小心老鱼死在冰面上。”
老谢无力反驳,倒是李宇哲伸出拇指说:“叔叔好酒量,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能喝,最会喝,又喝得最豪情的一个。”
老谢脸上乐开了花,拿起茶杯就说:“小李,咱们干一个。”
谢咏薇瞪了李宇哲一眼说:“你就别拱他了,老谢原来有一帮酒肉朋友,现在都差不多了……”
波仔一愣说:“叔叔年纪不大啊……”
老谢摆手说:“这差不多,不是说他们人不在了,而是,聚不到一会了。除了老何老曹,其他几个人,退了休都给孩子们带孩子去了,孩子们在哪,他们就去哪,孩子们需要他们,他们就是救火队员。薇薇啊,你以后要是在琛城……对了,你现在没理由在琛城呆着了,回来吧。你不是说,还能考个教师证,还能持证上岗吗?回来考啊,老爸支持你!”
谢咏薇一听,战火燃烧到自己身上了,忙不迭把粥喝完说:“我吃完了,我想去看奶奶和叔,还想看外公外婆和舅舅呢。妈!妈!你有啥要我带的吗?”
谢咏薇和外公外婆和大舅舅一家住一起,在苏城的郊区,有自己的两层小楼外带菜地和院子。
谢咏薇决定带李宇哲和波仔一起去,这样看完老人家就可以直接带他们去参观附近的一个景点,官窑。听名字很土吧?其实不然,官窖以前只是几座给皇家烧制瓷器和御砖的窑洞,年久失修,现在经过几次修缮,又在周边建起了一些仿古的建筑物,引进了一些设计师工作室,加上文艺范的茶室和咖啡馆也络续进入,这一带就成了年轻人爱去的地方。
谢咏薇带着两个男孩过来看外公外婆,家里人倒没觉得什么,谢咏薇以前还在瓜果成熟的季节带男同学女同学,一大群来菜园和果园里“磨刀嚯嚯”,外公外婆舅舅舅妈都高兴着呢。
不长眼的邻居却大声问:“薇薇啊,你回来了?哎,豪豪没跟着一起来呀?”
这个邻居和梁家还有点亲戚关系,可能关系有点远,所以显然还不知道梁栋豪和谢咏薇的变故。
谢咏薇尴尬地笑笑说:“他忙呢。”
邻居却隔着篱笆热络地说:“知道,要举办结婚了,当然男方家要忙一些哦。徐素萍说婚礼要开三十桌,让我们全家都去呢。哎,新娘子,你咋这时候还爬树呢,哈哈哈。”
正在给谢咏薇摘着桔子的舅舅愣住了,看了一眼谢咏薇,谢咏薇当然明白舅舅的眼神,外甥女结婚,他这个当亲舅的咋不知道呢?没人通知他啊。
谢咏薇对舅舅轻声说:“舅,咱们回屋再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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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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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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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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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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