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咏薇当然不能走,她把先前从各个部门发过来的文件分门别类整理好,把需要王远泽处理的文件打印好,按重轻缓疾程序摆在他办公桌上。
等她从王远泽办公室出来,看到王远泽和梁栋豪走出会议室,还在交谈着什么。梁栋豪虽然满脸的疲惫,但是精神很好。
最后王远泽拍拍他的肩膀,握了握他的手,回头看到站在一旁的谢咏薇忙说:“哎,正好,薇薇安,你帮我送下梁总,我晚上还有一个局。”
谢咏薇只好走过去说:“梁总,您请。”
谢咏薇按下了电梯,梁栋豪从后面拉了拉她。
谢咏薇回头没好气地说:“上班时间……”
梁栋豪把水杯伸给她说:“谢谢你的水杯。”
谢咏薇用力夺过来。
电梯门开了,谢咏薇用手一挡说:“梁总,感谢您对开饭啦的支持,我就送到这里了,欢迎下次再来。”
梁栋豪也用手挡住电梯一脸诚恳地说:“薇薇,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心里完全明白这一点。家里的秘密不会改,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梁栋豪进了电梯,谢咏薇不等电梯门关上,转身就走。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恨梁栋豪面对权势的腿软,也恨梁栋豪对她的欺骗与背叛,但是四年多的感情,梁栋豪以前对她的种种温柔与体贴,这时也一齐涌上心头。
曾经有多相爱,现在就有多痛心。
谢咏薇泪如泉涌,只能跑进卫生间坐在马桶盖上在隔断里呜咽着,扯着卫生纸擦眼泪。她心里在说,不能原谅他,也不接受他的道歉,坚决不回去,但是,现在,她又犹豫了。
梁栋豪是她的初恋,这四年多来她心无旁骛地爱着他,围绕着他,她一直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她人生幸福的归宿与终点。
她没有更多的事业心,她只想做他身边小鸟依人的那一个,梁栋豪的未来就是她的未来,梁栋豪的家,就是她的家。
但是风险就是,梁栋豪左右了她的命运。
这时有人敲了一下隔断的门,是杰西卡。
“哭完了吗?王总说晚上还有个局,他需要带你出席。”
谢咏薇慌忙又扯了点纸把脸上擦干净了说:“知道了,我马上出来。”
谢咏薇打开隔断的门,杰西卡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看着她。
谢咏薇用水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中眼睛红红的自己。
“要不要我去把你的包拿来?你补下妆。我听老大的口气,好像晚上的局还很重要似的。你这么去不太礼貌。”
谢咏薇小声地:“杰西卡,你能帮我跟王总说说,我能不去吗?”
杰西卡瞪了她一眼说:“不能!为了自己没处理好的个人问题而影响到工作,这在我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薇薇安我告诉你,你能在王远泽身边工作,能在‘开饭啦’一步蹬天,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事,你别把自己作死了。我去给你拿包,你好好清醒清醒。”
杰西卡走到卫生间门口回头又说:“梁先生这样的男人,不会给你带来幸福的,我会看相,一看他就是个优柔寡断,瞻前顾后的人。他的脸上写满了——我渣,但我有理!”
杰西卡扭着高跟鞋拿来了谢咏薇的小包,谢咏薇打起精神补了下妆。
谢咏薇今天穿的是小套裙,标准的小白领着装。
一进电梯王远泽就说:“对不起,这个局是Mr.伯德组的,他点名要我带你参加。不然我也不会在你最需要个人空间的时候拉上你去应酬。”
谢咏薇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想到Mr.伯德应该就是那个没什么德全身都是假零件的德叔,她后脊背上一阵发凉。
在车上王远泽小心地问:“薇薇安,你跟德叔是怎么结识的?你别误会,我没有想打听你的个人隐私,我只想判断一下他临时拉我进这个局,又点名要你参加的用意是什么?你要知道,德叔的局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参加的。先前在枫叶国我托人几次想见他,他都没给面子。”
谢咏薇脑海里翻腾着要不要把李宇哲的事告诉他,如果不告诉又怎么跟德叔扯上关系?如果告诉能说到哪里?
谢咏薇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真不是一时半会说得明白的。我只能告诉你,我有个朋友欠了他的债,他让我看着我这个朋友,说让我做担保人,担保他不能跑了。”
王远泽有点惊讶地打量着她说:“你,做担保人?还是欠了德叔的债?据我所知,他的债可不是一亿两亿那么简单的事。你一个收入才过万的小职员,你能做他的担保人?这不合逻辑呀。”
谢咏薇看着他眨着眼说:“我也觉得啊,可我就是这么稀里糊涂地做了啊。不过,我想,这个债跟我没关系呀。”
王远泽无可奈何地:“我说你呀,不知江湖险恶还随便入江湖,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呢。原来跟杰西卡有的一拼。”
谢咏薇低了头说:“我是为了我这个朋友。”
王远泽好奇地:“你这个朋友是男的是女的?他为什么欠了德叔的债?”
谢咏薇只能从头开始,给他讲了个简版的。
王远泽听完陷入了沉思。
谢咏薇也是身心俱疲,她靠在椅背上居然睡着了。
还是王远泽把她推醒了。
王远泽下车前说:“我觉得你的问题有点严重,我在考虑还要不要把你继续留在‘开饭啦’。等今天晚上结束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王远泽的话让谢咏薇心中一凉,她马上想到自己可能因为李宇哲的十六债务而再次失业。
听王远泽话里的意思,他可能不想得罪德叔。他在枫叶国几次要见德叔,肯定是有求于德叔。
谢咏薇下车跟着王远泽后面说:“王总,你要是担心因为我而把德叔得罪了,那你大可不必带我来,我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王远泽回头看她说:“他点名要我带上你,我还孤身前往,那岂不是立马就得罪了?也许你还是我进这个局的一张门票,你让我现在撕了门票?”
谢咏薇心里涌起一阵悲哀。
德叔组的局放在郊区的一个会所里,外表看只是一片灰色的建筑,围墙上透出来一片一片的竹林。
走进去里面别有洞天,仿造的是江南园林建筑,小桥流水,曲水流觞,加上竹影斑驳,立马让人产生了在江南的错觉。
谢咏薇一看,眼泪都要出来了,这是故乡的景致啊,她姥姥家没拆迁前隔壁原来就是苏城知名的景点留园,奶奶家在古镇,都是枕水人家。
一想到远在苏城的亲人们,谢咏薇又是一阵心酸。
谢咏薇从小又乖巧又漂亮又聪明,还能唱会跳,是人见人爱的小天使,是大家族里的宠儿,是亲戚朋友中的小公主。
在这样氛围里长大的她,还从未尝试到世间的险恶。
而现在,自己却在离家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在打拼,还拼得这样七零八落,不但失去了梁栋豪,还面临着失业和被天大债务拖累的危险。
谢咏薇心说,难道琛城真的不是我的福地吗?
穿过几座不同造型的小桥,有一座临水而建的旱船舫,这座船舫雕梁画柱,舫身四面皆在水中,舫身两侧镶嵌有雕刻着许多彩色图案的青砖雕花栏板,十分精细。船首有小石板桥与池岸相通。
此时舫中已是张灯结彩,水影相织,形成如梦如幻的景象。
德叔一身中式对襟的布衣,正坐在甲板上的茶台前和先到的几个人在交谈。见到王远泽与谢咏薇小石板桥上走过来,也只是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然后又开始在那一派指点江山的气势。
王远泽走过去,自找位置自坐下,一副小学生听课的架势。
谢咏薇在船尾坐下,这时她才感觉到手机在震动。
她掏出来一看,李宇哲。
“你又加班了?吴阿姨问你想吃点啥?她一会下班给你回来做宵夜。”
“不用了,她上班那么辛苦,一天做到晚,回来还要做饭?你让她早点睡觉吧。”
“你回来给我打电话,我去楼下接你。这里的门不是密码锁的,你要敲门会影响到大家休息。”
“知道了。”
谢咏薇这才想起来,自己把箱子都拎到李宇哲那里了,在心理上,她感觉人才公寓才是自己的家,她还没意识到,今天晚上加完班,自己要回的,是波仔租下的银湖西苑小区的房子,只有两个房间一个小书房,目前已经有三个人住下了,她得睡客厅了。
谢咏薇叹了口气,这时她身后的人说:“这么好的风景你叹什么气呀?”
谢咏薇回身,德叔拄着他的虎头拐杖站她身后,脸上还是那副“你欠我债了”的表情。
谢咏薇心说,债多不愁,反正债也不是我欠的,于是冷冷地说:“你眼里是风景,我眼里都是凄凉。”
德叔一拐一拐地走过来坐到她身边说:“哎,我这几天又没来逼债,你凄凉个啥?”
谢咏薇嘴硬道:“你逼债跟我也没关系,我也不是你的债务对象,你逼我没用啊。德叔,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德叔一本正经地:“一个女孩子不能轻易问别人她值多少钱,尤其是面对债主。”
谢咏薇一下领悟过来,红了脸说:“不是啊,德叔,我是说,你就是打死我,我也没钱。我能帮他的,都帮了。为了他,我都把自己逼到绝路上了,不但家破人亡,现在还面临失业,马上要流落街头了。”
德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说:“我一直就不明白,你没有那个金钢钻,你揽瓷器活干嘛?别人躲还来不及,你还生生往上凑?”
谢咏薇看着湖面一脸忧伤地说:“都是在外漂泊流浪的人,谁对我好一分,我就想用十分去回报。知恩图报,是我从小就受到的家庭教育。见利忘义,是要被我父母打手心的。”
德叔用手指敲打着虎头拐杖说:“这么说来,你父母比你更值钱啊。不过谢咏薇,德叔劝你一句,没有原则的善良就是愚蠢。”
这时小石桥上走过来一群穿旗袍的女孩,她们手里都端着竹盘,原来是上菜了。她们身影婀娜,步态轻盈,个个长着江南小家碧玉的精致小巧五官,显然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出来的。
谢咏薇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来这里应聘服务员,还不一定能合格呢。原来自己还真是踩了狗屎运,直接从送餐员一步蹬天就到了助理的位置上。
可惜自己没有把这份运气持续下去的能力啊。白瞎了一次好机会。
看来自己在“开饭啦”的工作,听王远泽的语气今天晚上是要到头了。
谢咏薇看着这群女服务员脑子里却百转千回。
德叔站起来说:“来吧,入席,我特意订的江南菜,回去转告李宇哲那小子,别装了,装久了容易回不去。”
谢咏薇愣住了,她挡在德叔面前急切地问:“你说什么?李宇哲装的?装什么?装失忆?”
德叔看着她,依然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看着他长大,他那点鬼机灵我还不清楚?小时候为了不去上学,能在雪地上躺半小时不起来,想发烧;去滑雪不愿意回来,能自己跑上高台要威胁他爸要直接跳;偷着去原始丛林,差点让狮子吃了,偷着去潜水,差点又让鲨鱼咬了。爬雪山摔断了腿,自己爬回营地的。现在一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还不认识我?失忆?这些花招能骗其他人,骗不了我。想要脱身也好,想要赖账也好,都没门!让他给我打起精神来。我现在告诉你为什么你值钱?我不捏估他,有事,我捏估你!”
谢咏薇看着他的背,愣愣地问:“你捏我干嘛?我又没钱。”
德叔回头一笑说:“这小子,死猪不怕开水烫,我捏他没用!捏你他才疼!跟他爸一个毛病。”
德叔进了船舱,招呼大家落座。
谢咏薇却被他的话惊着了。
她站在外面的风里,虽然迎面吹来的是和煦的夏风,还有点潮湿与闷热,但是她的心却有点凉。
看来自己小看了这个担保人的“职业”,看来自己太轻信了李宇哲。
一个梁栋豪让她看清了世态炎凉,看清了爱情原本如此脆弱不堪。
一个李宇哲让她更是看到了人间的险恶,人心的难测。wWW.ΧìǔΜЬ.CǒΜ
她该何去何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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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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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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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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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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