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相似的词,却很少有人能够分得清楚。
周老夫人对姜萱不好吗?的确是好的,也仅限于此。她的好是因为她是姜家的祖母,对待孙辈便要以一个祖母的身份去爱护他们,守护他们。不过这一切,是建立在保证家族兴衰的前提下。一旦这种爱和家族的未来产生冲突,那么爱也会变成恨。
连松柳都觉得周老夫人是疼爱着姜萱的,可见在面子上的功夫,有的人做的的确是很厉害。可倘若她真的疼爱姜萱,便不会让小箫氏爬到她头上来,也不会屡次纵容姜若的所作所为。
归根究底因为她们都是血脉至亲,只要没有姐妹残杀,在周老夫人眼里都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就仿佛,她全然不记得姜若曾将她推入水中。
而这种浅薄的爱,在遇到足以影响到家族未来的大事时,愈发显得微不足道了。
姜萱早就看清了这些,所以对周老夫人尊敬却不敬爱。
这世间的爱从来都是相互的,你既然吝啬给予别人,又为什么会期许别人对你回报?何况更多时候,你付出了,也不代表必定会有所收获。
把家族未来摆在第一位,为了家族的未来,甚至连自己最看不上的儿子也得悉心照料,为他铺好未来的路。连亲事上,都是亲自上门求娶的高门嫡女。
只可惜她为这个家族付出了一辈子,最终也未能够阻止姜家的落败。命运早已书写,而凡人无力挣脱。
姜萱敛下思绪,手指在扇面滑动。
在得知姜延波的所作所为后,她的确期盼过。只可惜,老夫人又一次让她失败了。或许,从她允许萧莘进门时,她就已经不是那个疼爱她的祖母了。
松柳和碧荷还在争执,忽然听到咔嚓一声脆响。两人一抖,却是姜萱将团扇落于桌面。
“都下去吧。”
二人对看一眼,俱是惊慌。
“喏。”
等人都下去了,姜萱这才低头摊开的手掌,尤其是虎口处。
昨夜,她做了一个古怪至极的梦境。
梦中,她正在溪涧玩耍,忽然从山林中钻出一条巨蟒。巨蟒跃入溪水,将她整个盘起,一张血盆大口虎视眈眈,黄棕的竖瞳对她垂涎三尺。
长长的蛇信舔过她的脸颊,在她的手指上流连不去,姜萱几乎以为它打算把自己一口口的吞吃入腹。
即便醒来,她也第一时间确认自己双手的完好。只是这梦太过逼真,这会儿手指上还残留着一点痒意。尤其是虎口,真像是被尖利的牙齿狠狠的咬过一样。
她踢掉鞋子,刬袜至长窗旁。
素白的紫藤垂落,花瓣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这一刻,姜萱的心前所未有的迷茫起来。
她总觉得人生太苦,要开心渡过。可她自记事以来,开心的事却寥寥无几。她吃的精细,不过因为胎里带弱,生来纤弱,未成人时便多磨难,需要好好调养,在饭蔬上更需要多加小心。她衣着讲究,也因为皮肤受不得摩擦,不仅会破皮还容易起疹子。
她母亲是萧家嫡女,她的父亲则是遂安伯,本该是尊贵的女公子,却连吃穿上都要被人挑剔。
令她可以拥有小厨房的是他们,说她恃宠而骄的也是他们。他们为何要这样?一时间,姜萱竟有些迷茫了。
假如她不选择挣扎,那么未来就如梦中一样,被人欺辱,任人欺凌。她不愿过这样的日子,这才从一开始就做了不同的选择。可到头来,为何还是会觉得苦呢?
……
山间有风,更有鸟鸣。
敞开的雕花格子窗,有轻纱漫舞,十分的曼妙多情。
椅子上的青年一件纱制圆领袍,衣身有暗纹,衣袖衣领也做了卷草纹样贴边。一张多情的面容,因一言不发显得冷淡。凤眸微眯,翕着人时也多了几分严酷。
丑奴垂首跪在地上,已有些时候,可他不敢吭声,更不敢动弹一下。
“可知错了?”男子说。
他的声音如丝篁之音,动听悦耳。
任谁又能想到,便是一个这样的美男子,在弹指间便可肆意夺人性命。
大小周兄弟,侍立在一旁,也不敢替丑奴求情。只因丑奴所做,的确是犯了郎主的忌讳。
“丑奴知错。”
“那可悔改?”
“丑奴不悔。”面容丑陋的男子握着拳头,好似忠贞不渝般的表达:“即便再有一回,丑奴也要这么做。虽然属下是郎主的奴,但郎主自将属下送给女郎后,属下便是女郎的奴。”
“好一个属下,好一个奴。你这样回答我,可是因为心有不甘?”
“属下……不……不曾。”
男子哦了一声,“那为何要阻我入府?”
“女子闺房,岂容男子随意踏足。”
男子听完,噗哧一声,竟笑了:“倒是一条好狗。你说,我要今日杀了你,又如何?”
丑奴瞬间凉气直冲头顶,脸色发白,唇舌发苦。“不如何,您是郎主,要杀要怪悉听尊便。”
“哈,好一个悉听尊便。你倒是满身傲骨,倒显得我仗势欺人了。你可还记得,我当初让你去绥安伯府,可说了什么?”
丑奴一怔,那些过往的记忆悉数且缓慢的回笼。慢慢的,他脸色变了又变,只能握紧拳,咬紧牙关。
“既然还记得就好。我曾说过,那姜氏女便是未来的主母,让你以性命护之。可你忘了,只记得自己是狗,倒不记得原先的主人是谁。主人可以将你送过去,却不希望你忘了本,还反咬一口。”
“属下……”
“我今日不责罚你。她用惯了你,若要再换一人,恐怕又得遭些磋磨。李珲要起事,绥安伯府必会被牵连其中。你给我好好护着她,谨记她比你的命还要重要。”
说罢,他摆摆手不愿再看他一眼。
丑奴怔然的离开,临走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男人仍旧以之前的姿势坐着,未曾有半分改变。可一双凤眸却含着笑注视着他的双眼,那一刹那丑奴心中一紧,仿佛整个人都被看透。周身犹如被泼了一身冰水,在大夏天里也激出几分寒意。
Χiυmъ.cο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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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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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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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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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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