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入睡,沉沉的似乎谁都叫不醒。
“阿姐?你是我阿姐吗?”少女撅着嘴,一脸娇俏,“爹爹!这就是我阿姐吗?她长得可真好看,不像我普普通通。”
姜萱仰着头,先看到了一张拢在白雾中的脸,紧接着是一张刻薄的唇。随着他的上下唇翕动,那张面庞也愈发的熟悉起来。
那是一张英俊的面庞,因续了短须显出几分潇洒。他微微弯着腰,摸了摸少女的发顶,看也不看姜萱的说:“她也不过只有一张脸,哪有我们十三娘最是可爱。我啊,最喜欢的女儿就是咱们阿若了。”
少女依偎在男人腿边,拽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懵懂犹豫的说:“那……她可是夫人的女儿,以后会不会欺负我呀。”
男人冷哼:“她敢!”
而后如何了?姜萱有些茫然。这里又是哪里?
她忽然感觉自己的四肢不受控制,缓缓的移动起来,连她的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嘶吼:“骗人!你才不是我的妹妹!我没有你这个妹妹!你是外面的女人生的!滚!你们都滚,不准待在这儿,不准给我娘上香!”
只听女子一声娇弱的呼唤,软软的倒在地上。
那男人冲过去,扶住她,担心又自责:“都怪我不好,没教好她。”
“大郎说的什么话……你向来忙碌,哪有功夫教导孩子。这教养孩子,本来就是我们女人该做的。”她娇弱无依,眼泛泪光,“是我不好,没保住你的儿子。”
姜萱木楞的看着她的裙摆,一行腥红蜿蜒,一路流到她的脚下,染湿了她素色的绣鞋。
“姜萱!”
男人、女人、少女,更可怖的是她的腹中钻出了一个看不清脸的青灰色婴儿。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如同恶鬼一般朝她扑来。
“不——”
姜萱倏地醒来,周身都是冷汗,被风一吹冷的发抖。
她握着双手,紧紧的攥着指节,直到看到熟悉的摆设才松了口气。
又梦到了。
这个梦每年总要梦到一两回,每次醒来都备受折磨。
梦中的人有时会朝她扑来,有时会跑着跑着就掉了脑袋,而有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说,只是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她。
往往她醒过来,都会将这个梦与曾经的预兆梦混为一谈。后来做的多了,就知道这个梦大约只是一种示警而非预兆。
梦中的姜若分明已经是少女的体态,而她却是一个幼童。至于姜延波和萧莘,又都是年轻的样貌。
她不懂这是什么,也不解这之中又有什么含义。总归,这个梦实在不好,往往令人身心俱疲。
根据梦境来看,那应当是在阿娘的丧礼上。姜延波不顾家中正在办丧,便将养在外面的萧莘母女接回绥安伯府。姜若当着她的面上眼药,惹得她发怒,而后则是萧莘假装跌倒滑胎。
这个梦很是奇怪,说是假又混着几分真。
她倒是一次偶然真的梦到过,她仿佛因为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被罚跪在祖宗牌位前。
对于一名幼童而言,夜里也要跪祠堂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四周什么都没有,除了祖宗牌位前的供桌上燃着蜡烛,四周是一片漆黑。你看不到门外,更看不到内室,方寸间只有一个个早已逝去的名字和一块暗红色的蒲团。
后来她还真的被萧莘罚跪过祠堂,不过倒也未受什么大罪,反倒是算计了萧莘一把。老夫人一怒,只将萧莘禁足。萧莘本就没剥夺管家权,如今连门都出不去,这伯府夫人的脸面是彻底被甩在地上,又被人重重的踩了一脚。www.xiumb.com
那段时日萧莘时常哭嚎,整个人癫狂的像个疯婆子。姜延波那时已经不再喜欢她的颜色,更是借此机会流连于秦楼楚馆中,让周老夫人连发怒都不成。
老夫人年纪大了,管家已经力不从心了。家中的下仆嘴上没把门的,就把这事儿给捅了出去。以至于在那段时间里,姜家的人几乎不曾出现在任何公开露面的场合。
那一年可真痛快啊,除了日夜能听到院子里那些不甘心的争吵,其余竟都是乐子。
有姜若不甘心要出门被王嬷嬷发现,直接拿人去祠堂,狠狠的罚了她跪了两天。姜若离开祠堂时,是让人背着离开的,听说两个膝盖肿的像两个紫色的大馒头。
又有萧莘在屋里骂人,尤其是骂了老夫人,结果那一年的新年她都没机会出门。
哦,还有姜延波。他与人争个粉头,结果对方也是有头有脸的,两人当街打了一架。对方人高马大,一拳就打的姜延波脸上跟开了酱料铺子似的。他捂着鼻子,还要骂,结果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在床上养了许久。
是了,那一年新年他也不曾出现。
那大约是姜家这些年来,最为冷清的一个新年了。
家里的郎主和夫人都没有出息,老夫人对着西院那边那边一派温馨祥和的景象看的眼热,这宴还没开多久,便匆匆离去了。
老夫人一走,气氛倒是好了起来。二房和三房的虽偶尔也有口角,但都一致对外,共同讨厌着大房。而姜萱作为大房里‘受欺负’的小可怜,那一年的新年竟然还得了两个大大的红封。
得了红封后,她跑到松涛苑和大家吃着瓜子、花生的。松柳不知道打哪儿找了本逗趣的话本子,一脸作怪的给大家念,打打闹闹的竟也守了岁。
“可真是好啊……”
她拥着被慢慢躺下,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
无论如何,那些不该被牵扯到这些事中的人,她终究要让他们平安无事的。
这次心里是彻底的放下了,也因白日实在疲惫,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沉沉的睡眠,呼吸平缓,不像噩梦。
男子在床边驻足,看了许久,才伸手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轻轻塞回被子里。手指划过她染着泪痕的眼角,凤眸中闪过一抹痛楚。
是谁让你这么难过?你该每日都是笑着的,为何要哭呢。
你可知,你一哭我也要跟着难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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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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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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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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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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