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安伯府的杏花开的夺目,一簇簇迎着新雪。
今日是郎主的生辰,主家自当忙着庆贺。
绥安伯夫人箫氏是个笑面脸,迎来送往很是妥贴。自她进门已过去了整四年。婚后不久,便给遂安伯生了个乖巧的女儿,一年后又生下了长房嫡子,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府中的老夫人素来不喜箫氏,说她天生一副狐媚长相,搔首弄姿的做派更是轻浮。可箫氏为姜家留了后,便是不喜,也不会在面子上表现出来。
瞧她这会儿满面红光,泥金印花的褙子,缠枝纹的十二幅湘裙招摇,便知道心情是极好的。
箫氏摸了摸鬓发,嘴角都要笑抽筋,可心里是真的高兴。
如今论起绥安伯夫人,只知她萧莘,谁还记得曾经的萧家娇娘——萧霓。
箫氏脸上的喜色几乎要遮掩不住了。她为姜家诞下了嫡子,可是姜家的头号功臣,谁能越过她去。
“七娘呢?”她巡视了一周,目露几分不悦。
婢子道:“七娘子昨日遭了风,今早便有些发热,松涛苑那边请了大夫,说是今日不过来了。”
箫氏撇嘴低骂了声“晦气”,又拿起帕子拭了拭鬓角的汗。
“这天儿还是怪冷的,十三娘又跑去哪里了,盯着她多穿些衣裳,大好日子害了病成什么样子。”
婢子应诺,刚过了垂花门,就见着十三娘正带着小郎君在玩耍。
姜三郎是长房嫡子,生的是粉雕玉琢。可才三岁的小娃娃,性子就像个小魔星似的,府中下人们更是唯恐不及,生怕招惹了去,平白丢了性命。
这会儿,姜三郎学着他父亲的模样背着手,小大人似的打量着眼前的婢子。
婢子不由抖了抖,就听他说:“阿姊,上回你与我做赌,说那荷塘深一丈有余,我说起码要两丈。正巧这来了个人,就让她下去试试深浅。”
也不等十三娘回应,拍着手大笑:“来人,把她给我丢下去。”
婢子额角冒汗,浑身发抖:“婢子,婢子……可是伺候夫人的。”
姜三郎乜了她一眼,嗤道:“那又如何。快,丢下去。”
姜萱从抄手游廊过来,就听着前面乱哄哄的,打眼一瞧,乐了。
“我的好姑姑,你可瞧见了?有的人生来就是坏种。”
许姑姑往荷塘看了眼,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哪怕那件事已经过去了许久,她看见这荷塘仍旧慎得慌。
“小娘子可打算救下那婢子?”
姜萱抿了下唇,笑了:“去吧。”
十三娘拍手看热闹,姜三郎翘首等待,忽听一道轻喝:“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姜三郎回头,见是姜萱的乳嬷嬷,便不以为意。
许姑姑带着人上前将那婢子救下,姜三郎便不满了:“我玩的正开心,你个老货……”
“三郎。”十三娘忽的扯了扯他的袍袖,叫他往廊下看。
姜三郎扭头,便对上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黑黝黝的像是幽深的井水,令人不寒而栗。他不禁咽着口水,怯懦了。
“算了,咱们玩别的去。”
往松涛苑回去的路上,许姑姑纳闷道:“娘子怎么救下那婢子?”
“她啊……”姜萱勾了勾唇,笑了。“姑姑不妨猜猜看啊。”
打在廊下看到婢子嘴角的一粒小痣,关于她的记忆悉数涌现,姜萱当时便恍然。xǐυmь.℃òm
哦,是她啊,那就救下了吧。
“前院这样热闹,咱们也过去瞧瞧吧。”
姜萱说是去瞧热闹,还真是就瞧了眼,连正堂都没过去。
夜半,府里忽然闹腾起来,连松涛苑的众人都给吵醒了。
“这外边怎么这么吵闹?”许姑姑披衣坐起,往外去了。
松柳也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从脚踏上起身。
“娘子醒了?可觉着还冷?婢子再去给您灌个汤婆子。”
等松柳把汤婆子送进被窝,姜萱熨贴的感叹,许姑姑就回来了。她进门时脸色惨白,一双眸子游移不定。
姜萱瞥了松柳一眼,“有些饿了,拿碗粥来。”
人一走,许姑姑便哆哆嗦嗦的靠近。
“三郎,三郎……死啦。”
姜萱“哦”了声,弹了弹指甲,端详。
新送来的染料不错,颜色清透又不浓烈,正如四月芳菲,美不胜收。
“奴……”许姑姑希冀的看向姜萱,“这事……”
姜萱看着她,笑。
“姑姑心里有数,又何须问我呢。”
许姑姑打了个冷颤,满肚子话都给咽了回去。
翌日,满府的人都知道昨夜三郎落水死了。
小小的孩童在池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找到的时候人都有些发胀了。听说一张脸青青白白,眼珠子瞪得老大。箫氏看了一眼,当时就昏过去了,遂安伯也狂怒的发作了一干下人。好好的大喜日子,就这么成了丧事。
彼时,许姑姑伺候着姜萱用朝食。她昨夜已经退了热,这会儿眯着眼吃的津津有味,像只贪食的猫儿。
可一想到昨日小娘子经过三郎身边说的那番话,许姑姑不由脸色一白。
“姑姑?姑姑!”
“奴,奴在。”
松柳嘟囔了声:“娘子都叫了你几声了,怎么跟失了魂似的。”
朝食后,姜萱坐在窗边看着墙下那株刚刚泛绿的芭蕉。
“此事真的是娘子做的?”身后,许姑姑搓着手,神情恍惚。
姜萱没有回头,只淡淡地说:“姑姑以为呢?我不是早就给了你一个答案。”
“可是,可是……”
“姑姑要说他年纪还小?”姜萱轻笑:“流着恶人的血脉,长大了也是个祸害。今日他不死,来日死的就是我了。姑姑也不是孩童了,怎么连这种小事都堪不透?”
“但是他不也……”许姑姑的声音在姜萱似笑非笑的表情下越来越小,几近于无。
“当年要不是我救下姑姑,如今的你早就说一抹亡魂了,又如何来……质问我。”
许姑姑一悚,忙不迭叩首:“是奴糊涂了,是奴不该。”
姜萱看了她几许,直到许姑姑冷汗如浆,才道:“知道错了便是,快起来吧。”
许姑姑战战兢兢,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小娘子真是着了魔,才几岁的年纪,行事就这般狠辣。
思索中的许姑姑不曾注意,姜萱睨向她的眸光中带着几分揣度和……冷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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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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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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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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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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