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萱身子不好,畏寒又耐不住热。这样的体质,若非手里握着一大笔银子,就绥安伯府这样放任之的养法,也是个早夭的命。
碧荷去找吕嬷嬷时,她正小心翼翼的将冰块凿成碎冰,生怕浪费了丁点儿。天这样热,日后可有缺冰的时候。
“这种小事使唤其他人就是了,嬷嬷怎么还自己来。”
吕嬷嬷转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摆摆手不说话。
碧荷见她这样,也无奈,只能道:“快些拿去给娘子吧,我还得让灶间准备些去热的汤水。”
吕嬷嬷点点头,知道定然是有谁惹了娘子起火了。她捧着偌大个瓷盆,脚步却又轻又快,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姜萱的门前。
到了门口,她小心翼翼的端详着盆里的冰,又小心再小心的蹭了蹭鞋底,这才慢慢走进去。
外头有些闷热,室内开了窗,倒是有几丝穿堂风的凉意。
姜萱是歪倒在铺了薄纱的软塌上吃果子,松柳在一旁打着扇小心伺候着。看见吕嬷嬷进门,忙笑着朝她招招手。
吕嬷嬷脚步轻快,脸上洋溢着孩童一般的纯真笑容,“吕嬷嬷给娘子拿冰来。”
姜萱嗯了声,放下果子,笑着朝她点头。
吕嬷嬷似得了鼓励,开心的捧着盆往软塌旁轻轻落下。
姜萱又瞥了她一眼,感叹:“看来那药膏子倒是有些用处,脸上的疤痕也淡了许多。”
松柳踮着脚看了眼,也是点头:“可不是,就剩一道红印了,可见东西是好的。”
吕嬷嬷是姜萱八岁的时候捡回来的,就像她捡到松柳一样。只不过松柳那会儿人虽小,可是个精明的小姑娘。
但吕嬷嬷不同,她仿佛不记得是谁,人也痴痴呆呆的,甚至还不会说话。因为年纪不算大,身条好,虽然脸上有道疤痕,也能看出好姿容。
姜萱和她相遇时,吕嬷嬷正由个满脸奸猾的人牙子卖给个头发花白的老不修。若非他们上前阻止,人都要被拉走了。后来费了一番周章,人就留下了。Χiυmъ.cοΜ
起先吕嬷嬷还有些痴傻,熟识了一个月后,才开始说话。也是那时候,大家伙才知道原来她会说话。只是说的话腔调有些奇怪,声音也沙哑。
碧荷本来是不同意把人留在身边的,是后来才改观的。
那会子郎主纳了一房妾室,正是如胶似漆时。十三娘没人看管,又被小箫氏灌了迷魂汤,竟把娘子拖拽到荷塘边给推了下去。是吕嬷嬷跳下湖把人救上来,之后还对十三娘带的护卫又踢又咬,甚至把一个护卫的耳朵都给咬掉了。
娘子说吕嬷嬷是个可怜人,从此松涛苑就有了吕嬷嬷的一方天地。
眨眼间也过去这么多年,吕嬷嬷把娘子当眼珠子似的看着,可不许任何人对她不好。饶是不满意的碧荷,也说不出一句不好来。
姜萱看着吕嬷嬷,心里又是另一种思绪了。
她在梦里是见过吕嬷嬷的。
那会儿阿娘还在,也是阿娘把吕嬷嬷救下。后来她临终时,请求吕嬷嬷保护她。此后岁月里,吕嬷嬷是拼尽了性命护着她。
是她悄悄割了姜思的头,是她潜进驿馆杀了那个意图欺辱她的官差,也是她为了保护自己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吕嬷嬷对姜萱言听计从,姜萱也信任她。那些脏的,见不得光的事通通交给她去做。
她一直不解为什么吕嬷嬷对她这样好?直到她死了好久,姜萱知道了吕嬷嬷的身世,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儿。可因为身份,因为权势,因为那些不得已的苦衷,她失去了她。
被人伤害,失去了记忆,失去自我,她仍旧渴望像一个母亲一样疼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那些失去的已经回不来了。
姜萱朝她招招手,“过来。”
吕嬷嬷开开心心的在姜萱面前蹲下,眷恋的看着她的眼睛。
姜萱摸了摸她的脸,点点头:“是好很多了。好好的一张脸,白白净净的多好看。”
“吕嬷嬷不好看,娘子好看。”
“噗哧……”松柳被逗得笑个不停,“娘子,看来吕嬷嬷对你是入了迷呢。”
姜萱本来心情有些阴暗,可被她们一逗,也不禁露出了个真心的笑容。
碧荷打了帘子进来,就看到室内一片其乐融融。
“给娘子问安。”
姜萱乜了她一眼,伸手。
碧荷忙将怀里揣着她的东西小心翼翼的交到她手里,“二喜传话来,郎主正和老夫人商议此事。”
姜萱嗯了声,不甚在意的打开碧荷一直护着的东西。
薄薄四五页纸,能记录的已经是姜萱目前可以了解最深的内容。
“原来如此。”
松柳也好奇,可也不敢去看那纸。
“婢子也想知道。”
姜萱轻哼,甩给她。
松柳忙拿过来阅读,脸上也越来越气愤。
“怎么能这样!”
碧荷稍稍了解了些,这会儿也偏头来看。
姜萱轻抬眉眼,笑了,“瞧,这就是我的父亲。”
碧荷攥着情报的手指泛白,脸色也不见好转,“婢子总算明白了。”
她自小跟在娘子身边伺候,只觉得娘子的脾性是越来越古怪。她是娘子的人,心里虽偶尔有畏惧,但仍旧硬着头皮替娘子做事。
碧荷早已没了回头路,势必一条路走到黑。
可经历了种种,再看这些,愈发心疼娘子了。
这个家里魑魅魍魉,每个人都想算计娘子,每个人都想从娘子手里夺走什么。娘子不争不抢,就要被欺负,倒不如主动出击。眼看着娘子一日日长大,竟有人将这么恶心的主意打到娘子身上。
“娘子尽管使唤婢子!”松柳拍着胸脯,只要姜萱一声令下。
姜萱轻笑,“去准备热水洗漱吧,闹了一天,我也乏了。”
二人一脸茫然的出去,还不忘拽着一步三回头的吕嬷嬷一起。
“娘子什么意思嘛。”
姜萱托着下巴,笑容却未及眼底。
多好呀,一女百家求呢。她的好父亲,倒是给她找了一门好姻缘。也是,梦里……不,前世,他都能为了前程卖掉她,如今这些又算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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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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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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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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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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